第九十八章 子夜·痛飲仇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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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西關,會芳裏。
    亮堂堂的大門口難得熱鬧,嬉笑聲不絕於耳,隻不過送客的多,迎客的少。
    “杜老爺,有空再來呀!”
    “二爺,你瞅你,丟三落四的,扇子還沒拿呢!”
    “來來來,小桃,再給爺香一口。”
    夜色漸濃,留宿的客人,早已在雅間裏頭攬人入夢;消閑的闊少,自然也該到了陸續離場的時候……
    …………
    亥正三刻,西街口晃晃悠悠地來了一輛藍蓬馬車。
    “噠噠噠!”
    “嘎吱嘎吱……”
    馬頸上的串兒鈴已被卸下,隻有清脆的馬蹄聲和車輪轉動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停靠在“會芳裏”門前。
    “喲,少爺,這麽快就回來啦?”大茶壺福龍連忙走下台階,迎上前問,“掌櫃的呢?咋沒跟你一塊兒回來?”
    “他們正喝著呢!我大姑讓我先回來給靈春兒送飯。”江小道拎著兩屜飯盒,從馬車上跳下來問,“她沒接客吧?”
    “沒有,沒有!”福龍應聲笑道,“嗬!靈春兒真是好福氣啊,不光掌櫃的疼她,連少爺伱也惦記她!”
    “嗐!無論咋說,她之前也幫過我爹麽,送個飯也是應該的。”
    江小道不再跟福龍多廢話,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接著立馬頂著一群姑娘,自顧自地跑上樓梯。
    心裏頭不禁暗自感慨:“唉!撒謊容易,圓謊難!做戲還得做全,費勁巴拉的!”
    說巧不巧,一步三台階,正往樓上走著,迎麵便撞見了正要下來的趙靈春。
    “呀!哥,你咋這麽快就回來了?”
    江小道正趕時間,於是立馬遞上飯盒,笑道:“你還問我?不是你蹦高說要讓我給你帶吃的麽!”
    “嗐!我跟你們開玩笑呢!”
    “別開玩笑啊,都給你帶來了,拿著!”
    趙靈春倍感意外,有點驚訝地接過飯盒,將蓋子掀開一角——是一盤香氣撲鼻的溜肝尖,下麵則是涼拌花菜和兩個饅頭。
    真是下館子去了?
    趙靈春神情猶疑,難不成自己剛才報錯了消息?
    江小道不禁皺起眉頭,問:“誒?你這是啥表情,咋了,不愛吃啊?”
    “沒有,沒有。”趙靈春慌忙回過神,“就是有點兒驚訝,謝謝哥啦,那我……”
    趙靈春衝樓上指了指。
    “噢,沒事兒,你忙你的,我這還得回去呢!”
    兩個人都無意逗留、閑聊,於是照麵過後,就此匆匆作別。
    趙靈春神情茫然,一手拎著飯盒,一手提起裙擺,快步跑上樓梯。
    她有點兒糊塗了。
    原本,當她無意間發現許如清換上褲子出門,心裏已經篤定,“海老鴞”他們今晚必定有所行動。
    可江小道突然出現,反倒讓她困惑了。
    真有行動的話,還會想著給她這麽個窯姐兒送飯?
    回到屋裏,趙靈春立馬將房門反鎖,走到陽台邊上,推開窗戶。
    玻璃窗外,是一條狹窄的胡同,由於剛剛下過一場小雨,因而顯得分外冷清,空無一人。
    晚了,負責通風報信的人已經走了。
    趙靈春心下猶豫,糾結著到底要不要親自去一趟白家,告訴他們剛才的消息有誤。
    可轉念一想,白國屏曾經告訴過她,寧殺錯,不放過!
    哪怕是叫不準的消息,也要及時通報。
    畢竟性命攸關,寧肯多疑,不可大意!
    想到此處,趙靈春便也釋然了,將要關上窗戶的時候,忽然間餘光一掃,正巧看見胡同口的小西關大街上,江小道的馬車一閃而過。
    …………
    內城鍾鼓樓,敲更的聲響極其清脆,因而傳得十分廣遠。
    小西門附近,孫成墨和關偉默不作聲,並肩藏匿在老城牆的陰影之下。
    子時剛到,藍蓬馬車應聲而至。
    “籲——”
    收緊韁繩,緊促的馬蹄聲終於漸漸舒緩下來。
    老馬站定,打了個鼻響,似乎是有點累了。
    江小道立刻跳下馬車,衝老城牆的陰暗處,吹了一聲口哨。
    少傾,路口兩側分別有人影晃動:三叔和六叔從南邊的路口,一路小跑著衝出陰影;小西風則從另一邊風風火火地趕過來。
    “道哥!”李正西輕聲招呼。
    江小道點了點頭,二話不說,直接把韁繩交到小西風的手上。
    緊接著,叔侄相聚,仍是無話。
    直至江小道從馬車裏抽出三把斧頭,分給他們倆的時候,關偉才忍不住擰起眉毛,開口問:“小道,拿這玩意兒幹啥?”
    “四叔身上,不光挨了槍子兒。”
    江小道板著一張臉,冷聲說罷,便拎著斧頭,轉過身,徑直而去。
    他的神情與往日不同,不僅少了點兒戲謔,甚至還少了點兒窮橫。
    關偉不由得心頭一沉,他曾經見過那副麵孔。
    雖然彼時的小道,還隻是個不經世事的少年,但那暴虐的心性,卻足以讓關偉記憶猶新。
    三叔孫成墨不知其中緣由,當即皺起眉頭,問:“老六,這小子,不會又鬧什麽脾氣了吧?咱們今晚動手,可千萬別誤了事兒!”
    關偉看著小道的背影,搖了搖頭,情不自禁地苦笑一聲。
    “三哥,你還是不了解你這個大侄兒啊!”
    ……
    ……
    小西關,和勝坊。
    匾額下的大門緊閉,暖黃色的燈光從縫隙裏擠出來,從外麵看去,仿佛是給兩扇漆黑的門板描了一道金邊兒。
    屋子裏傳出一陣哄笑,聲音發悶;有杯盤碰撞的聲音,斷斷續續。
    懸掛在房梁上的電燈泡“嗡嗡”作響。
    熟悉的賭桌上,卻沒有熟悉的牌九、骰子、葉簽之類的賭具,而是擺滿了一桌豐盛的酒席。
    鍾遇山等人頻頻給那幾個鑾把點敬酒、夾菜,時不時還說幾個葷段子給大夥兒助興。
    “哎,鍾大哥,別淨顧著給咱們夾菜呀!你們也吃,你們也吃!”
    一個姓周的火將提起酒杯,招呼著其他七個弟兄說:“來!哥幾個,咱們一塊兒敬鍾大哥一杯,咋樣?”
    “應該,應該!”
    “來來來,鍾大哥,這次真得謝謝你,走一個,老弟先幹為敬!”
    鍾遇山等人也不推辭,應承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忙說:“哎,哥幾個可別謝咱們,要謝,你們就謝老爺子吧。你們盡管吃,咱們隻是奉命行事,老爺子特意囑咐過,頭走前,一定得好好招待你們一頓。對了,哥幾個火車票都揣好了吧?”
    “放心,揣著呢,丟不了!”
    老周喝得有點微醺,低下腦袋,一邊用手敲打著桌麵,一邊感慨道:“鍾大哥,跟你說實話,自打我被陳萬堂那狗東西騙去反水,我就以為我死定了。”
    鍾遇山笑道:“兄弟,你這說的是什麽話。這‘和勝坊’的生意,要是少了你們,根本玩兒不轉,老爺子還指望著你們呢,怎麽會殺你?”
    “嗐!老哥,老爺子能不計前嫌,那‘海老鴞’能嗎?他四弟可是被咱們幾個砍死的,這大半年以來,老弟我活得真叫一個提心吊膽啊!”
    旁邊有脫將隨聲附和道:“可不是麽!我原來還以為,咱們幾個早晚都是起子呢!鍾大哥,不怕你笑話,我遺書都寫好了。沒想到,老爺子竟然願意放咱們一馬。”
    “那怎麽可能。”鍾遇山連忙安慰著說,“你們幾個,這多半年以來,一直拚命給老爺子掙錢,他心裏都記著,不會不管你們!”
    “鍾大哥,不多說了,都在酒裏。”
    “好!今兒晚上,哥幾個隻管盡興,明天一早,趕緊去火車站跑路。”
    “幹了!來,幹!”
    眾人仰頭酒盡,齜牙咧嘴。
    “咚咚咚……”
    “什麽聲兒?”老周放下酒杯,歪過腦袋看向門口,“是不是有人敲門?”
    “咚咚咚……”
    “還真是,兄弟耳朵挺靈。”鍾遇山笑嗬嗬地站起身,“我去開門看看。”
    “嗐!鍾大哥,不用管他,讓他敲去!”老周伸手按住鍾遇山的胳膊,衝門口厲聲罵道,“別他媽敲啦,打烊了都,沒聽見喝酒麽!”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比剛才更重。
    “嘿!我操他媽的,他還來勁了!”
    鍾遇山放下酒杯,笑著說:“我還是去看看吧,省得敲得心煩。”
    “不!鍾大哥,你坐著,我過去瞅瞅。”
    老周壓著桌麵剛要起身,卻突然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眾人笑他喝多了,他還不樂意,強撐著左腳畫圓、右腳畫方,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口,嘴裏的髒話就沒停過。
    “別他媽敲啦!你媽了個逼的,家裏死人,跑這來報喪呐?”
    老周皺起眉頭,相當不耐煩地抽出門栓,雙手摳住把手,卻聽“吱呀”一聲,漆黑的兩扇門板,被拉開腦袋大小的縫隙。
    剛要張嘴開罵,猛驚覺一股惡風直撲麵門,隻見屋外的黑夜裏,寒光一閃,還沒看清來的是什麽東西,便覺得臉堂仿佛炸開一般,“噗嗤”一道悶響,整個人頓時應聲倒地。
    老周栽楞著癱倒在地,臉上發麻,火辣辣的,卻沒感覺到疼,隻是眼前好像被蒙了半尺紅布,目之所及,一片鮮紅。
    屋內眾人失聲驚叫,一個個頓時被嚇得麵無血色。
    緊接著,又是“哐啷”一聲巨響!
    抬頭看去,卻見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年輕人,一腳便踹爛了一扇門板,斜刺著衝進屋內,二話不說,左手抬起匣子炮,衝地上的老周,舉槍便開。
    “砰!”
    槍聲刺耳,幾個鑾把點沒有家夥,急著往後屋跑,可剛要站起身,頓時覺得頭暈腿軟,完全使不上力氣,於是便紛紛圓睜怒目,看向鍾遇山。
    鍾遇山等人根本懶得解釋,一見江小道進來,立馬火速起身,急匆匆地站到門口旁邊。
    “鍾遇山!你——”
    那脫將還想再罵,江小道哪裏肯等,眨眼間,便已殺到近前,右手緊握斧柄,扭身掄臂,力道勁頭,端的是勢不可擋!
    “噗嗤!”
    斧刃應聲橫劈在那脫將臉上,頓時將其下巴、連帶著幾顆門牙削掉!
    霎時間,鮮血飛濺如雨!
    粘稠的鮮血尚在半空,未及落下,江小道便又抬起左手。
    “砰!”
    又是一槍,雖未打中要害,卻足以令其再難行動。
    其餘幾個藍馬鑾把點,見此情形,早已全無鬥誌,連忙跌跌撞撞地朝房門口跑去。
    然而,剛跑出兩步,卻見門口處又閃出兩個人影!
    孫成墨和關偉一齊抬手,“砰砰”連開兩槍,將眾人逼退。
    不是他們心慈手軟,不忍再去開槍,而是江小道這小子宛如殺神降世,不管不顧地從後麵又衝了過來。
    看著架勢,再要開槍,擔心誤傷了小道,便隻好立在門口,想要上前幫忙,可那小子斧刃狂飛亂舞,殺得正酣,如何插得了手?
    幾個藍馬鑾把點跑又跑不掉,打又無力反擊,便嗚嗷亂叫著四處逃竄。
    怎奈江小道腳力了得,左腳一蹬地,箭步上前,掄斧就劈,一劈一個準,劈完就開槍,卻槍槍不中要害!
    沒過多少功夫,幾個藍馬鑾把點便逐一挨個倒下。
    砍到最後,隻剩下最後一個鑾把點,早已嚇得癱坐在地上,褲管裏滲出一片黃湯,哭嚎著哀求道:“大哥,大哥我錯了,你放我一回!”
    江小道麵無表情,眼神裏看不出絲毫波瀾,手起斧落,登時劈在那鑾把點的大腿上,腿雖然沒斷,可骨頭卻已折了。
    此情此景,孫成墨和鍾遇山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砍人,他們不是沒見過,但讓他們感到匪夷所思的是,江小道砍人時,從來都是一言不發,不僅沒有髒話噴出口,甚至就連嘶吼呐喊的動靜,也根本聽不到。
    整個房間裏,除了陳萬堂殘餘舊部的哀嚎聲意外,就隻有“噗嗤”、“哢嚓”的劈砍聲響!
    關偉看起來略微有點不爽,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本想著替四哥金孝義報仇,結果跟過來一看,根本沒有自己動手的機會。
    對於小道的表現,他倒是並沒有很意外,自從見過江小道殺鉤子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這小子心裏殘忍暴虐的一麵。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竟讓他也忍不住脊背發寒。
    江小道終於停手了,可從他的神情看起來,一切似乎又隻是剛剛開始。
    屋子裏的呻吟聲不絕於耳,聽得讓人心裏發毛。
    江小道微微抬起斧頭,指了指捂著大腿哀嚎的鑾把點,終於開口說話了。
    “別叫。”他的聲音很平和,“看好了,你們在我四叔身上幹過的事兒,我都會還回來。”
    “啊……啊?”
    癱坐在地上的鑾把點神情惶恐,忍不住朝關偉等人投去求助的目光:“什……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
    孫成墨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剛想開口去問,江小道就已經行動了起來。
    卻見他先是走到門口,用腳踹了一下躺在地上的老周,對方已經不省人事,但胸脯仍在微微起伏——還活著,沒死透。
    緊接著,江小道收回匣子炮,改成雙手持斧,將其舉過頭頂。
    孫成墨登時心頭一凜,紛紛朝小道看去,眼神裏甚至莫名多出幾分恐懼。
    “呼——”
    斧刃破空而下,精準無誤地正好劈在老周的胸膛上!
    “哢嚓!”
    如同劈柴一般,老周胸前的肋骨頓時斷裂,心肺受擊,鮮血近乎於迸射出來——當然,這種盛況,隻有短短的一瞬。
    很快,老周胸前的血窟窿,就變成了一汪血泉,滾滾上湧——當然,仍舊隻有短短的一瞬。
    他已經沒有多少血可流了。
    斷人筋骨,斧頭果然比刀好用!
    江小道一腳踩住老周的肚子,將斧柄活動了兩下,這才將其從斷裂的肋骨中拔出來。
    確認對方已經氣絕身亡,江小道這才拎著斧頭,慢悠悠地走到另一個將死未死的人身邊,送他上路。
    “我見過四叔的屍體,身上挨了槍子兒,又被你們活活砍死。”江小道歪著腦袋,看向那個癱坐在地上的鑾把點,“我這隻是原樣還回來,沒有別的意思。”
    “呼——”
    “哢嚓!”
    又一個!
    江小道用袖口擦去臉上的血跡,繼續走向下一個等待解脫之人。
    鍾遇山等人不禁汗毛倒豎,嘴裏發幹,有種幹嘔的衝動,甚至在恍惚中生出一種錯覺——下一個,會是他們!
    這小子是怎麽回事兒?
    平時見他沒個正經,無論怎麽看,也不像這種凶暴至極的人呐!
    這也不怪他們,就連眼看著小道長大的孫成墨,此刻竟也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身邊的關偉也沒強多少。
    江小道不予理睬。
    在他眼裏,自己並非暴虐,而是報仇就該這麽報,一來一去,“有借有還”。
    否則,那就不叫報仇。
    不消一袋煙的功夫,江小道便悉數結果了幾個鑾把點的性命,隻剩下癱坐在地上的那一個。
    此時此刻的“和勝坊”,屍橫遍地,血腥味直衝入鼻,無論地上,還是牆上,隨處可見粘稠的鮮血,甚至就連頭頂的房梁上,都能清晰的看見幾處血滴。
    江小道悶頭走向最後一個。
    那鑾把點目睹弟兄慘死,如今早已瀕臨崩潰,匍匐在地上涕泗橫流,自知在劫難逃,便隻好衝孫成墨等人哀聲乞求。
    “大哥,大哥們!三哥……六哥……老弟求你們了,給我來一槍!給我來一槍啊,大哥!”
    可惜,任憑他如何哀求,也沒有人敢上前幫忙。
    “呼——”
    “哢嚓!”
    “啊!唔,嗬——嗬——”
    鑾把點淒然慘叫,脊柱應聲被劈斷,他的哀嚎因此並未持續多久,但還沒完全死透。
    江小道便最後一次將利斧舉過頭頂,奮力劈在那人的後腦上,再拔出來,站在屋子當間,環顧四周,不時用腳尖踢一踢某具屍體。
    “呼——”
    江小道長舒了一口氣,終於結束了。
    連劈這麽多人,實在是個力氣活兒,難免虎口陣痛,小臂微微發抖。
    如今右手一鬆,殺人的斧頭便頃刻間“鏗啷”一聲滑落在地上。
    “鍾大哥,屋裏有水沒?”
    江小道滿身、滿手、滿臉都是膠黏的鮮血,眼睛有點睜不開,看樣子似乎也迸進去了一點兒。
    “呃……啊?”
    鍾遇山一直都在強忍著嘔吐的衝動,並未聽清江小道的話。
    “有沒有水?賭坊裏沒水嗎?”
    “哦,哦!”鍾遇山等人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應聲答道,“有!有有有,在後屋,有一口水缸,昨天剛打的水。”
    江小道一邊自顧自地往後屋的方向走去,一邊頭也不回的說:“幫我拿條手巾唄!真他媽臭,惡心死了!”
    殺戮過後,他似乎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說話好帶啷當,總是沒個正經。
    “哦,好好!”鍾遇山連忙應聲回道,“稍等,我馬上就去拿,我看看,賬房那邊應該有。”
    “算啦,實在沒有,就把那門簾子卸下來吧!”江小道喊了一聲。
    緊接著,後屋響起了一片“嘩啦啦”的水聲。
    江小道幹脆直接把腦袋伸進了水缸裏頭,嘁哩喀嚓地清洗著臉上的血汙,不是矯情怕髒,更不是瞎講究,而是待會兒還要出門,覥著一張血臉,實在不便出行。
    鮮血粘稠,不易清洗,江小道費了不少勁,才勉強露出原本的膚色。
    剛抬起頭,就聽見身旁有人輕聲問候。
    “道哥,手巾。”
    江小道直起身子,微微一愣,從鍾遇山的手裏接過手巾,不禁笑了笑:“鍾大哥,你歲數比我大呢,別叫我哥呀,成心寒磣我?”
    “別別別,我可真沒有這意思。”鍾遇山連忙搖頭,“按道上的規矩,是不是當哥的,不看歲數。”
    江小道把整張臉埋在手巾裏,擦了半天,隨後還給鍾遇山,咧了咧嘴,美了。
    “不是寒磣我啊?那就行!”
    說罷,江小道便從鍾遇山身邊經過,挑開門簾,從後屋裏走出來,直奔門口。
    “三叔、六叔,出工不出力啊!當心我回去告狀!”
    關偉略顯無奈,幹笑了兩聲,說:“我倒是想出力,我怕你一不小心,把我給劈了。”
    聞言,江小道伸出胳膊,在關偉的肩膀上拍了兩下。
    “嘿嘿,六叔,那你可千萬別對不起我啊!”
    ————
    .錯別字先發後改。
    六千大章應該能頂今天兩更吧?還欠一更,極限了,肯定還!
    不是爆更選手,實在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