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投石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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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眾人對天雷宮的的指責抱怨,言行故意發出一聲輕笑。

    而這聲輕笑,惹得人人向他看去,更惹得星河七子和施承風頓生不滿。

    吳越不悅地道:“言兄好像對我們指責天雷宮的話不是很愛聽。”

    言行道:“吳兄誤會了,不是在下不愛聽,而是各位說起的話,若是發生的言城,那想必言城上下都會自感慶幸。”

    吳越道:“怎麽?言兄是說天雷宮在蘇城做下的惡還不夠?蘇城還應感恩戴德了?”

    言行擺擺手道:“吳兄又誤會了,惡就是惡,不分惡大惡小,斷沒有為惡行感恩戴德之理。”

    顧棠一改笑顏,陰沉著臉道:“那言兄是何意?”

    言行視而不見,道:“方才各位說到查禁,說蘇城百姓被那莫名的禁令拘押下百多人待除籍。各位可能不知,此番剛剛結束的查禁,不隻針對蘇城,而是世間各城。我二人到了蘇城幾日,見蘇城清明,人人臉上皆是笑顏,而言城,滿城風雨,悲憤難平。各位可知言城被拘押的待除籍之人有多少?”

    星河七子和施承風並不知道這次的查禁範圍如此之廣,當然也更不知言城的待除籍之人有多少。

    他們都看向言行,言行向他們展開了五指。

    廖開道:“五百?”

    在他們所知道的曆次查禁裏,五百對於蘇城是從未有過之數。

    言行嗤笑一聲,搖了搖頭,道:“五千。”

    星河七子和施承風麵麵相覷,竟然多達五千?這簡直聞所未聞。

    洛依和易沉卻並不是很吃驚,因為他們路過黃城,見到過黃城的哀鴻遍野。更因為除籍之地就在洛水之北,他們見過太多太多的除籍之人。

    廖開向易沉問道:“衛城如何?”

    易沉歎了口氣,道:“各位有所不知,因為萬生宗和天雷宮的協約,兩城互不相犯,衛城沒有這除籍之律,所以衛城沒有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對於萬生宗和天雷宮的協約內容,和為何會有這份協約的存在,沒有人問,他們都知道這是個不便說的秘密。

    言行卻又道:“言城還不會是波及最重的一城,至少還有一城受到的迫害遠在言城之上。”

    施承風道:“哪一城?”

    言行道:“張城。”

    隻有言行知道事因何起,不問也知張城會是什麽局麵。

    竟會有一城除籍之人多過五千之數?又為何言行會說此事牽連到各城?

    顏朝對言行的疑問更深了,看著言行道:“你好像知道很多我們不知道的。”

    言行道:“因為我知道此事因何而起。”

    顏朝問道:“因何而起?”

    言行道:“因淩風穀殺張城執禁團十一人。”

    除邱沐外,人人聞聽變色。

    萬生宗與天雷宮互不相犯,而枕星河曆來不懼天雷宮。但即便如此,枕星河也不敢殺天雷宮門下一人,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正是心知會招致什麽樣的禍端,所以才對天雷宮一再忍讓。

    再聯想到那道天降雷罰,原來是道界的變故牽連到世間百姓,這就說得通了。

    施承風重重地拍了一下酒桌,道:“淩風穀為什麽要這麽做?”

    言行好像事不關己地道:“那應該去問淩風穀。”

    眾人啞口無言。

    顏朝又道:“你又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言行淡淡地道:“無意間聽說。”

    顏朝道:“那我們又怎知你不是道聽途說?”

    言行卻道:“你們大可不信。”

    言行已勾起他們對此事的探究,這件事對於世間道界而言太過重大,他們必須要弄清楚。

    言行故意說出這些,不過是投石問路,他知道,今夜過後,枕星河必定會主動與他接觸,那時就離目標更近了一步。

    言行又自顧自喝起了酒,好像他說的話隻是話趕話無意提起,對其中真假也不做辯解。

    眾人都在各自思量,但事關重大,他們也並沒有對此表露出太多個人態度。於是,也就有默契地閉口不談此事。

    洛依知道,言行並非無意說起此事,這才是言行來到這裏的真正目的。

    再看向言行,洛依感覺這個人或許會掀起世間一場從未有過的腥風血雨,甚至連一直避世的萬生宗也會被拖入其中。

    洛依的心裏,一時說不清是不安,還是期待。

    醉凡塵的行程還早,一艘滿是華燈的夜遊船漂在落雁湖上,滿湖的星光點綴之下,恍惚之間,分不清這是在人間,還是天際的星河。

    戲台上有琴曲,也有曼舞,這本是個縱樂歡愉的地方,這本是個煩憂遠去的夜晚。

    而徐懷璧和醉美人在二樓,徐懷璧手拿一壺酒,獨倚船沿欄杆,仰頭就著壺口瀟灑飲酒。他們的位置正在言行一桌的正上方,言行一桌的話,他們都聽見了。

    徐懷璧喝完壺中酒,大喊了一聲:“傳老頭。”

    一個小閣樓傳來了開門聲,又過一會,憐兒扶著一個枯槁老者從閣樓裏走了出來。

    待憐兒攙扶著的老者顫顫巍巍地走到徐懷璧身前,老者道:“徐老頭,你又來啦。”

    聲音很蒼老,如他的身形一樣。

    徐懷璧嗬嗬一笑,道:“走,下去說書。”

    那老者道:“還說什麽書,你都聽過多少回了。”

    徐懷璧道:“誰說的聽過多少回就不能再聽了?”

    憐兒道:“徐老先生,爺爺他老人家困了,要不然下回再聽?”

    徐懷璧白了她一眼,道:“等他說起來,你看他還困不困?隻怕等他說起來,你想拉也拉不住了。”

    憐兒無奈地笑了笑,扶著老者和徐懷璧走下樓去。

    當有人看到那老者的時候,有歡呼聲起,大喊道:“傳老先生來了,傳老先生來了...”

    這老者,也是那支紛走世間各城的說書人其中之一,他比言城那啞口說書人要幸運得多。

    在蘇城,他受到保護,有了醉凡塵後,他便一直是醉凡塵的座上賓,大秦和天雷宮的人再不能騷擾和欺淩他。

    戲台上的琴姬和舞姬也停了下來,她們一同攙扶老者走上戲台,再扶著老者坐下。

    有人高喊道:“傳老先生,說一段。”

    附和喧嘩聲不斷,老者靠坐在靠椅上,雙手抬起向下壓了一壓,全場又複歸安靜。

    徐衝看到徐懷璧,揮手叫道:“爺爺,來,這邊坐。”

    徐懷璧走到了徐衝身旁,看了眾人一眼,笑道:“老人家才不和小娃娃坐一起喝酒。”

    洛依也笑道:“前輩,你是怕坐下了,我們輪番都向您敬酒吧。”

    徐懷璧哼了一聲,道:“老夫知道這酒在你喝來如飲水,看你那麵不改色的樣,老夫也知道喝不過你。既如此,老夫為何還要自討沒趣。”

    衛城苦寒之地,人人都有喝烈酒驅寒的習性,這幾乎是世人皆知。

    洛依吐了吐舌頭,沒能如願。

    徐懷璧有意無意地看了言行一眼,然後走到一旁,又獨倚船沿欄杆,很快,侍女又給他拿來了一壺酒。

    戲台上,老者道:“今夜要聽哪一段?”

    賓客們喧嘩聲又起。

    有人說:“老先生想說哪段就說哪段。”

    有人說:“老先生總說世間將有大劫,還說必須行者出世才能解救世間蒼生,不如再說說行者。”

    有人說:“我聽老先生說過,從前世人都住在中原之地,後來又是怎麽有的外八城?”

    ......

    醉凡塵的賓客大多都聽過老者說的傳說故事,隻是大多沒有聽全。

    憐兒說道:“你們這些人啊,今夜是譚公子和琴兒定喜之夜,我看,爺爺還是說一段前塵情緣好了。”

    這個提議,大家都滿意。

    老者想了想,悠悠開口道:“往事越千年,能在千年之後還留下名字的人,來來回回也就那麽多。我們這一支傳揚的都是世間和道界發生過的存亡大事,情緣甚少,就是有,也大多不甚美滿,說來大煞風景。”

    眾人聽這一說,回想起曾聽過的傳說,好像還當真沒有聽到過哪一段情緣。

    老者又道:“不過,在近千年前的那場浩劫時,倒是有一段風流故事,雖沒成良緣,卻也是一段佳話。”

    憐兒道:“那爺爺就說這一段吧。”

    眾人沒有異議,各自洗耳恭聽。

    老者道:“好,那就說這段。”

    老者喝了一口茶,原本渾濁的眼神也變得有了些光彩,遙想了一番,打開話匣。

    “那時,世間正是危難之際,如潮的異獸從西華山侵入中原。抵擋異獸之禍數十年的金行西華門和西華軍門已經獨力難支,那是世間生靈的災劫,無人能幸免。若是西華門和西華軍門抵擋不住,異獸大軍便可直入中原,後果必然是生靈塗炭死傷無數。在那危機時刻,必須要讓世間道界全數齊聚西華山共同抵抗這場浩劫。”

    那場異獸之禍,雖不可考,但眾人都已聽過很多遍。不管信與不信,他們都對那傳說的異獸之禍心有餘悸。

    老者頓了頓,又繼續道:“那場浩劫之前,五行沉寂已久,天雷宮橫空出世,聲名鵲起,大有取代五行成為道界之尊的勢頭,就與如今一樣。”

    傳說中,總有道界以五行為尊的說法,但這讓如今的人們很難信服。數百年來,天雷宮十年一屆的百英決,五行的參賽者莫說比不了天雷宮,也遠比了枕星河的年輕一輩。

    有人道:“老先生,不是我們不信您說的,您說的故事裏,五行和行者自然讓人敬佩不已。但若現今的五行真是傳說裏的五行,那也太名不副實。”

    老者道:“那場浩劫之前,世間也是這樣懷疑的聲音。不過,雖然那場浩劫是舉世間道界的力量和西華軍門數十萬的將士合力化解的,但五行居功至偉。浩劫中,五行行者一一揭示了曾讓世人懷疑的傳言,浩劫之後,也再無人對五行心存不敬和懷疑。正是五行神君重塑五行大陣,方才將異獸屠戮殆盡,若沒有五行神君,恐怕世間道界合力也解不了那場異獸之禍。”

    有人道:“這又是為何?難道非要等到大劫來臨,五行才能複興嗎?”

    老者道:“我們隻是把往事匯編流傳下來,至於五行為何會如此巨大的衰榮起伏,我們並不知,恐怕就連五行自己也不知。”

    這個說法,自然不會輕易打消聽者對這隻是一個編造的故事的懷疑。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