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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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大樹後,緩緩走出一人。
麵無表情地看著二鬼,雙眼下各有一道深深的眼痕,好似在訴說著冷酷。
言行。
他仍穿著蘇然為他準備的那一襲白衣,彷如枕星河的劍客,但他的手中並沒有劍。
那兩道藍焰,更已將他的來處出賣。
鬾鬿二鬼本以為自己是伺機而動的黃雀,卻不想反而變成捕蟬的螳螂。
而真正的黃雀,非但另有其人,這人更是想都不曾想到。
鬾鬼撇了一眼仍在燃燒的藍焰,簡直不敢相信,沉聲道:“離火殿竟然已有人修出了藍焰,你到底是誰?又為何會在這裏?”
鬾鬿二鬼聽從封雲藏調令多年,對言城道門離火殿的人甚是了解,但他們從未見過言行。言行雖是言信長子,但對外無人知他是修道者,而對於不是修道者的人,鬼麵從來不屑一顧,哪怕於一城而言身份貴重。
言行不說話,一時不妄動,他已看到易沉沒有防備之下生受了一記掌心雷,後又生扛了數十道天雷,現在已經幾無餘力。而洛依仍被牽製,能幫他們爭取一點時間更加有利。
他既然已經出手,就要保證能把二鬼擊殺在這裏,若要一人對付二鬼,他自認恐怕還做不到。雖然二鬼現在也已消耗不少,更被他偷襲各受了藍焰一擊,但他自己身上也還有傷,左手仍不能用。
鬾鬼又道:“你不說也沒關係,你既然暴露出了藍焰,又身在蘇城。哼,離火殿居心叵測,言城反心已露就都成了事實。等我們殺了你,即刻就可以前往言城剿滅離火殿,言城也該換姓了。哈哈哈...”
鬿鬼也跟著大笑起來,腥風血雨對於他們這樣的劊子手而言,很樂於見成,更期待參與其中。
鬿鬼也道:“你身在蘇城,必然是為私通枕星河而來,枕星河與蘇城也免不了同樣的命運。現在你出手幫助萬生宗聖女,可見萬生宗也難脫幹係。天下就要大亂了,而掀起這場風雨的人,就是你。能掀起這場風雨的人,值得被記住名字。說吧,你是誰?”
的確,隻要鬾鬿二鬼活著離開這裏,那世間一場腥風血雨將避無可避。
罪魁禍首,就是言行,他將被永世唾罵。
但既然做出了選擇,就要一往無前,將禍事變成幸事。
言行道:“隻要你們死在這裏,一切都沒人會知道。”
鬿鬼冷哼一聲,道:“區區後生小輩,也敢大言不慚。我們本不殺無名之人,但你既不通報姓名,看在你修成藍焰又掀起這場風雨的份上,破例送你一程。”
鬿鬼嘴上這麽說,但心裏也清楚,言信也不過修到青焰,而眼前這個年輕人竟已修出藍焰。對於各門道法天雷宮都有了解,天地七焰每上一層修為都可稱大幅度提升,難道這個年輕人竟比言信還要更強?
在言城時,暗中監視後,四鬼得出的結論都是他們各自與言信實力相當。若是這個年輕人也和言信一樣修成燎原火海和青鳳翱天一樣的太玄境術法,那就相當棘手。
不過,二鬼看著言行黑色的頭發,疑惑的同時,也感到安心。
石湖冰麵上,易沉單膝跪地喘息不止,忍不住咳嗽又咳出幾灘血來。但他仍然強撐著想要站起,岸上的情況他已經看見了,他必須過去幫言行。
洛依一麵繼續封上缺口,一麵說道:“師兄,這裏交給你,我去。”
她也已看到言行,本來焦急的心情在看到言行時,她頓時感到很安心,也很歡欣。
即便暴露身份會導致那麽危險的處境,他仍然還是跟來了。
洛依一麵發動寒冰刺阻擋橫公魚,一麵封堵缺口,現在已不剩幾個缺口了,她很快就能騰出手來。
不過,這片冰麵上仍要留下一個人,以防止二鬼出其不意又轟出幾個缺口。易沉雖已傷勢不輕,但遠離戰場足以應付。
二鬼看了看身後的冰麵,易沉的狀況看起來已是強弩之末,洛依還需要一點點時間。最好的選擇,就是快速先殺了眼前的人。
言行已經察覺到他們要出手,手訣一掐,藍焰蓮花出現在了他與二鬼之間的上空。
二鬼同時持劍快步上前,四道藍焰火線劃下,如幾日前與徐衝和施承風交戰時一樣,向二鬼攻去。
二鬼催動雷法,雷劍上電流閃爍,揮劍就向藍焰火線砍去。
鬼麵手中的雷劍,常年經高深雷法千錘百煉,其霸道不言而喻,更何況此時更有雷法加持,一劍砍出的威力遠勝施承風當日揮出的劍。
藍焰火線與雷劍相交,雖未沒砍斷,但卻如風中飄搖的線,遠遠蕩去。
二鬼無視堅硬的藍焰火線徑直向言行奔去,但言行一改術法的運用,幾十道藍焰火線劃下,二鬼仍想如剛才一樣砍開一路向前就是。
但這次不同,二鬼砍出的劍如砍在綿軟的棉花上,沒有感受到一絲力度。而那些藍焰火線就如線一般將二鬼的雷劍纏繞,捆綁,束縛起來。
舍棄了堅硬,改成雷劍都割不斷的韌性。
二鬼身形一停,試圖把劍拔出,但雷劍卻被牢牢地束縛住。
不過,二鬼此時距言行也不過幾步之遙,當即舍棄雷劍,運起掌心雷向言行擊出。
而同時,言行身前生出一道藍焰旋火盾,掌心雷擊在藍焰旋火盾上,火花四濺,但藍焰旋火盾不破。
二鬼心中一陣駭然,但手上卻不停,手訣快速揮動,兩道天雷同時向言行迅疾降下。
藍焰蓮花向言行頭頂移來,“轟轟”兩聲,蓮台劇烈震動,蓮台也不破。
但隨著蓮台的震動,原本捆住兩把雷劍的藍焰火線也隨之一鬆。二鬼眼疾手快,趁勢召回雷劍,又挺劍而上,雷劍上雷光爆閃,帶著刺耳鋒鳴,齊齊砍向言行身前的藍焰旋火盾。
那是二鬼催持道法暴漲發出的一瞬間的全力一擊,藍焰旋火盾“砰”一聲爆裂,二鬼握劍的虎口生疼,隨之一鬆,雷劍被震飛。
但二鬼又齊齊抬起另一隻手,運起覆雷手,各自踏上一步,一人一掌向言行擊去。
言行本想抬起兩手迎擊,但左手方一抬起,又吃痛無力地垂下。隻有右手,運起藍焰掌迎向了鬾鬼的覆雷手。
兩掌相交,又是“砰”一聲,兩人掌中火光四起,鬾鬼一聲大叫倒飛了出去。
但是,鬿鬼同時一掌擊在了言行胸口,言行口中噴出鮮血,同樣倒飛了出去。
鬾鬼一時難繼,但鬿鬼又怎會放過機會,鬼麵都是善於把握機會的百戰之人,務求一擊斃命。
而言行在倒飛的過程中,同樣深知這是性命攸關之際,顧不得疼痛,咬緊牙吃力地握緊了右拳,又奮力地張開。
頭頂的藍焰蓮台爆裂,一簇簇藍焰向下飛來,籠罩了言行的身周。
鬿鬼深知藍焰非同小可,手中無雷劍,他根本不敢徒手去擋藍焰,隻得快速的幾個起躍,落到了藍焰範圍之外。
錯過了給言行致命一擊的機會,鬿鬼懊惱不已。
這一切的戰鬥,包括之前二鬼與易沉的戰鬥,都發生在極短促的時間之內。但是所用出的術法威力之大,變化之多,卻都已是世間難見的層次。隻要其中任何一方修為差距稍大,那麽,任意一個瞬間,任意一招,都是足以致命的殺招。
發生在這個渺無人煙之地的戰鬥,其中的凶險,和其背後會牽涉出的事態之大,難以估量。但這一切,都不為外界所知。
鬾鬼受了藍焰掌一擊,現在已經站了起來,他的心中閃過一絲先退的念頭,將這裏的事告知封雲藏。但,也隻是一閃而過。
若是退走了,今後他還有什麽顏麵身為鬼麵?
鬼麵的所有成員都自視甚高,除了乾坤十鼎和少數三聖山十座外,他們自詡天下無敵。
逃這個字,本不在他們的字典裏。
可見言行與他們初次照麵之下,已將他震撼。
這震撼並非是言行將他們碾壓,事實上言行也已受傷,不見得言行的修為就高過他們。
震撼,是因為這突發的狀況超出了鬼麵以往的認知。
數百年的積弱,數百年的輕視,卻突然冒出一個從未見過的境界。
認知之外的事,常常會伴隨著恐懼,雖有人不承認,雖有人能把那恐懼壓下。
但,那恐懼確實存在。尤其是,敵對之時。
不過,鬾鬼很快把震撼和恐懼壓下。身為鬼麵的尊嚴和一貫恪守的殺戮,讓他選擇直麵挑戰,事實上,他們本就以此為樂。
天雷宮門下修道者殘暴而扭曲的一麵,慢慢顯露出來。
雷法噬道心,雷法修為越高,理智和人性也就漸漸泯滅,當他們負傷或者被逼到極限的時候,就會爆發體內的狂性。
那是常年受雷法的侵蝕和迫害所致。
受害者和施暴者的轉變,隻在一念之間。
藍焰仍在言行身周燃燒,言行也已在受鬿鬼覆雷手一擊後,再次站起。
鬾鬿二鬼再次召回了雷劍,鬼麵之後的眼睛已泛起了血色。
洛依終於抽身,離開了冰麵走上岸來。與言行一前一後,把二鬼夾在中間。
隔著二鬼向言行望去,見言行身上的白衣又已染血,左肩也被染紅,那是左肩的傷勢被牽動得再一次撕裂。
洛依的憤怒到了極點,先是枉顧兩家協約偷襲易沉,再是不擇手段以橫公魚牽製她,現在又傷了言行,更想借言行發難。
這兩個鬼,該殺。
暗處,還另有一隻黃雀。
顏朝遲遲不出手,盡管言行以一敵二,又再受傷那麽危急的時刻,她也沒有出手。
因為她也知道,若被二鬼逃走,枕星河有口難辯,災禍將至,這個時候必須以大局為重。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確保萬無一失,以防止二鬼逃走。隻要二鬼倉皇逃離,以她的實力足以出其不意給出致命一擊。
若是她冒然現身,又沒有一擊得手,讓二鬼有了防備那就大事不妙。
現在隻能把希望寄托在言行和洛依身上,能直接殺了二鬼再好不過。即便殺不了,也要把二鬼逼到窮途末路,以便顏朝能夠從容得手。
三方的命運都在這一戰的結果上。
不,不止三方,是整個世間,這三方足以牽累整個世間無辜。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