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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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察司。
李嚴剛回來,大堂中十司常,與言零和五輔座就圍了上去。
言零急不可耐地問道:“李司座,首輔大人這到底是做什麽來了?”
餘下的人七嘴八舌。
“是啊,怎不見司南大人?”
“看首輔大人今日的態度,不像要懲治言城。”
“豈止是不像,看首輔大人和言城主談笑風生的模樣,說是來恩賞的也不為過。”
“還有一事更奇怪,言城主竟會把言先和言休的府邸借給首輔大人。”
“說的是,這不應該啊...”
“他們之間該不會早有聯絡吧?”
“這怎麽可能,與相閣的書信往來,唯有司座大人有這個職權。”
“那就更說不清看不透了。”
“你們都別說了,司座大人,今夜酒宴中,首輔大人可說了什麽?”
離開李治平後,一路走回到現在,李嚴的眉頭就沒舒展過。從坐上李治平的車駕開始,聽言明和李治平說了許多話,可沒有一句涉及到李治平的來意。
李治平沒有主動說,言明就不好主動問,這倒也說得過去。隻是兩人之間的態度,尤其是言明的態度,總讓李嚴感覺他們好像事先商量好了什麽。
聽著你一言我一語,李嚴不耐煩地喝道:“都吵什麽,首輔大人的事也是我們可以揣度的?”
這一喝,讓眾人都噤了聲。
李嚴看著眾人,又道:“沒有問罪我們,倒不自在了嗎?”
昨日知道李治平要到了時,一個個呼喊著冤枉,要李嚴開脫。
今日平平淡淡度過,非但沒有感到慶幸,反而大感困惑。
不得不說,這也很奇怪。
但也不怪他們,隻怪一連串的事看起來都很反常,不由得他們不多想。
言零道:“李司座說得對,兩邊無事,對我們才是最好的。”
餘下的人假笑著應和稱是。
李治平的到來,對他們而言,就如在心頭懸著一柄利劍,隻要李治平還沒有離開言城,這柄利劍對他們都是巨大的恐懼,一時不落,一日不落,恐懼都會延續,積攢。
李嚴道:“胡思亂想也無用,做好我們當做的。明日首輔大人會大駕監察司,及早做好迎候準備,都散了吧。”
......
離火殿。
言行今日已代傳了葉光繼所傳授的五行斷傳修行之法,還告訴了自己曾經的修行經驗,對於今日已在心中宣誓要成為行者的人們,自然帶著滿腔熱忱第一時間投身於按照言行代傳的修行之法和修行經驗開啟新的修行之路。
夜深的離火殿,不止是離火殿的少年弟子們,就連老一輩也在做著最基礎的納氣和元神外視,再慢慢消耗元氣,以試圖能感知到火行之氣。
這需要很長的過程,因為就算一開始無法感知到火行之氣,也沒有人會很快放棄。
這對火行來說,是重新的篩選,找出有機會感知到火行之氣的人,能感知到火行之氣的人就按照言行的修行之路去走。
而經長久嚐試後,仍無法感知到火行之氣的人,還是回歸過去的修行。不過,就算是回到了過去的修行,還是有能提升修為的方法,言行在一次次搏命的戰鬥中,已經領悟出意念可以與道法術法相合帶來提升,而如何修煉提升意念的方法,火行的人都已經知道了。
現在能確定可以走上與言行一樣的修行之路的人,隻有一人,言果。
相信隨著斷傳修行之法的普及,日後的火行,會陸續有更多的人走上這條路。
夜深,但火焰通明的離火殿道場上,忽然走來一人,伴隨著一聲隱隱雷鳴。
修行中斷。
言燦向少年弟子們道:“都回去。”
弟子們看看那個讓他們無形中感到巨大壓力的人,又看看言燦等幾位先生。
言燦沉聲道:“怎麽,我說的話不管用了嗎?”
這時,言信從離火殿中走出,道:“聽老先生的話,都回去休息,不會有事的。”
言信給了弟子們安全感,再不停留,一起走向離火殿後。
言信與道場外的人麵對麵走近,言燦等幾位先生跟在了言信身後,直到看清了那人的麵容,不是封雲藏。
同樣的紫色道袍,同樣手執雷劍,與封雲藏年紀相仿。
這代表著與封雲藏至少同等身份地位,同等的修為。
來人正是竇淵。
言信和言燦等人都曾在百英決會場見過他,那時,他還是司北。
隻不過見雖見過,卻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竇淵道:“離火殿有一群好弟子,盡管他們還很弱小。”
麵對竇淵刻意散發的殺意,那群小小年紀,甚至還算不得真正入了修道之門的離火殿弟子竟然沒有流露出恐懼。當然,那試探般的殺意也很內斂。
言信沒有理會他的話,問道:“尊駕是何人?”
竇淵看著言信一頭微紅的長發,不答反問道:“言信?”
言信身為言城三城主,在天雷宮百英決會場見到時,竇淵當然也會留意,不過匆匆幾麵,又一隔多年,麵相上倒不能確認,但結合那一頭紅發,就確定無疑了。
再見過言行的朱紅發色後,此時就能確認那就是太玄相了。
言信道:“尊駕夜訪離火殿,所為何事?”
竇淵道:“言城到處都在納氣,你們是生怕天雷宮不知道嗎?”
言信道:“修道者納氣修行,天雷宮也要管?”
同一時間,身在言城各處的修道者都在納氣,且是夜深,這當然是會被天雷宮忌諱的異常。本不該發生,但奈何所有火行修道者心中的熱忱被激發了。
這有些不妙,因為若是各個納氣的點被統計出來了,數量不對,就會暴露暗火。言城執禁團或許沒這本事,但現在還有與李治平隨行的人,眼前的竇淵不說,其中肯定還有在暗處的鬼麵。
竇淵道:“我本不想管,但你們是非要給首輔大人添些麻煩嗎?”
這麽說,看來就是查出點端倪了,但其實根本不用查,隻要知道了言行的存在,就等於昭示了暗火的存在。
竇淵的話,就是告訴言信和離火殿不要做得太明目張膽了,再如何急迫地想要提升修為,也要等李治平離開了之後。
已經可以看出竇淵對言行是知情了。
言信道:“多謝,我會派人把尊駕和李首輔的意思傳達下去。”
竇淵道:“那就好。”
還沒有離去的意思。
言信道:“尊駕還有何事?”
竇淵道:“其實,你沒必要日夜守在這裏,真要對他動手,你守在這裏也是沒有用的。”
竇淵說的是實話,但這實話聽來太刺人。
言燦、言乾、王遠近、謝佑鳴心中隱隱作痛。
言信緊握雙拳。
竇淵知道言行就在離火殿,但他們現在還不知竇淵自己對言行的態度,是因為李治平的約束讓他不能現在動手,還是他自己也無意動手?
天雷宮內部對言行不可能人盡皆知,知道的人對言行的態度也不可能完全一致,李治平要如何處置此事,李治平的真正目的,也不可能讓每一個人知道。
李治平是否對竇淵和盤托出了,他們更不知道。
所以,提到了言行,他們都不說話了。
竇淵知道他們心中所想,道:“你們倒是謹慎。不過,我今夜就是來看他的,看看他需要多少時間。”
說罷,向離火殿走去。
言信踏前一步,麵色凝重地直視竇淵,道:“尊駕夜訪離火殿,李首輔知道嗎?”
竇淵停在言信身前,道:“我有李首輔給的便宜行事之權。”
言信道:“便宜行事亦有範圍,不如明日,我與尊駕一起見過李首輔再說。”
寸步不讓,竇淵笑道:“來的若是封雲藏,你也要這樣擋下來嗎?”
言信道:“可你不是封雲藏。”
竇淵道:“可封雲藏也要叫我一聲大人。”
幾人一驚,沒想到竇淵的地位還在封雲藏之上。
言信騎虎難下。
就在這時,離火殿中傳來了兩聲咳嗽聲。
在幾人的目光中,言果攙扶著言行緩緩走到言信身旁。
又在幾人的疑惑震驚中,言行向竇淵抱拳一拜,道:“言行拜謝前輩。”
一個火行的人竟稱天雷宮的人為前輩。
言信道:“你昨夜所說,放你逃生的人,就是他?”
言行道:“正是。”
言信聽罷,也向竇淵抱拳一拜,道:“多謝。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幾人再看竇淵時,已麵色緩和,眼中皆有謝意。
竇淵則看著言行的眼睛,道:“不必謝我,若非程洛及時趕到,我已將你生擒了。”
那次追到黃龍山下時,並沒有注意到那雙瞳的赤紅之色。
言行道:“程兄當謝,前輩亦當謝。”
竇淵雙目一震,忽又笑道:“程兄?程洛知道你這麽稱他嗎?”
言行道:“程兄放我一次,救我一次,我想,程兄會把我當做朋友。日後再見時,當麵我也會稱他一句程兄。”
稱竇淵為前輩,把程洛當朋友。
匪夷所思的事,但言行說來卻很自然。
因為言行,天雷宮開始展現出了認知之外的另一麵。
竇淵道:“你還能再見到他嗎?”
言行道:“我希望可以。”
盯著言行的雙眼,竇淵道:“這就是火行太玄相的瞳色?”
言行道:“應該是。”
所有人都相信是,但無人見過。
竇淵看向另外幾人的眼睛,包括言信在內,都沒有這種異色,卻意外看見了年少的言果鬢邊幾縷微紅鬢發。
竇淵道:“有件事想問你一問。”
言行道:“前輩請問。”
竇淵道:“那夜那聲龍吟和雀鳴,可是黃龍神靈和朱雀神靈所發?”
問起了神靈,言信、言燦幾人本以為言行會隱瞞,卻不想言行點頭道:“是。”
竇淵也稍感意外,但言行毫不隱瞞,也讓他對言行也愈加讚賞,道:“那麽,你接下來要去靈雀山?”
言行道:“是。”
看著言行還需要攙扶的身體,竇淵道:“需要多少時間?”
言行還沒有回答,言信道:“李首輔能給多少時間?”
竇淵道:“你們還不知,為了他,首輔大人把大秦世子也拉入局中。為了給他恢複和逃脫的時間,也不牽連言城和各城,首輔大人不止來了言城,此後還要走遍各城。你們該知道,首輔大人承受了多大壓力。”
幾人麵麵相覷,竇淵說的話,他們還真不知道,也根本沒料想到李治平能做到這個地步,不禁為之前的懷疑感到一絲羞愧。
言行道:“請前輩轉告李首輔,十日之內,我會離開言城。”
竇淵看著言行發白的臉色,道:“首輔大人希望你活下去,我會告訴首輔大人多給你幾日時間。”
言信道:“多謝。”
竇淵點了點頭,正要轉身,又看著言果,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聽過了言行的話,言果也對竇淵心中感激,道:“言果。”
看著言信、言行、言果,道:“三父子?”
三人點了點頭。
竇淵笑了一笑,道:“很好,告辭。”
轉身走出兩步。
言行道:“前輩,我們還不知如何稱呼。”
在留下竇淵兩字後,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