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自行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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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平的話,已經是明言隻要言城和離火殿能與言行切割,就不牽連。

    可李嚴卻對李治平隻追究言行一人感到不滿,道:“首輔大人,若無授意,他怎敢冒著將言城拖入水火的風險行此大逆之事,首輔大人不可聽信他們的一麵之詞。”

    李治平冷冷地看著李嚴,道:“本相需要你指點嗎?”

    李嚴惶恐道:“屬下不敢,隻是...”

    李嚴的話已經說了出來,天雷宮這一方不知李治平真意的人自然也就也有人認為僅是處置言行一人太輕了,先後又有人相繼勸說,讓李治平騎虎難下。

    王權一統的事是不能當眾說出來的,否則言城的百姓會誤以為言城當權已經舍棄了他們。

    李治平隻得在李嚴耳邊低聲嗬斥道:“忘了世子王權一統的大業嗎?若不如此,言城怎能渡讓協同掌理之權?”

    原來李治平是以此與言明談好了交易。

    李嚴後知後覺道:“首輔大人英明。”

    隻要涉及到了王權一統,其餘的事就都是小事了。

    可是李嚴現在明白了,身後大批天雷宮的人卻還沒有聯想到事關王權一統,李治平又不能一個一個走過去低聲訓誡,這會在眾目睽睽之下顯得好像有些什麽見不得光的事。

    言行所做的事,隻追究他一人,的確是極其反常的,照以往,無論是言城百姓,還是言家和離火殿,都脫不了幹係。

    這在言城的百姓當中,就算現在心係言行和言城的安危沒反應過來,事後也會發現。

    李治平若在李嚴當眾提出質疑的此時再有反常的舉動,言城百姓自然會察覺他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難免就有人會想到李治平與言城當權做了什麽交易。

    而言城百姓對於李治平是不可能會有真正的信任的,若是知道言城當權和李治平做了什麽交易,就也會滋生對言城當權的不信任,這就是王權一統這個借口不能讓言城百姓知道的原因。

    李治平為了維護言城當權,就需要在此時接受天雷宮中的人對他的不信服。

    而李治平的舉動一旦讓人感到哪怕是些微的不信服,那都不是小事,隻要一絲風言風語傳到天雷宮,難免會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雖然他事後再提王權一統就可以打消,但終歸不要放大眼下可能的猜疑為好。

    言行抬起了右手。

    魑魅魍魎四鬼以為言行要有什麽動作,對言行的修為,即便是他們也不敢大意,同時拔出了雷劍戒備。

    籠罩在半空的黑雲中隨即幾道雷光閃沒,雷聲轟鳴。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一場大戰要開始時,卻見言行隻是屈起四指,食指指向了自己的額頭。

    食指指尖燃起了微微火焰,言行沒有猶豫,在額頭上左右劃下兩道。

    鮮血剛剛流出就被火焰凝固,傷口也被凝固。

    而言行,卻連一絲痛苦的神色都沒有露出。

    身後的人還不知他做了什麽,而身前的人卻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言信身體顫動地想要衝上前去,而言明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沉重地道:“三弟,不要枉負了行兒這番良苦用心。”

    言彬雙眼通紅,哽咽道:“他...他...”

    言明目光灼灼地道:“那又如何,他永遠是我言家的子孫,永遠是言家的驕傲。”

    另一邊的言果氣血上湧,也欲衝上前去。

    言燦摁住他的肩,沉聲道:“好好看著他,行者連名字和性命都可以舍棄,何況是這麽個世俗的身份。”

    言行的手離開了額頭。

    而他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烙印。

    x。

    這是除籍之人的烙印。

    代表著他從此無籍,他沒有了來處,他不應置身在任何一城。

    他或者死,或者在除籍之地。

    與他原來的身份已經全無瓜葛。

    從沒有過任何一城的宗室有過這個烙印,甚至連世家子弟中都幾乎沒有過。

    言行用這種方式,再一次告訴李治平身邊的人,他所做的一切與言城和離火殿無關,讓李治平隻追究他一人有了個更站得住腳的理由。

    李治平愣愣地看著言行,胸口發熱,眼眶也發熱,他知道言行這麽做是為他。

    幾個呼吸後,李治平道:“除籍烙印,好,你既自行除籍,本相也決不食言,此事不會牽連言城任何一人。”

    李治平的話說出,言行身後成千上萬的人才知道言行竟然為了不牽連言城自行除籍。

    一瞬間,痛哭聲四起。

    李治平身後天雷宮的人也再對李治平的處置沒有異議。

    在天雷宮的律法中,刻上了這個烙印的人,死後無牌,更不得葬入故土,這在重視身後名節的當世,是比死更難以接受的事。

    隻要天雷宮霸權仍在,言行死後連魂歸故土都不能。

    數百年來,言城已不知有過多少被天雷宮除籍的百姓,除籍之後,除了給他們的家人留下無盡的悲傷和思念,什麽都不再有了。

    也曾有人偷偷為那些被除籍的家人立了牌位,可被監察司的人搜到之後,又為此再添除籍之人。

    時至今日,每念及被除籍的至親骨肉,除了悲痛之外,再無人敢為了他們做些什麽。

    此刻見言行為了言城自行除籍,勾起切身之痛,更為言行和言家悲痛萬分。

    圍觀人數太多,悲傷蔓延,萬念同悲之時,言行又開始感到頭痛,過去使他昏迷的悲傷正在誘導天府中的慘象試圖衝破封印將他吞噬。

    這個時候,言行不但不能昏迷,也不能讓魑魅魍魎四鬼看出他的身體有異,他隻能咬牙強撐著好像一切如常。

    可是悲傷若不能化解,不需要魑魅魍魎四鬼動手,他終究也會倒下。

    人群中,忽有人道:“不要為他悲傷,他不需要悲傷,他給這世間帶來了希望,他還會做到更多了不起的事,還會帶來更大的希望。”

    說話的人是朱同殊。

    暗火也紛紛隱藏在人群各處。

    身邊百姓問道:“可是他,能逃得了嗎?”

    悲傷變成了擔憂。

    朱同殊凝視著言行的背影,道:“這世上若是隻有一個人逃得了,那就一定是他。”

    又一個百姓道:“可他已經自行除籍。”

    朱同殊道:“那又如何,隻要言家認他,言城認他,他就永遠是言城的驕傲。好好看著他,他不僅心懷言城,更心懷世間蒼生,他不會倒在這裏的。他是個英雄,總有一日,這個世間會因他而全然改變。”

    一番話,說得身周的人開始熱血沸騰。

    剛開始彌漫的悲傷轉眼又開始退卻。

    言行的不適感也隨之退卻。

    又一個暗火道:“說得對,隻要他一直在我們心裏,除籍又如何。隻要鏟平了天雷宮,那個烙印就什麽也不是。”

    那個烙印之於言行,不會是屈辱,更不會是罪印,那是他的勳章。

    那是他庇護一城百姓的印證。

    話漸漸傳開,人們開始不再為那個烙印而悲傷,轉而希望言行真的能夠讓那個曾經隻帶來無盡悲傷的烙印變得什麽也不是。

    這不止為言行,也為言城,為世間,所有過去的,現如今的被天雷宮莫名除籍的人。

    於是乎,所有人開始在心裏暗暗為言行祈禱,為言行加油鼓勁。

    正如言行能夠聽到生靈發出的情緒一般,他此刻也聽到了身周成千上萬人心裏的情緒,這些關切而激昂的情緒在他的腦中匯成了聲音,讓他開始鬥誌昂揚。

    這個聲音,來自同一個念頭:活下去,改變這個世間,讓那個烙印變得什麽也不是!

    言行忽然笑了。

    過去隻是心中知道,現在卻能真切地感受到身周的人心裏共同的願望,他相信,不止是現在,以後還能聽到更多世人心裏的願望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隻要這些願望,像他過去所感受到的悲傷一樣在同一時間蔓延開來,他就能感受到。

    而他,也將從中獲得力量。

    因為這個世道,要想實現世人共同的願望,就必須一戰。

    正如此刻,成千上萬顆心都加之在他的身上,等待脫身的一戰。

    這正是他能互通生靈所能得到的戰意加持,如黃龍山上,山中眾生靈以情緒在他腦中發出的戰鼓擂一樣。

    隻不過加持的,也僅僅是戰意而已,並非修為。

    可即便如此,在絕境之下,昂揚不熄的戰意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激發他的潛能。

    要知道,殊死搏鬥下,戰意也能決定一身修為可否全數施展出來。

    曾經的那場千年大劫,行者之名之所以能夠響徹天地,正是因為行者麵對絕境和恐懼之時,戰意從來沒有消退過。

    所以,他們才能化不可能為可能。

    言行胸中的戰意已經鼎盛,看著前方的竇淵和李治平,道:“李首輔,還不動手,難不成是打算放我一馬?又或者,以為我會束手就擒?”

    這一場大戰是避無可避,李治平之所以一直沒下令動手,也是在等言行做好準備,現在言行已經準備好了。

    李治平向竇淵點了點頭,道:“動手。”

    說罷,與李嚴一起向後走去。

    待李治平和李嚴回到了身後天雷宮眾人保護之中,竇淵拔出雷劍,向言行一指,道:“動手。”

    魑魅魍魎四鬼早已拔出了雷劍,聽這一聲令下,四鬼同時舉起雷劍,一片雷電從黑雲中探出了前端,轉瞬肅殺,天地間唯有雷鳴陣陣。

    僅這一個起手,就駭然可怖。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