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詳說(三)
字數:6287 加入書籤
言行知道了張城和淩風穀的計劃,又與李氏父子有了共同的謀劃。
完成結盟,這毫不令人感到意外。
不過在林城化解林紅葉和汪琴封閉的心結,引她們二人入世,卻是極大的意外收獲。
言行所走過的路,不知不覺令人聽來意猶未盡。
鬱深淡淡的神色中也不禁浮現出了讚許。
“千年以來,第一個名副其實的行者!”
鬱深心道:或許他真的有資格。
那位為洛依調理雙眼的嶽長老敬佩道:“聽賈老板說來,此人行事深謀遠慮,既能洞悉時局,又能步步為營,可見其胸懷寬廣。更兼隨機應變之能,於細微處又能見微知著。如此通達幹練,世所少見。不知此人多大年紀?”
隻聽言行能與一個個身份顯赫的人對話,甚至敢偽裝成鬼麵懲戒張城監察司,事先洞悉了李令山的意圖,還能讓李治平屈尊與他共同謀劃,初到林城就看出形勢複雜,進而意外留意到汪琴,後果斷把會見林城城主和青仁堂堂主的地方定在了十裏楓林穀這片禁地,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
這一樁樁事,很自然地讓沒見過言行的人以為他是個飽經世事的人,而這樣的人必然不年輕了,但賈渝一直稱公子,這就讓人感到奇怪了。
賈渝苦笑道:“在下初聽到言行公子的事跡時,也以為他是個飽經滄桑的人,可數位見過言行公子的兄長都說他年僅二十五六,也確實隻是年僅二十五六。”
嶽長老啞然,沒見過言行的人也是一樣的反應。
能做到這些事的人,竟然如此年輕?
簡直難以相信。
易沉證實道:“的確如此,我與聖女在蘇城時,與言行和他隨行的邱公子同在一艘遊船上住了近一月,算是有點交情。其父是言城三城主言信,其人心智深沉,心懷大誌,立誓豎起行者大旗,曾言必將蕩盡世間雷雲,還世人一個朗朗乾坤。也曾親眼見到枕星河徐懷璧徐老前輩對他另眼相看,對他,我是敬佩的,也自愧不如。”
易沉比言行年長,時年三十幾歲,是萬生宗青年一輩的翹楚,身為聖女的隨身護衛,地位也是不俗。
修道之人多不服輸,易沉卻直言自愧不如。
而徐懷璧,在場的萬生宗老輩都是認得的,曾經蘇城雙壁之名如雷貫耳,十年一屆的百英決會場也都能見到,仙風道骨,卓約超群,這樣一個人的眼光,沒人懷疑。
嶽長老不禁感歎一聲:“果然英雄出少年!”
衛朝陽感覺到異樣,道:“他既是言城三城主之子,又是如何能出得了言城去到蘇城的?那時他手中可沒有那塊令牌。”
賈渝看了一眼易沉,他早知道言行與易沉還有洛依早就相識,相識的時日不短也互有了解。但今日看來易沉和洛依對言行的事可以說完全沒有在萬生宗說起過,原因當然是萬生宗原本不打算牽涉世局。
賈渝此刻希望易沉說下去,因為他希望萬生宗與衛韓兩城也能夠入世,或者多少做出一些改變。
讓易沉說下去,更能在眾人心中加深與言行的交集。
至於言行與洛依相愛,這件事賈渝卻並不知道,賈家來往的信件中都沒有提及,此事本也無幾人知道,隻有徐懷璧到離火殿之後好似玩笑般地提了那麽一句。
易沉見賈渝看著自己,多少也猜到賈渝的意思,低頭瞥了一眼坐在他身前的洛依,終是開口道:“這也是他最讓人敬佩之處。我們留住的那艘夜遊船的船主,也就是青龍神君的那位弟子,姓柳,讓我們稱她柳師姐。各自表露了身份之後,柳師姐宴請我們幾人,當時,柳師姐也提出了城主這個疑問。言行什麽也沒說,是與他同行的那位邱公子告訴我們的。”
“邱公子說,言行多年來日日扮作胡作非為,與監察司沆瀣一氣,言城百姓對他多有非議,對他的厭惡之心更在監察司之上。言城三城主對外也是責罵連連,做出對他不報任何期望的假象。那邱公子在言行相邀他出城,知曉他真麵目之前,也對他極為厭憎。也正是他多年讓人看來是非不分的行經,加之與監察司多有往來,多行賄賂,以致監察司對他沒有了戒心。這也讓他在言城查禁時,從監察司探聽出張城事出,而後決心出城尋求結盟討伐天雷宮。”
“為了出城,他又演了一出戲。言城查禁剛結束,對天雷宮和言城監察司的仇視正是頂峰之時,他又與監察司往來,言城世子借故到監察司,見他與監察司司座談笑風生,當即一頓痛打,更揚言要將他逐出言家。看起來像是言城已無他的立足之地,言行便借機懇求監察司司座放他出城,以散心為由避避風頭。監察司收過他太多好處,又覺他實在是個不成器的紈絝子弟,也就隨了他,給了他一塊行商令牌,讓他以行商的名義去蘇城。在外人看來,他是被言城世子打出去的。”
邱沐沒有說得這麽詳細,易沉從邱沐簡短的幾句話中猜出了這些大概,也算是八九不離十了。
在場之人聽得心中酸楚,要完全打消監察司的戒心,言行需要多長時間的偽裝,他今年不過二十五六,他也許在十來歲的年紀就開始了如此長遠的布局。
心計之深,心誌之堅定,確非常人能及。
衛朝陽心道:若能有這樣一個兒子,該是多麽自豪。
不過轉念一想,他也有一個讓他自豪的女兒,看著坐在他對麵蒙上一臉黑紗的洛依,臉上神情甚是欣慰。
可他卻沒看到黑紗之後,洛依那悲傷心痛的表情。
這表情同樣也出現在衛菁菁的臉上。
所有人都對言行很感興趣了,很想了解他。
鬱深還是有一事不解,道:“可他不論如何偽裝,如何隱藏修為,他畢竟是個修道者,隻憑這個身份,應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他出城的。”
易沉道:“宗主有所不知,在言城也隻有極少人知道他是修道者,監察司更不知道,加之他身有異症,更讓人信以為真。”
鬱深還沒察覺到自己開始為言行感到緊張,急道:“異症?什麽異症?”
易沉臉色也浮現擔憂之色,道:“聽聞他會因一些莫名的聲音而昏迷,我本也不信,但在與他一同來衛城的路上,數次見他莫名虛弱至極,更在經過黃龍山周時陷入昏迷。這也正是他需要那位邱公子隨行的原因,他需要有人在他昏迷時背著他上路。他在衛城時,本想去除籍之地看看,但還沒走到除籍之地又發異症而不得不轉身離開,沈浮與菁菁也都親眼所見。”
沈浮和衛菁菁點了點頭。
如此怪異的症狀讓人摸不著頭腦。
鬱深看向賈渝道:“聽賈老板所說,並沒有提到那位邱公子,他從衛城離開後那位邱公子沒有隨行嗎?”
顯然是擔心言行一人上路,再次昏迷了怎麽辦。
賈渝道:“自衛城離開後,言行公子都是獨自一人上路。”
易沉接道:“那位邱公子名叫邱沐,聖女帶言行入玄武山後,我與邱沐先回了衛城。邱沐本是言城世家出身,因旁出了三代而被天雷宮禁令除去了世家身份,僅是個書生,別無謀生之路,不想隻靠本家接濟過活,隻得違禁私開了一家書畫店。後來被監察司查到,按天雷宮禁令是要被除籍的,幸而言行將他救下。若非言行,他本是個除籍之人,因此,到了衛城後,他非去除籍之地看看不可。我勸不下,便帶他去了。可誰知,他看到除籍之地的淒苦之後,便不願再走了,從此後,留在了除籍之地照顧除籍之人。這幾個月來,他跟在除籍之地的萬生宗弟子左右,已學會了一些醫術,比任何一個萬生宗弟子都更加悉心照顧除籍之人。”
一片善心,令人感動。
鬱深道:“一個書生,能吃得了這份苦,也是個可敬之人。可他不擔心言行無法一人上路嗎?”
關於異症的事,就隻有洛依清楚了。
洛依想起了她與言行一起在玄武山的時間,邊回憶著,邊道:“言行已能一人上路,他的異症與他的氣府有關。原本他找不到他的氣府,但在見到玄武神君時,玄武神君找出了症結所在。”
聽到洛依這麽說,眾人也就鬆了口氣。
鬱深道:“這麽說,他的異症,玄武神君已經替他解了?”
洛依道:“算不上解了,隻是給出了解法。”
鬱深道:“何意?”
洛依道:“他的異症來自他的氣府封印,他的氣府有別,並不在道界熟知的九府。此前之所以找不到,是因內視之法身在其間而不自知。他的氣府在顱內,玄武神君稱之為天府。或許是因天府的不同尋常,讓他生而能感知到我們所聽不到的聲音,而他自幼就被這些聲音所困擾。這些聲音來自於情緒,世間無盡的悲傷傳入了他的天府,悲傷讓他意想出了一片地獄,這片地獄就封印在了他的天府中。平時無事,但隻要悲傷蔓延,就會與封印中的地獄產生共鳴,進而試圖衝破封印,致使他無法忍受而陷入昏迷。”
任誰都想不到言行身上竟有如此多的奇特,令人難以理解。
而洛依為言行的特別感到驕傲,繼續道:“他的異症就是因悲傷而觸發,經過聖山時,山中無數生靈為神靈聚靈受阻而悲傷,所以他會昏迷,人間有慘禍,悲傷蔓延,他也會昏迷。他不知何解,但玄武神君給出了解法。其實,他早已太玄境大成,融會了火行之氣,他已能與生靈互通。他能聽到生靈以情緒發出的聲音,生靈同樣也能聽懂他的話,隻是過去他自己不知道而已。玄武神君告訴他,經過聖山時,若悲傷難以忍受,就向生靈溝通,說明情由,生靈自會暫止悲傷讓他安然通過。但這個解法也不完全有效,他能讓生靈暫止悲傷,但若是他身在人世間的某處,遭遇悲傷蔓延之事,就做不到了。”
若非有玄武神君,這個異症就無解了。
眾人感歎,言行的境遇真是一言難盡。
洛依又補道:“另外,他天府中封印的地獄,死氣已經太重,若不能完全根治,死氣恐怕會將他吞噬。”
想起在言行天府中見到的那片地獄,洛依至今都感到不寒而栗。
白鱗神色一暗,在黃城見到的那片死氣,讓她很是擔憂。
對這種聞所未聞的事,誰都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祈禱言行吉人天相。
賈渝大驚失色,他隻知道言行身有異症,但詳情並不知道,急問道:“玄武神君也不能將它完全根治嗎?”
洛依又何嚐不擔憂,道:“玄武神君讓他去找到朱雀神靈,說朱雀神靈是接觸他天府封印最好的選擇。現在隻能祈禱他在找到朱雀神靈,助朱雀神靈聚靈完成前,不要再觸發封印。”
賈渝長舒了一口氣,道:“幸好還能根治,言行公子已經進了南野。”
鬱深震驚道:“已入南野?一個人嗎?”
賈渝道:“言行公子暴露在黃龍山後,枕星河徐懷璧徐老先生前往言城查探言城局勢,後見李治平穩住大局,便臨時決意與言行公子同去靈雀山。”
鬱深道:“這麽說,是從言城入南野的?火行就這麽讓他一個人去嗎?”
語氣帶有指責,顯然是認為火行不該坐視言行一人去靈雀山。
賈渝道:“此事說來話長,還是讓我慢慢往後說吧。” (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