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他一個農政曹，從整件事中謀得了什麽利，根本一分未幹好了這次采辦，對於上官們而言也隻是恰如其分完成了正常公可一旦出了差池，便被拋置出來承擔各種後
    周坦心中很清楚，站在校尉府角度的上，淳於長史將失數官牛歸為民采牛，是最大化保障校尉府的利益，畢竟校尉府在此事裏也是受損一方；農政曹讓農戶自行承擔損失，那也是因為他實在沒能力承擔這損
    度支牧在此事之中，最為討人嫌，曆朝曆代，這種多重管轄的、一個機構掛兩個牌子者，十分容易惹出爭議事端，彼此各種推諉，不負責
    當然，最壞的還是牧曹，以私心壞了上、下諸多方的權
    周坦尋思片刻，理論上，這件事本與他無關，更與度支衙無關，度支衙在整件事中就是一個執行命令、接受調度的角但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多少得做點什
    人和度製最大的區別，那就是在“正確”和“善良”之間，度製永遠隻會遵循“正確”，而人，則是可以選擇“善良”
    “吳農政，采辦六頭民牛的經費，校尉府已經撥下來了嗎？”周坦問
    “是的，本來應是年底結算，淳於長史因為前線軍事事忙，一則擔心亂了賬目，二則擔心會有遺忘，於是昨日先行撥給了在不過，統共隻有四頭牛的”吳累說
    這一點，周坦還是挺欽佩淳於長史，一是一，二是二，且能予方便的都會予方
    要知道，農政可不是什麽好差事，常年駐在鄉村，不僅與鄉民無異，甚至多少還得去巴結好鄉民，這樣才能在采辦官牧用度時能更為方更別說，無論是官養戶，還是民采，往往都得由農政先行墊付資若遇到無情的上官，資費一拖再拖，農政和農戶都會吃消不
    “所以，你是將四頭牛的數，先償付給了四戶民采牛的人這兩位，便是剩下沒能結算的人家？”周坦再次問
    “是……”吳累點了點
    “吳農政，以後別這麽辦事，容易吃”周坦提點了對方一
    “啊？”吳累有些不知所
    “你且勿慌，此事，我幫你辦”周坦又道，隨後麵向眾人農人，“請問，那四位已經領了民采牛償付的人家，可在嗎？”
    那四位已經得償的農戶，聽了這一問，有些遲他們可不知道這位“上差”是誰，又會做什麽事，於是大家立在人群裏，無人響
    然而，另外兩戶未得償付的人家，這會兒卻禁不住進行了一番指
    “他，許三一個，王阿細一個，王仲一個，還有他，王丁一個，就是他們四”
    “對對對，你們躲什麽？”
    那指認出的四戶人家無奈，隻能應
    “農政曹之前算錯了償付的賬目，某來幫他重新請各位，把之前償付退還回”周坦正色說
    他當然知道，給出的錢財，再想要回來，那是難上加
    但事到如今，他隻能用強，來解決當下的困
    “為何？”
    “憑甚讓俺們退回，俺們可是給了牛的，拿回的錢穀那是俺們自己”
    “再有，你是何人，為何要聽你”
    周坦從懷裏掏出了度支衙的名牌，公示於眾這個時代的“民”，終究畏怕“官”，但凡不是逼到走投無路的程度，斷然是不敢魚死網破
    “某乃度支衙功曹，此次民采牛的事，某幫伱們解請諸位放心，該是你們的，絕不會少你但目下，還請四位，將已經收到的償付，先退回”周坦好言說
    四戶農人麵麵相覷，又跟自家親眾交頭接耳了一番，然而還是無人應
    “如若不退，今後度支部不再采爾等一分一厘貨，爾等若有任何有違我度支部規製之外的行徑，嚴查無貸！再有，日後凡有朝廷、軍事上的征用，先列爾等在”周坦等了片刻，並無耐心，繼而厲聲威脅
    他所言前兩者，可能並無太大威脅，度支部采辦民間物資原本就不是大頭，這些農戶自不會依賴此舉過活；違反度支部規製更是可有可無，度支部乃軍屯，管不了民間多少事；唯獨最後一項，卻是十分磨
    強行征用，大多時候是很難得到償付的，幾乎等同於是“合法搶劫”
    四戶農人雖是忌憚，可還打算再猶豫一會
    這時，一旁留重不耐煩的出聲嗬斥了一句：“沒聽到嗎？”
    眾人嚇得不行，隻能紛紛應但他們是今早收到的償付，這償付有銖錢、有穀物也有布匹，大大小小數目眾多，這會兒自然不能隨身攜
    周坦令眾人回家自取，約定三刻之內，盡數送到農政曹的大院，但凡有人遲到或者短數者，以“欺官”論處，罰沒此次民采牛所有償他又讓沒得償付的許大、許旺，帶上采牛時的押條，一同前往農政曹的大
    吳累尚且疑惑不解，但也不敢多問，按照周坦的吩咐，一起往自家住處而
    在前往吳累住處途中，周坦偶見了一個走販，掏了一些銖錢給留
    “去買一些蜜”周坦低聲說
    “買蜜糖作甚？要用刑嗎？”留重腦子裏還想著對付那些農戶的
    “我用蜜糖齁死你嗎？給你相親用”周坦扶額歎息了一
    “啊？好，我這就”留重喜出望
    來到吳累住處，吳累喚阿娣搬來小椅，供眾人落然後家中小椅數量有限，最終隻能讓給周坦、留重等人
    在等待其他四戶農人攜償付物資到來期間，周坦還在盤算那兩頭缺失的牛，該如何填他待會兒能做的，隻是一個緩兵之策，並且同樣是需承擔一定風
    這時，阿娣端來了一碗水，放在了周坦麵
    此時院子裏聚了不少人，使得阿娣有些怯，唯有麵對周坦時，她猶是小聲說了一句：“請用”至於給其他人遞水時，都是放下水後便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