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趙都邯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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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會用到的人,我都為你備齊了,接下來的路,就看你自己怎麽走了。”
    呂雉望著這個懵懂無知的公主,有口難言,隻得在心中默念。
    退一萬步,就算趙王張敖本人沒有反心,僅僅就趙國的環境而論,於魯元來說,也已是難以應付的龍潭虎穴。
    趙國雖也算中土地盤,但數百年來,長期與北邊的匈奴、婁煩等遊牧民族犬牙交錯,攻伐不斷,加之領土的南北跨度很大,北部的土地較為貧瘠,不適於農耕,卻十分利於商業發展。
    獨特的地理環境與風貌,與多民族的文化融合,塑造了趙國自古以來,與中原核心腹地迥然不同的民俗民風。
    借用太史公的評價來說,戰國秦漢時期,趙人最大的傳統便是“仰機利而食”,他們好商賈貿易,較之踏踏實實務農,更為推崇靈巧機智的謀生手段。
    而土廣俗雜、地薄人眾的國情,也決定了趙國的統治者們,曆來便農商並重,並極其注重手工業的發展。
    崇商的社會風氣,體現在趙國男子的身上,便是愛好聚集遊樂,動輒悲歌慷慨,性情大開大合,不循法度,任俠為奸;
    而在趙國女子身上的烙印,便表現為無比務實與功利。
    當地女子善鼓鳴瑟,精於歌舞,在婚姻上積極進取,從不墨守成規,遊媚富貴,遍諸侯之後宮。
    在趙地,為了使家族飛黃騰達,丈夫送妻子、父兄送女兒入各國後宮的行為司空見慣,不勝枚舉。
    當年楚國春申君向楚王所獻的趙人李園之妹,後來成了楚王後;
    而呂不韋所獻的邯鄲趙姬,更是貴為始皇帝之母。
    還有趙悼襄王之後、趙武靈王之後等傳奇女傑,皆是胸懷大誌的趙地女子,她們或默許暗從,或幹脆主動地參與策劃了自己進入後宮、攀上權力巔峰的全過程。
    單是麵對趙王宮中虎視眈眈的眾多姬妾,資質平平的魯元就已進退維穀,相形見絀,更何況,這其中的暗流湧動,又遠不止內宅後宮婦人間的爭鬥那一層。
    然而,對呂雉來說,既然女兒心甘情願地隻身闖虎穴龍潭,那除了扶上馬、送一程外,旁人也不能做得更多。
    派去這許多隨行的宮人,不奢望她在趙國後宮縱橫捭闔,運籌帷幄,隻希望她能平安,並且,在關鍵時刻,盡量不要淪為趙王手中的人質。
    當然,相信趙國上下也心知肚明,試圖用子女的生命安危來威脅皇帝劉季,無異於癡人說夢。
    劉季的世界中,根本不存在所謂投鼠忌器的顧慮,對他來說,為了除掉不稱心的老鼠,區區玉瓶玉碗,算得了什麽。
    “說一千道一萬,我當然希望你與趙王琴瑟和諧,樂和美滿。
    但你要時刻記住,自己真正的家,究竟在何處。”
    母後的臨別囑托言猶在耳,山雨欲來風滿樓,本該歡天喜地的一樁親事,似乎摻入了一絲異乎尋常的凝重。
    魯元再次將麵孔湊近雕花的車窗,又輕輕挑起錦繡屏蓋,打量著車外隨行的莊嚴肅穆的隊伍。
    此時在她眼中,這竟不像是成婚的儀仗,而更像是一隊遠征的戰士。
    ***
    安坐於另一輛輜車中的呂釋之,也在不斷地觀察沿途風物。
    隨著車駕不斷向北,他眼見著窗外的天空越來越高,越來越闊,鬱鬱蔥蔥的茂密叢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樹木自然是還有的,隻是都藏在遠處的那些大山裏。
    那些大山橫亙在視線盡頭,大刀闊斧,綿延不絕,無盡無休,其長不知幾千裏也。
    自小長於長江流域的魯元,不斷為陌生的美景驚呼,而呂釋之沒有小女兒心境,他眼中所看見的,是一片從未涉足過的、遼闊且高深莫測的疆域。
    他知道,群山的那一側,並不屬於漢帝國,卻有匈奴鐵蹄時時出沒。
    就這樣,儀仗慢悠悠地不知走了多少日,終於到達了邯鄲城。
    ***
    趙國位於漢帝國的北部,楚漢相爭時期,劉季立張耳為趙王,遂將秦的邯鄲郡與巨鹿郡合為趙國,封予張耳管轄。
    眼下,趙國共轄邯鄲、巨鹿、清河、河間、常山五個郡,人民亦耕亦牧,好勇尚武,民風彪悍。
    自春秋時期起,趙地便是中原的咽喉,兵家必爭之地,入漢後,趙國繼續以邯鄲為都城。
    邯鄲是戰國時期的古都,也是天下聞名的冶鐵、手工業和商業中心,交通發達,無比繁華,且因長期與異族接壤的緣故,胡漢混雜,商賈雲集。
    而趙王的宮城,便處於邯鄲城中地勢最高的地方。
    這是一座在戰國舊城的基礎上擴建而成的王城,由西城、東城和北城三座宮室組成,形製龐大,竟毫不輸洛陽的南北宮。
    巍峨莊嚴中,映射出那個曾獨自與秦國抗衡的黃金時代強大趙國的昔日餘輝。
    而這群來自洛陽皇城的人,在趙王宮舉辦的第一次筵席中,便感受到了這餘暉的灼熱。
    為了迎接歸來的趙王,以及遠道而來的新王後、建成侯呂釋之等人,由趙丞相貫高等人籌備,於西城龍台的正殿中,舉行了盛大隆重的接風酒宴。
    盛裝的張敖與魯元居於尊位,堂下依次坐著趙國內的群卿大夫,有統眾官的丞相、輔王的太傅、治國民的內史、掌武職的中尉,林林總總,與漢廷毫無區別。
    呂釋之貴為皇後之兄、趙王後之舅,又是建成侯,趙國君臣自不敢怠慢他,屢次請他上座。
    而他一麵謙遜推辭,一麵左顧右盼,終於在一眾陌生人中,找到了一張比旁人都白淨的麵孔。
    能白成這樣的人,除了張蒼,還有誰人?
    他與張蒼、王陵等本就相識,此時於趙地相逢,恰有他鄉遇故知之感,便執意坐去了他身畔。
    隻見張蒼自在地從案上銅盤中夾起一塊已烤得兩麵泛黃、滋滋冒油的嫩羊脯,又在一盤花白的粉末中蘸了幾蘸,才放進嘴裏,心滿意足地咀嚼起來。
    呂釋之細看那盤粉末,依稀辨得出是鹽,其間又混有一些小小褐色顆粒,聞起來辛辣刺鼻,竟不識得為何物。
    “這叫胡椒,自西域來的。
    磨碎了與羊肉一起吃,甚是美味。”
    張蒼在邊地住久了,自是門清。
    “西域商人,也能到此地嗎?”
    “哪裏就能到了。
    這是通過邊地商人,幾經周折,從匈奴那邊轉賣過來的。”
    張蒼說著,又夾起了一塊更肥的羊排。
    “劉敬呢?劉敬這麽快就走了?”
    呂釋之檢視了一遍堂內眾人,問道。
    “是。
    我們也是找了專為閼氏采買絲綢的商人的門路,與匈奴王庭聯絡上了。
    那邊答應見他,他前兩日已急吼吼地出發了。”
    張蒼大嚼著羊排,口中含含糊糊地說,
    “對了,劉敬出發前不停地念叨,說當真被皇後料中了,還是得走閼氏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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