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昊天大地上，曾經九歌走過的地方，那些劍光衝天而起，匯聚成一股洪流，衝擊天穹。
    轟隆！
    一聲雷霆震耳！
    天穹驟亮，萬丈白芒籠罩大地！
    許多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劍閣的柳白也看到了。
    他看到了，真正的神國。
    這個人類被稱為世間第一強者，如果給他足夠長的歲月，或者他真的可以變得像那個瘋子一樣強大，然而現在還不是那個時刻。
    昊天可以算到很多，但唯獨算不透人心。
    九歌，終究還是走上了那條不歸路。
    既然如此，柳白也不能落後於他。
    “青峽之前，觀君陌葉蘇奕劍，君不見，吾之黃河便不見，有所悟。”柳白看著瀑布下的那古劍，說道，“劍氣淩霄，雖無劍靈，然劍勢之雄渾浩蕩猶勝先賢！”
    “我之劍不越五境，若五境之上有門檻，盡斬之，便是無量亦能斬。”
    言此，柳白也是有些惋惜，接著道：“恨不能與軻浩然對劍，恨不能與蓮生對飲，恨不能生於千年之前，與光明戰於荒原，與夫子同時代，前賢已逝，後者未至，便欲拔劍問天，奈何神國之門已毀，再無登天之道，如此之我，何其寂寞？”
    柳白仰望蒼天，眸子深邃，似乎洞悉天意，又似穿透萬載。
    但很快，他低下頭，掩蓋眼中的失落與悵惘。
    我於人間全無敵，不與天戰還能與誰戰？這便是人間之劍的回答。
    人類修行的目的究竟是什麽？用道門的話來說，這是昊天賜於自己的禮物，但對於書院和像柳白這樣的人來說，修行與昊天無關，隻是讓人類強大起來的手段，修行到最後，終究會抬頭望天，舉劍向天。
    軻浩然當年是這樣做的，夫子這一千年來都在這樣做，書院現在還在這樣做，如今終於輪到了人間最強的這把劍。
    柳白的人就是一把劍。
    “永夜將至，你既來此人間，我又怎能置身事外呢？既然你書院老九要破天，那我就幫你開天！”
    柳白確實沒有破五境，以前是不敢破，後來是不屑破，現在是已經不在乎破不破，因為他既然是劍，若有門檻在前，斬斷便是。
    柳白的話音未曾落下，瀑布底下的那柄古劍，便衝向了青天之上，他是劍修，劍就是他的命，他的劍攔住了昊天，那便代表著他也攔住了昊天。
    劍聖柳白的劍，自然是極快，隻是須臾之間，那柄古劍便衝上了青天，毫無阻礙的來到了神國之外，劈向了那神國大門。
    劍鋒再進一寸。
    昊天之前，咫尺便是天涯。
    這等於他的劍已經縱橫了數萬裏的距離。
    柳白不是人間第一個向昊天發起挑戰的人，但他卻是距離昊天最近的那個人，不是因為他比軻浩然和大子更強，而是因為昊天在人間。
    世界一片黑暗，太陽被遮住，神國隱於濃重的墨色裏，黯淡的極難看見。
    神國大門洞開，即使是黑夜，此刻卻如同白晝一般，無窮無盡的昊天神輝灑落世間。
    青天之上，神國之外！
    出現了一道劍光，說不出顏色的劍光，這道劍光很長，幾乎縱橫萬裏，在人間的很多地方都能看到一條白線，將那若隱若現的神國與青天分割開的白線，可在知命境界的修行者眼中，那時一口劍，一口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劍！
    九歌見此，微微一笑。
    桑桑見此，輕輕一彈。
    一道難以估量的氣息，跨越了空間，出現在那方巨大青石之前！
    柳白的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鏽蝕，明亮的劍鋒變得黯淡，像生繭一般生出一層青紅色的鏽斑，鏽斑不斷蔓延並向劍裏去。
    柳白看著那道氣息，無所畏懼：“我是劍修，人在劍在，即便人不在了劍也要在。”
    隨後柳白持劍斬向了那道桑桑的隨手施為，可桑桑已是昊天，掌控了萬千規則的昊天，其隨時一擊便是半個天地。
    不久後柳白持劍，墜入瀑布之下，難道氣息也隨之消散！
    鏽痕如覆著白霜，忽然間裂開，然後化作青煙消失不見。
    劍毀了，人還在，他的人才是真正的劍。
    柳白的雙眼前所未有的明亮，甚至比當年他初識時感知到那條滔滔黃河時更明亮，比他在河畔崖上悟得大河劍意時更明亮。
    出劍的那瞬間，他便知道自己的命運到此結束，但他並不後悔，甚至連死亡都沒有絲毫恐慌，因為在這一刻，他想的很清楚，這就是他想要的劍道。
    隻要劍在，他便在。
    劍毀，人滅。
    劍在，人便在。
    劍毀，人便隕落。
    這不是書院的算計，也不是知守觀的算計，這是整個人間的算計，他就是開局之人，劍落之時便是開局。
    他沒有放棄，正如他所言，這已經是他在人間最後的趣味，他想看看自己究竟能離天多近，想看看自己有沒有能力觸到天空，甚至用劍在天空上劃上一道隻屬於自己的痕跡。
    一旦修煉這條劍道，那便是孤獨求索，不停攀登，哪怕劍斷、哪怕人亡、哪怕萬劫不複。
    劍亡！
    人亡！
    這一刻，他終於體會到當年夫子所講述的那種意境了，劍修的追求便是劍，而非活著。
    活著是什麽？
    或許有，或許沒有。
    活著就是希望，就是渴望，就是堅定的信念。
    但這條劍道，是孤獨的，這世上根本不存在希望，更沒有信念，沒有堅定的信念，那就不是劍修。
    這個世上從不缺乏努力的人，從來不缺乏執著於武道的人，可這世上從不缺少堅守劍道之心的人，但是這世上從不缺少勇於放棄的人。
    一名劍修，需要的不僅僅是堅守劍道之心的信念，還必須擁有一顆無比勇敢的心。
    柳白沒有任何退縮的打算，他握緊了手中的劍，朝前邁出腳步。
    這一次他踏出了三步。
    第一步落下，便像是一柄劍刺破了虛空。
    第二步落下，天穹便像是塌陷了。
    第三步落下，天際出現了無數的劍鳴之音。
    那每一劍鳴，都蘊藏著某種奇妙的韻律，就像是山間鳥雀飛舞時所發出的聲音，但卻帶著一股驚人的殺伐氣息。
    開了神國，斷了前路，終亦無悔。
    ······
    知守觀深處。
    陳某看向了出現在南海的那條，已經極其淡薄的白線，淡然道：“劍聖柳白，沒想到你居然，也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道門道門，成也在道，敗也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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