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今夜,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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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最迷人之地紅袖招內,此刻正在上演一出談判的戲碼。
    “如果這少年是臨四十七巷最後一個租客,那我更沒道理容他。”朝小樹微笑說道:“把他趕走,所有租約都到了我的手上,到時候我再將這些租約轉給衙門,你還有什麽理由拒絕長安府對那條街的征用?”
    “臨四十七巷所有的店鋪老板都曾經被你們趕光過,但你可曾見我低過頭?”朝小樹微笑說道:“更何況……這個少年你趕不走。”
    “而且,也沒見你管事大人去趕我家另一位租客。”
    聽到這,這管事臉色也是黑了下來。
    如今,長安城的一些個貴人們誰不知道,三年前在西陵闖出名頭的九先生就住在臨四十七巷,但從未見其人。
    不,應該說,九歌出門幾乎都是用跳的,從沒走過正門。
    因此,九歌現在,依舊帶給他們的,是神秘與不可知。
    朝小樹現在也可說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崔管事的臉一下子就變得比朝小樹剛才還要黑。
    “那些個大人物,自然有大人物去交涉,我們這些個給他們當狗的,哪能揣測大人物的心思?”
    聽到這個回答後,朝小樹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緩緩抬起頭來,微笑回答道:“抱歉,做為大唐男人,我還是真不習慣做狗。”
    ······
    紅袖招頂樓的這場談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決定了長安城地下世界的曆史自然進程,當那些高居廟堂之上的大人物,忽然有興趣關心江湖之上的野草時,無論那些野草的生命力如何旺盛,活著的欲望如何堅強,都必將如野火燒過後的草原,隻留下焦黑的腰肢和殘存在土壤裏的草根,再也不可能重複此前的茂盛。
    這就是權力的味道。
    ······
    夜裏長安城下起了哩哩啦啦的雨,在夜色中,朝小樹抱著劍撐著傘,一步步向臨四十七巷老筆齋走去。
    今晚,他即將麵對生死,所以,他需要一個幫手,一個能幫他擋住刀劍的幫手。這個幫手必須夠快、夠狠、夠勇!
    作為一名劍師,身邊都擁有一位近侍,曾經是魚龍幫的幾兄弟,這一次則是寧缺。
    劍師的身體十分脆弱,劍飛出去後,就沒法保護自身。
    即便是柳白,所謂的身前一尺,是他自己的世界,那也得有劍在手。
    本來他是想找那位老友幫忙,但一想到老友也是劍師,那就免了吧。
    不是他瞧不起九歌,而是他知道,這樣的幫手,不僅沒用,反倒會拖累到自己。
    但朝小樹忘了,沒有了劍,九歌一樣能打架。
    朝小樹在漫漫雨夜中撐著雨傘,環顧四周,這兒很黑,但以前很亮。
    看著現在幾乎空無一人的街道,朝小樹輕聲歎氣。
    不過一想到這件事兒之後就能去看看更廣闊的天地,朝小樹的嘴角也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魚在池子裏待久了,總歸是向往外麵的天地。
    絕大多數長安人都知道,基於某個沒有人知曉的緣故,春風亭老朝向來不怎麽願意提及自己幫派的名稱:魚龍幫,他更願意把這個長安第一大幫叫做春風亭。很多人猜測這是因為他自幼住在春風亭橫二街的關係,敵人們則是暗自嘲諷,認為丫就是殺人太多黑錢撈的太多壞事做的太多又不樂意別人說他粗鄙,於是硬要把自己、自己幫派和春風亭這個看似很雅的名字聯係在一起。
    ······
    宅子裏,九歌也在做著一些準備。
    他有種感覺,今夜,就是那個契機。
    握緊手中的鐵棍,九歌知道,該出門了。
    ······
    換好衣服的寧缺此時已經站在門前,但卻發現,朝小樹就蹲在門口,朝著一個方向望去,一動不動。
    “怎麽還不走?”寧缺問道。
    “等一個朋友。”朝小樹說道,“或者說,是兄弟。”
    聽到這話,寧缺微微一愣。
    “你有兄弟還要叫我去賣命?”寧缺不解,既然有人幫你擋刀,還叫我來當這個冤大頭?
    剛才是不是要價要低了?
    聽到寧缺的疑惑,朝小樹沒有說話,繼續向著遠處看去。
    不多時,寧缺便看到在雨幕中,有一道身影向著這裏走來。
    而當看清那瘦小人影的相貌之後,寧缺的眉頭也是一皺。
    竟然是一個和他差不多少年!
    而且,關鍵是,怎麽是他啊!
    這不是那天那個大佬嗎?
    寧缺也是指著九歌對旁邊的朝小樹說道:“你都有這麽強的兄弟,我嚴重懷疑伱是不是拉我去湊數的?”
    說是這麽說,但若是不賣命也能把這五百兩賺了,何樂而不為?
    考書院正是缺錢的時候。
    “隻是因為你能做到我們做不到的事兒罷了。”朝小樹平靜回答,隨後繼續看著九歌。
    “還以為你不會來。”
    “你要瘋,總要有人陪你瘋一次。”
    “那我們現在算不算是瘋了。”
    “你說呢?”
    ······
    “咳咳。”
    寧缺的咳嗽聲響起,九歌也是回頭看了他一眼。
    “那個,我知道你們很好,但能不能先做正事。”寧缺說道。
    “好。”
    九歌點了點頭,看向寧缺這身著裝,也是忍不住吐槽:“你這身打扮不像是去殺人,感覺像是逃難。”
    “我隻背了一把刀,你就知足吧。”
    “把自己整成月輪人,不知道的以為你是月輪來的奸細。”
    清稚的聲音隔著黑色口罩透了出來:“我習慣低調。”
    ······
    春風亭地處東城貧民區,建築破爛不堪,從白晝到夜間充斥著小攤小販走街串巷的閑人,連清靜都算不上,自然沒有什麽風雅可言。但今天的春風亭一帶格外安靜幽靜,靜到雨落的聲音有若雷鳴,靜到春夜涼風刮過破舊餅鋪招牌的聲音有若鬆濤,從橫四街到橫一街一片街巷,看不到任何冒雨行走的路人,甚至連嬰啼聲都沒有,仿佛除了風雨和被肅殺之意籠罩的街巷外,其餘的都不存在,靜到要死。
    從臨四十七巷走到春風亭,距離並不是太遠,三人像散步的遊客般慢悠悠走著,也沒走多久便走進了這片靜街暗巷裏。
    前方的春風亭隱藏在夜色裏,隱藏在風雨聲中,隻能模糊看到一處破舊的小亭,卻不知道有多少敵人同樣隱藏在這夜色風雨中的春風亭內外。
    朝小樹則一如既往目不旁顧負手走著,縱使身上青衫已被油紙傘淌下來的雨水打濕大半,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笑意,將傘外風雨夜色都照亮了幾分。
    倒是寧缺,有些羨慕九歌。
    明明沒有撐傘,但一滴雨水都沒有沾到自己身上。
    “這根大象腿,今天一定要抱穩了。”
    如果說朝小樹是大哥腿,那九歌就是大象腿,賊粗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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