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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三日，牧雲府一行結束中京事務，啟程返回清源山。

    也就在一晚，小白龍見到塗盡，對方仍是招牌式的麵無表情：“幸不辱命。”

    這位大護法答應過的事，就一定能辦好，她真誠道：“多謝！”

    “不必，舉手之勞。”塗盡雙手抱胸，“隻要告訴我，你想騙過誰？”

    小白龍找他施障眼法，冒充自己到天香樓去吃飯。塗盡有的是辦法混淆別人視聽，但他也好奇，隱流在中京裏不能說橫著走，卻也相差不離兒了。堂堂白龍仙子，做了什麽偷雞摸狗的勾當怕人知道？

    她搓了搓臉以免笑容看起來太僵硬：“沒、沒什麽，和朋友鬧著玩兒。”

    彼時鳩摩來找丈夫，因此塗盡隻看了小白龍兩眼，轉身走了。

    那是什麽眼神嘛，花想容摸了摸鼻子，有點兒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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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無日月的意思，就是每一天都過得和前一天沒什麽兩樣。

    人間的繁華、中京的富貴，初時還被這一趟有幸前往的牧雲府門徒們引為談資，但久而久之，這些聲音也就慢慢淡去。

    那些過往，仿佛隻是大夢一場——唐方也不例外，他的生活又隻剩下修行。

    但是與他親厚的同門，還有仰慕他的姑娘們，都覺得唐師兄變了，他時常一個人發呆。溫和的笑意鮮少再掛嘴邊，看起來生人勿近。

    可是這樣的唐方，更讓異性記懷了。他長眉微蹙時就掛起淡淡憂鬱，也不知有多少女子想伸手替他抹去煩惱。

    晚楓飄零時節，下山執行師門任務的唐方接到消息匆匆趕回，卻隻見到牧雲府眾位師長送一人遠去的背影。

    漫山金黃當中，隻有她一襲天青色羅衫，嬌俏不可方物。

    他不錯眼地盯著她，眸色深沉。花想容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微微一笑，隨後與牧雲府掌門低談兩句，似在告別。

    她要走了。唐方往那方向大步行去，可是花想容已經化出真龍之身，扶搖而上，轉眼消失在雲端，天地間隻有一聲龍吟悠長回響。

    同門如何驚歎，唐方都沒聽見。他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幾乎銘刻到識海底部：

    一定是她。

    後來他知道，白龍這一回隻是路過清源山，前來拜會牧雲府掌門而已，還捎來了玄天娘娘的禮物。

    ……

    蕭瑟的冬天很快過去，轉眼春來。

    樹梢上的冰雪化成水的時候，牧雲府掌門親自帶著唐方等數人登上莫泊崖，這裏是千秋閣的駐地。

    按照雙方在中京的約定，今年年後唐方要與南霜晚正式結成道侶，如今他就要把新娘子千裏迢迢迎回去。修仙者成婚沒有凡人那許多繁文縟節，但起碼的禮儀還是有的，這些都得回清源山去進行。

    未來姑爺登門，千秋閣當然熱烈歡迎。當時唐方要完婚的消息傳出，牧雲府一眾小姑娘摔碎了滿地芳心，現在南霜晚卻喜得麵色羞紅，說不出的旖￥~旎動人。

    一連兩天，她都拉著唐方遊覽莫泊崖春日勝景。從見到他第一眼起，她就將心放在了他身上，如今終於要如願以償。可是南霜晚太歡喜了，卻未發現唐方的笑容雖然溫和卻也淡泊，甚至都透不進眼底。

    南霜晚的容貌和身段都是一流，這幾日挽著他的手，嬌軀有意無意往他身上蹭，唐方都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不是她不夠香軟，而是他莫名其妙地厭憎女人的靠近。女子站近三尺之內，他就滿身不得勁，若還有肢體上的接觸，那一處的皮膚就開始泛起雞皮痱子。他明白，這毛病必定是從中京帶回來的，他努力克服過，卻無濟於事，眼前的美人很快就要成為他的嬌妻，他卻連碰她一下的念頭都興不起。

    這一日他陪南霜晚漫步桃林，也不知掌門千金是不是走得累了，拉著他在青石上坐下，螓首倚在他頸窩裏，才細聲細氣道：“唐方，這裏有些兒冷呢。”

    唐方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懷裏的女人再柔軟，對他來說也跟塊烙鐵似的。南霜晚額頭觸到他脖子，他便覺得那裏一片粘膩，連寒毛都要豎起來。

    唐方忍了又忍，才沒將推她出去，聞言嗯了一聲：“那我們早些回去。”修仙者會怕冷？這裏刮的又不是天頂的罡風。可他不能失禮，這是千秋閣掌門的千金，也是他未來的道侶。

    他早晚得適應。

    想到這一點，不知為何心裏有些膈應。

    便在這時，他察覺冥冥中似乎有人盯上自己，並且惡意深沉。

    “不想回，這裏景致多好！”見他正要站起，南霜晚咬牙，暗氣這人不解風情，可是抬眸看著他完美無缺的側顏，她又漸漸沉迷，於是聲若蚊蚋，“你、你抱抱我便不冷了。”離成婚也沒幾天了，他還這麽君子作甚？

    唐方聽在耳裏，隻覺得從胳膊到手指的每個關節都僵硬了，抬都抬不起來。他不曉得自己臉色是不是也同樣木訥，因為桃林中忽然飛出一大片黑影，呼啦啦朝兩人衝來。

    憑唐方眼力，不難看出這是一大群蝠精，每一隻的小眼睛裏都閃著猩紅的光，再加上仿佛被打扁的豬頭鼻，簡直像噩夢裏會出現的怪物。南霜晚嚇了一跳，就想往他懷裏鑽，不過唐方快她一步，直接將她拽到自己身後。

    畢竟隻是蝠精，還沒有成妖的氣候。唐方放出護身罡氣，又逢南霜晚一聲尖叫，這些東西就炸開了群，吱吱喳喳飛走了。

    南霜晚叫出聲不是受了驚嚇——畢竟她也有修為在身，不至於被小小蝠精嚇壞——而是因為唐方鉗住她手臂的力量極大，像是要將她腕骨都捏碎。

    “痛！”

    唐方立刻放開她道歉：“對不住，用力過巨。”倒不是有意傷她，而是方才他眼中似乎瞥見桃林中有一抹淡淡身影，再細看又不見，疑似眼花。

    哪怕隔著袖子，南霜晚都能肯定自己的手腕被捏得烏青。她眼中波光盈盈，唐方隻怕她說出“你替我揉揉”這樣的話，搶先道：“回去吧，天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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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得很快。

    太快了。

    唐方半夜醒來，發現眼前又是無盡黑暗的時候，念頭未起，渾身肌肉已經下意識繃緊，如臨大敵。

    四下裏萬簌寂靜，半個響動都沒有，但他知道她來了。

    不為什麽，就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