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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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和元年,臘月十七。
守孝期滿的傅雲生走出漠北王陵,離開地宮的那一刻,他歸心似箭。
莫離帶著隨從早已等候多時,看見他便迎了上去,“回去以後,再見麵我一定會打敗你。”
傅雲生微微一笑,“你我各為其主,再見麵一定是在戰場上,四王爺,我很期待與你的公平較量。”
“好。”莫離十分歡喜,叫人遞酒上來,“漠北的規矩,送行酒,幹了。”
......
三年光陰,繁華的北唐大都仿佛又增添了幾分喜氣。
城門口的告示牌上寫的明明白白,原來是瑞宗皇帝李晟喜得貴子,因此普天同慶,皇城之內所有房前屋舍全部掛上了象征喜氣洋洋的紅燈籠。
傅雲生走在街上,迎麵過來三波派發喜餅的衙差,笑臉相迎,仿佛是自己老婆生了兒子似的。
忽然,他看到前麵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人背影形似故人,於是便跑了兩步追上去,“承影。”
承影回頭,似乎有些陌生。
“你是?”
傅雲生忘記自己還帶著人皮麵具,便一把扯下來,露出本來的麵目。
承影頓時一愣,卻又看到那左邊臉頰上淺淺的一道疤痕,不由得皺了皺眉。
“跟我來。”
二人落座於一間茶館的角落,店小二上了一壺花茶和兩盤點心,承影臉上雖沒有任何表情,但心裏卻十分激動。
“這三年你去哪兒了。”
語氣平淡,並無任何波瀾。
傅雲生不知內情,隻知道故人相見,他歡喜的哈哈大笑,“怎麽,想我啦?哈哈哈,我沒去哪兒,就是在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好吃好喝的呆了三年,這不,全須全眼的回來了?”
“哎,李晟那小子終於登基了?老妖婆妥協啦?”
承影淡淡道:“皇室嫡子尚在,她就是再不情願也得同意,先帝病故三年,如今守孝期滿,她沒理由再繼續拖著了。”
傅雲生點點頭,“也是,不過李晟這小子也挺好的,心係民生,殺伐果斷,是個當皇帝的料。”
承影沒說話,給他倒了一杯茶,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三年前,那道光......是怎麽回事。”
傅雲生
然而,當他看到旁邊不久前張貼的另外一張公告時,整個人都愣了。
原來,皇帝李晟不僅僅是改了年號,而且還重新冊立了皇後,中宮喜得嫡子,當然是要大肆慶祝了。
“新皇後,竟然是她。”
落寞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他雖然知道這可能會發生,但他被困在深山養病期間,仍然希望可以出現奇跡,然而現實卻結結實實大打了他一巴掌,希望終究化作了泡影。
轉身要走,卻一想到自己如今而來的目的,心中那團仇恨的烈火又一次燃燒了他的理智,若是以前或許還有牽絆,如今,也沒有了。
深深歎了一口氣,再睜眼時,眼底全是複仇的光。
.......
.......
自從他從邯鄲城“失蹤”,慕容霓裳傷心了很久,最後不得不放棄搜尋,呈報朝廷說是泥石流的緣故,導致罪臣傅連城屍骨無存。
沒有人肯定傅連城死在了邯鄲城的泥石流中,當然也沒有人能確定他沒死。
畢竟,慕容霓裳在邯鄲城逗留三個月,數千精兵徒手挖掘,別說是一個人,就是一隻老鼠,是生是死也給挖出來了。
所以,盡管皇帝李晟和慕容霓裳都覺得傅連城可能沒死,但事實就是事實,一個月後,一具屍體坐實了這個消息。
當然,這具屍體是假的,但足夠以假亂真。
東廠督主,九千歲加封秉筆禦書郎,曾經權傾朝野的傅連城,年近二十多歲就沒了。
訃告發出,北唐的各個城池,每個角落,有人歡喜有人憂。
大火燒毀了傅連城的臉,但薛老頭傾盡畢生醫學給他重獲了新生。
如果說曾經的傅連城是英俊小生,那如今改良過的傅連城,這張臉除了英俊之外,更多了幾分柔情似水,含情脈脈。
日頭正高,傅連城站在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腳步仿佛有千斤重,但還是一步一步的挪了進去,守門的官兵見他麵生,便走過來攔住他,“小兄弟,拿你的通行證給我看看。”
傅連城微微一愣,右手下意識的去翻自己的褲兜,然後慢慢的摸出一張紙來,“是這個嗎?”
守衛仔細的看了看,確認真偽之後便問道:“你第一次進城,要做什麽?”
傅連城早就是有備而來,因此便理直氣壯的說道:“我是從濱州過來的,聽說駙馬府招人當馬童,我就報名過來了。”
守衛哦了一聲,指了指前麵那一長串的人,說道:“小夥子,看見沒有,這些都是來應征的,去排隊吧。”
傅連城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由得心裏一陣惡寒,心說這隊伍怎麽都排到城門口了,駙馬府不應該是在西大街嗎?
這麽算下來,還不得幾百號人啊。
想著自己很可能得站到天黑也不一定有機會進去麵試,心裏便有些著急,但他必須混進駙馬府,才有可能查到更多關於皇家和當年東廠的內幕,於是,他把心一橫,非常時期,非常手段,不管過程怎麽樣,能入選進入駙馬府就行。
在心裏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之後,傅連城決定不走尋常路,於是,就有一個年輕人倒在駙馬的轎子前麵,渾身抽搐,渾身髒兮兮的不像個人樣。
“停轎。”
“是,駙馬。”
“怎麽回事?”
“回駙馬,是個乞丐,跌跌撞撞的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摔倒了。”
駙馬三十歲上下,溫文爾雅,是個文官,娶了公主,也還是那個溫和的性格,因此,他便吩咐手下帶著銀兩過去看看。
紅衣侍衛像是駙馬的貼身護衛,拿著一錠銀子走過來,傅連城倒在地上,餘光卻關注著前麵的一舉一動。
人蹲下來,輕聲道:“小兄弟,你怎麽樣啊,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館,這裏有些銀兩,你先起來。”
傅連城皺著眉頭裝作很痛苦的樣子,說道:“這位大人,我起不來,也動不了,勞煩能不能找個擔架幫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紅衣侍衛精明能幹,此刻便早已經看出破綻,但他不動聲色,嘴角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找人把你抬到醫館,如何?”
傅連城知道他已經看穿自己,但他的賭注不在這個侍衛身上,於是便到底大聲喊叫,同時,手裏早就藏好的一顆小石子也瞬間飛了出去,剛巧打中了一名隨行侍衛的馬頭。
戰馬受了驚嚇,差點兒把上麵的人給掀翻了,駙馬在轎子裏受了驚嚇,鑽出來看到外麵的情形,怎麽說呢,一片狼藉。
“承影,你在做什麽?”
果然,還是自己人。
承影抿嘴隱藏笑意,“駙馬,有人故意攔轎,交給屬下處理吧。”
駙馬溫和的點點頭,本就沒多少路,於是也沒打算回去繼續坐轎子,結果,剛走兩步,就被傅連城攔住了去路。
此時,他也不裝病了,跪在駙馬爺麵前,說道:“駙馬爺,我從濱州過來,以前曾在大營裏專門照顧戰馬,我懂獸醫,也擅長騎射,求您收留我吧。”
駙馬爺微微一愣,“濱州?那你為什麽不繼續在那裏服役呢?”
“駙馬爺,我腿受傷了,他們便不要我了。”
駙馬雖然是文官,但對軍隊上的規矩也是知道的,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腿傷了,按照規矩,是不應該繼續留用的。
“傷在什麽地方?給我看看。”
傅連城右腳踝的傷是永久傷,隻要不影響日常生活,如果要真的上陣殺敵,那就不行了。
老頭說過,他的腳傷終身不會痊愈,但隻要不複發,不第二次受傷,便可一生無憂。
駙馬爺聰明,傷沒傷著看一看就知道了。
結果......駙馬爺略懂醫術,再看見傅連城腳踝上的傷口之後,內心充滿憐憫。
“可憐了你為國效力,受了這麽重的傷,可是我府上隻招馬童,洗馬喂馬你可以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我一定好好幹。”
傻裏傻氣的樣子,讓駙馬爺覺得挺好笑的。
“行了,承影啊。”
“是。”
“安頓好這位小兄弟。”
“是。”
再次見到承影,傅連城感覺恍如隔世。
回想從前,承影跟在自己身邊一口一個主子的喊著,再到後來他們兄弟相稱,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你叫什麽名字。”承影的臉有一次出現在他的麵前。
傅連城深吸一口氣,淡淡的眼神看著他,“傅。”
傅字一出口,他便看到承影的臉上有些許微妙的變化,便又慢慢的吐出後麵兩個字,“雲生。”
承影微微蹙眉,念叨:“傅雲生?”
“正是。”
沉默片刻,便伸出手來,“起來吧,我先帶你去找管家報到登記,洗了澡換身衣服,還有......”
傅連城愣愣的看著他,承影又道:“這裏是駙馬府,以後不要這麽裝神弄鬼,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在駙馬府玩兒花樣,懂了嗎?”
“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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