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建康城外燈火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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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細雨綿綿。

    這幾日,梁武帝蕭衍夜不能寐,時常想起建康宮那一役的情景,每次夢見有個身著龍袍之人,拿劍要砍他,隨即從夢中驚醒,冷汗直流。

    他怕黃衣老者再來行刺,便在太極殿召集文武百官,道:“這前朝餘孽武功甚強,依眾愛卿所見,朝中誰能製他?”

    群臣默不作聲,無人敢答。

    梁武帝蕭衍大怒,道:“滿朝文武,對付一個小小餘孽,竟然都沒有辦法?衛尉卿?”

    衛尉卿傷勢未愈,拄著拐杖上朝,道:“微臣無能,沒有抓捕住刺客,讓皇上受驚,請皇上治臣死罪。”

    梁武帝蕭衍搖搖頭,又道:“如韋睿愛卿在,他神勇無敵,定不會讓賊人這般猖狂。”

    殿下陳慶之和韋黯都在,陳慶之道:“啟稟皇上,微臣認得一位高人,武藝高強,如請他出山,定能對付那前朝餘孽和北魏賊人。”

    梁武帝蕭衍聞言大喜,道:“愛卿說的是何人,還不快快將他請來。”

    陳慶之道:“此人正是微臣的師父,不過家師早已出家為僧,不問世間之事,終日念誦經文,閑雲野鶴。”

    群臣聽得是陳慶之的師父,心想陳慶之武功高強,在大司馬門跟黃衣老者對上幾招,一時間也不落下風,那他師父更是厲害了。

    太子蕭統道:“陳將軍武功卓絕,那陳將軍的師父定是武功蓋世,兒臣願親自前往去請高人來朝。”

    陳慶之一聽,跪拜道:“不敢勞煩太子,微臣定能請家師下山,為了朝廷社稷,清除奸佞,是微臣職責所在。”

    梁武帝蕭衍道:“好,愛卿速速前去,朕侯愛卿佳音。”

    下朝後,陳慶之來到沈家府邸,與沈蘭君告別,他見沈蘭君和蕭宗在拌嘴,不知其意,對沈蘭君和蕭宗道:“王爺、蘭君妹子,我要出趟遠門,來跟你們告別。”

    沈蘭君道:“陳大哥這是去哪裏?”

    陳慶之道:“我去錢唐縣一趟,待我打點軍中事務後出發。”

    蕭宗點頭道:“陳將軍傷勢剛愈,路上要千萬小心。”

    陳慶之告別眾人,到軍中打點了一切,便回到家裏,打包了行禮,準備第二日就出發。

    半夜,陳慶之和衣而臥,忽聽到院裏傳來開門的響聲,陳慶之一驚,心道:有賊人,難道是蘭陵鐵衛?還是黃衣老者。此時他的傷還未痊愈,普通賊人還好對付,如是元宵節建康宮那兩人,那可非常糟糕。

    陳慶之拿起寶劍,躲藏在門後,屏住呼吸,傾聽院中聲音,心道:不知來了幾人,隻待賊人露出破綻,必須抓住要害,隻求一招擊斃,方能脫險,他心情緊張,手心出汗,等了半晌,院裏靜悄悄的,沒有了動靜。

    陳慶之心下奇怪,心道:外麵怎麽沒了動靜,難道賊人察覺我已經醒來,埋伏在門後或者屋頂,就等我出門?

    隻聽門外有人喊道:“陳大哥,你家怎麽這麽黑啊,我在院門口差點摔跤。”聲音輕柔婉轉,陳慶之聽了,鬆了口氣,這不是蘭君妹子嗎。

    沈蘭君推開房門,走了進來,道:“陳大將軍,你好歹是個武威將軍,堂堂四品大員,真是節儉到家了,院門口不點盞燈,害妹子我差點掉進水溝裏。”

    陳慶之奇道:“誰會像你一樣在大晚上過來,如此偷偷摸摸,我還以為是賊呢。你不乖乖在家裏守喪,跑到我家幹嘛?”

    沈蘭君道:“陳大哥,我得跟你商量件事,不知道你肯不肯答應。”

    陳慶之道:“什麽事非要在大晚上說?白天在尚書府裏不能說嗎。”

    沈蘭君道:“我聽說你要去找你師父,我要跟你一起去,宗哥哥肯定是不會同意的,所以白天不能說的。”

    陳慶之道:“你跟我去幹嘛。”

    沈蘭君道:“我要去求你師父,讓他老人家教我武功,我要學成絕世武功,跟你一樣厲害,找那黃衣之人,為我父親報仇。”說到這裏,她握緊拳頭,眼神堅定。

    陳慶之歎道:“蘭君妹子,你的心情大哥明白,你看這樣罷,大哥答應過你,一定會為你父親報仇。大梁朝武功高強的人很多,隻要王爺和我搜尋武學高手,去把那黃衣老者抓起來,然後交給你處置可好,並不要你自己去學武功報仇,況且那黃衣老者武功太強,你一個小姑娘怎麽能報仇呢,再者,學武又豈能在一年半載學成,沒十年八年不行,我想沈尚書在天之靈,也並不想讓你去報仇,他還是更想看到你當上王妃,聽大哥的話,你還是乖乖在家裏守孝三年,三年過後,你和王爺大婚,成為豫章王妃,沈尚書的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沈蘭君道:“我跟宗哥哥提過報仇的事情,他也是像你一樣回答的,為此還吵了一次,他說‘朝廷高手如雲,自然能大仇得報,讓我在家裏等著就行。’可我在家裏,看到母親終日以淚洗麵,我覺得我要做些什麽,雖然我是個女兒身,我去報仇也可能會死在殺父仇人的手上,可我不想在家裏白白等待。”

    陳慶之望著沈蘭君咬緊嘴唇的樣子,心中頓時明白,當沈蘭君在建康宮向蕭寶炎刺出那一劍的時候,她已然不是一個柔弱的沈家閨秀,她內心仿佛有一團火焰,是對殺害父親仇人的複仇之火,這團火焰現在雖然還很小,但在之後的某一天某一時刻,最終是要爆發的。

    陳慶之沉嚀半晌,他心知這個妹子雖然溫婉純真,但是性子固執,她從小決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道:“蘭君妹子,你想好了嗎,這一去可能要很長時間。”

    沈蘭君道:“不長不長,我學武功學三年就回來了,難道還學到七老八十。”

    陳慶之道:“那你跟王爺……”

    沈蘭君笑道:“回來再嫁給他也不遲啊,我們走罷。”

    陳慶之道:“那你得跟家裏人和王爺說下罷,不能不辭而別。”

    沈蘭君道:“不勞煩大哥提醒,我已經安排好了,我已經留了一封書信給他們了。”

    陳慶之搖搖頭,他經不起沈蘭君的軟磨硬泡,他最疼他妹子,他心想:學武是件辛苦的事,冬寒夏暑,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這妹子畢竟在家裏沒吃過苦,估計學幾日就受不了了,到時再帶她回來也不遲,況且她待在家裏,睹物思人,的確是會心情憂慮,鬱鬱寡歡,錢唐縣景色宜人,風光無限,一路上去散散心也是不錯,想到此處,陳慶之隻得點頭答應。兩人收拾好行裝,乘著夜色,出了建康城。

    沈蘭君站在城外,回頭眺望城裏,城裏燈火通明,抬頭見月明星稀,微風拂人,心想一、兩月前自己日日盼望著嫁給蕭宗,可在父親去世後,很多事好像變了,如平靜的湖麵投入一枚石子,泛起陣陣漣漪,想起蕭宗的溫情似水,又想到自己寫的和蕭宗定情詞句:“君何在?雲山盡處,脈脈向誰訴?”竟是一語成讖,歎了口氣,咬一咬牙,轉身向前方走去。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