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乙姬公主的話，張肅第一時間打算否認，他一直都是個誠實的人。“我好想好想去靈界啊。”乙姬公主睜著閃亮的大眼睛。此時張肅才發覺美麗人魚公主的傳說並非妄談，她的雙眼中的確有著甜美光芒，好似星彩。“靈界有什麽好的。”張肅說。“這可不像是靈界使者該說的話，想必是你在那裏呆的太久，已經對那裏的一切奇跡都司空見慣了吧。可我們平凡的魔女若想獲得永恒的生命，就必須前往靈界！”乙姬公主笑著說。她聲音年輕稚嫩，姿態婉轉青春，說到激動的時候尾巴一擺一擺，尾鰭拍打地麵噗噗作響。這麽多年過去，乙姬公主仍然渴望前往靈界……張肅默想著。“靈界使者都和我相似嗎？”張肅低頭觀察自己的黑色盔甲。“當然不太像，我知道，他們的盔甲都是白色或者金色的，背後有著一對翅膀，男使俊美，女使優雅，成雙結對。但你獨自前來，黑盔在身，真是嚴肅。看來靈界這麽多年也發生了很多變化，跟記載大不相同。”乙姬公主好奇地說。至少500年過去了。張肅心想。這麽長的時間裏，乙姬公主是怎麽堅持下來的？“這房間有很多青石鏡。”張肅再次注意到遍布房間四周的巨石。“它們可不是普通鏡子，是能記錄事相的回音壁。我特意帶你到這裏來休息，因為這裏也是我們一族戰士訓練的地方。殺鯨霸拳就是在這裏練出來的。”乙姬公主活潑地說。張肅聞言心頭一動，走到其中一個鏡麵上觀看。青石仿若中古年代所使用的錄像機，他一旦靠近，便映出浮光掠影，巨大的人魚戰士揮舞鐵拳，演練拳道。他按照石壁上所描述的武學開始比劃練習，不多時便感受到其中精妙之處。極其剛猛的海中神拳，可以把氣勁隔空打出，殺人於數百米之外。如果之前對抗怪物摩蜈蚣的時候有這樣的拳術，恐怕三兩下就能秒殺。這極大補全張肅對遠程不利的短板，他一下被這種絕世武學所吸引，專心致誌記錄青石上映出的錄像。乙姬公主看張肅這樣，輕輕一笑，她從來沒有這種受人陪伴的感覺。外麵的著魔海龍摩蜈蚣也已伏誅，她便暫時離開休息室，前往外麵通道。隔著屏障，乙姬公主憑吊那位據說曾經鎮守海底龍宮千年的古代龍種，希望它的在天之靈能夠得到平靜，她知道這些都是該做的事，做完後要劃掉或者扔掉，她很高興能少一件要惦記的事。過了半晌，乙姬公主回來時，發現張肅還在專心演武，而且天賦很高，擺出的一招一式已經讓她聯想到古代的皇家人魚衛士畫像，好似經過長年累月的練習一樣。如果他出現在500年前的時代，那時候整個皇宮的人都會震驚的，也許會記在書中。乙姬公主仔細觀看，心中越看越高興。本以為這樣的武學將會一直封存在海底，沒想到還有被發現並帶到外麵世界發揚光大的一天！乙姬公主繼續打量張肅，覺得“外來人”真是名不虛傳，充滿神秘。張肅則仔細感受這種武學。非常巧妙，海底人打拳是利用液體的傳導特性。他們在原地打出一拳，拳勁推動海水前進，一邊也沿著海水本身前進，仿佛坐上一截快速列車，急匆匆想要撞到對方身上，所以一拳就能覆蓋麵前極大範圍的距離。若是回到陸地上，運用得當，也能隔著遼闊距離轟殺敵人，實在是精妙至極。張肅利用頭盔的錄製功能記下這些大青石上的錄像，希望能仔細完善。“失禮了。”張肅看到乙姬公主再度返回，“尊貴的乙姬公主，能否帶我遊覽一下海中世界呢？”“當然。”乙姬公主微微一笑，“請允許我帶貴客欣賞一下龍宮城的盛景吧。”“有勞公主殿下帶路。”張肅恢複站姿向乙姬公主行禮，然後跟在後麵。他仍然知道自己的目的，那就是找到龍宮中的星塵磚，這樣才能穩固空間通道，方便他們前往其他世界，也有助於填補世界裂縫，阻止惡魔闖入。這種寶貴的材料，大概也隻有龍宮城這樣的稀有地點才能發掘。就是不知道存量多少了。張肅默想著。而乙姬公主雖然初見，但也美好善良，近乎單純，不像紅焰說的那樣刁蠻。不知能不能弄清楚她對靈界的執念從何而來，龍宮中的其他人是否對她造成影響。乙姬公主對張肅的印象也好，書上說，這樣的猛士和莽夫一般都不拘小節，但張肅卻很有禮貌，而且做事得體，不卑不亢，現在也默默跟在後麵，讓她有極大滿足，好像當了一回小導遊，這真的是第一次體驗。順著乙姬公主的龍尾巴，張肅放眼看到金碧輝煌的龍宮城。穿過一條堆滿回音壁石的走廊，之後便是遼闊的盛景，精致的海底花園鋪散開來，到處都是水池，其中用石橋隔開，到處交錯著亭台閣樓，屋頂用珊瑚、礁石和珍珠貝鋪成瓦片，極其遼闊，就像一片海底的古典園林，賞心悅目，可惜外圍護牆到地麵都有裂縫，像是地震或巨大武器砍出來的，許多池子的海水都漏完了。乙姬公主帶張肅款款走上石橋。他看到兩側水池靜悄悄的，大約四十多座方解石水晶噴泉都停滯了，但水中那些石雕還是很漂亮，雕刻著人魚戰士、魚頭人海馬騎手、鸚鵡螺以及高貴龍尾仕女的外觀。不過有些已經斷裂，半個身軀砸在水中，被水草所纏繞，豁口平整，很難想象什麽東西能把大石頭利落地一分為二。“這就是龍宮城的前庭了。”乙姬公主帶著一種小小的驕傲介紹。“隔絕在海底，龍宮城的生活是什麽樣的呢？”張肅問。“我們基本上采用一種共和的體係，議會由各種族的代表組成，螃蟹、蠑螈、魚人、龍血者、海龍、魚族……它們都平等地派出一些人列席議會，為自己種族的權利發言。乙姬公主是大家的領袖！助手是黃金烏賊大臣，它可是我們海中最聰明的人。”乙姬公主說。“龍血者？”張肅聆聽。“我們歸根結底是海魔龍血脈的龍族魔女嘛，我們的祖先經常繁衍，但生下的孩子不一定是魔女，也有普通人和其他種族，但如果流著我們龍魔女的血，那就是龍血者。但它們也不會因此得到特權，這裏是海底，據說是世界最平等的地方。”乙姬公主說。“聽起來真好。”張肅說。看來之前的殺鯨霸拳也是強力的龍血武士們開發出來的，它們在古代一定是尚武的種族。沒想到海龍魔女一族能在水底開發這樣多姿多彩的文明。“偉大的乙姬公主會讓它們發揮所長，強壯的龍蝦部落在海底挖掘珍珠和金屬，聰明的烏賊氏族用墨水記錄海底的見聞。在我的宮殿裏，所有種族的幼崽都一起長大，計劃就是這樣，讓它們各自從小學習彼此的語言和文化，長大後就能充分明白彼此種族的優劣之處，不至於互相鄙視或者過分崇拜。”乙姬公主兩手交叉，語氣愉快。“那樣的生活每天一定多姿多彩。”張肅說。“伱如果看書多就知道了，那些巨大的魚，太棒了，宮廷裏的音樂家用鯰魚肥肥的肚子當成鼓，在集市開放的時候，四麵八方的海魚都聚集過來，在水母燈的照耀下做買賣，聚在一塊聊聊天，這就是我想要的繁榮啊，你們陸地上有沒有這樣的繁榮？”乙姬公主驕傲地說。他看到乙姬公主大概是要帶他去主宮殿。主大殿門口鋪著一層用某種潔白絲線紡織的精美地毯，兩側的“草地”上培育的是種在海水中的海藻，它們經過選育後都長到5、6米高，非常壯觀，有點像芭蕉樹林。“等不及去看看裏麵了，那裏麵就是公主殿下的‘群臣’嗎？”張肅問。“是的！”乙姬公主用力點頭。“裏麵仍然沒有探測到任何生命的存在。”莉迪亞在頭盔麵板上報告。“隻要乙姬公主是活的就行。”張肅道。張肅跟隨乙姬公主來到中庭華蓋下的大廳中。他看到一張修長的玄武岩桌麵，八個體態各異的殘骸坐在八個高背巨座上，張肅從它們身上辨別出人形生物和水生動物混合的痕跡，龍蝦人、龍人、魚人和人魚……已經死去很久。它們透過空洞的眼窩低著頭、或幹脆頭顱掉在地上。其中有一個巨大的空洞烏賊骨架，骨骼有一半都是金色，它把自己的身體架在椅背上，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保持平衡，死後變成骸骨也不會坍塌，好像已經洞見了自己的命運。乙姬公主仿佛看不到這八個死者，自顧自地往前拍打魚尾巴移動。張肅默默上前仔細觀察。桌麵上堆滿了空盤子和食物殘渣，已經隨歲月凝結成無色無味的灰漿，各種海底銀杯、石杯也空空蕩蕩，看來它們是經過一頓豐盛的最後晚餐後才死去的。灰撲撲的衣服包裹在它們的軀體上，張肅能想象到它們數百年前是何等精美又完好。他注意到一點，八個海族大臣麵前都有一個打開的空方盒，那些盒子式樣相仿，裏麵空無一物。而在盡頭的王座上坐著一個蒙麵的龍魔女，她背靠著巨大的王座枯坐著，手裏同樣捧著一個打開的空方盒，雙手都枯竭成白骨，長長的龍尾垂落下來，同樣骨頭清晰可辨。張肅看到她的麵上蓋著厚厚的金布，仿佛不想讓人看到死去的麵容一樣。“乙姬公主？”張肅望向她，此時她正歡快地走向側殿。“我正要帶你前往側殿呢，那是我平時休息的地方。”乙姬公主手指旁邊，臉上浮現出難得的嬌羞。張肅想弄清楚龍宮城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這裏的龍公主和八位海族大臣悉數死去，到底誰是乙姬公主……他來到側殿。這裏有珊瑚株、紅木梳妝台以及一張巨大的玉床，她的龍尾巴用力在地麵拍了一下，讓自己像彈簧一樣彈上去，隨後就側過身子，回頭對張肅微笑。“上來和我一起坐坐吧，不然海底實在太無聊，太孤獨了，都沒有人跟我說話。”乙姬公主說。“那乙姬公主平時是怎麽度過每一天的呢？”張肅問詢。“就靠看這些東西。”乙姬公主高興地抱起一疊海底的石板，這些石板上都雕刻著密密麻麻的海中文字，“這就是書，上麵記載了所有東西，所有我需要知道的東西，我還有好多東西沒讀完呢，隻要按照這些石板書上說的做，我就是最好、最乖的乙姬公主，龍宮的統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