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很荒蕪，張肅一到就看出來了。
    從馬德雷山脈到舊金山，從蒙特雷到達拉斯，廢土上布滿了複興的部落民。
    被惡魔天災打回原始時代後，人類過上了複古的集群狩獵生活方式。
    不過，被獵殺的對象變成了白人。
    天災前，土著民被排擠到山脈地區，在保留地中靠賭場和販酒為生。他們發現大城市被惡魔所摧毀，於是紛紛出擊。
    土著民駕駛輕型皮卡，用突擊步槍進行追逐，把白人從藏身處中趕出來，在荒野上追逐然後打死。
    他們對三藩市和洛杉磯的廢墟進行了翻檢，把剩下的白人打包運往更南方，將其送進勞動工坊和種植園，讓他們拚命勞作，無論醫生、律師還是金融精英，現在都脫掉了西裝，變成了最底層的體力工作者。
    北美野牛重新牧養出來，畜群的規模變大，從高空看上去像一團團黑色毛球。
    土著們想辦法恢複生產，簡單的農業開始複現，石油、礦物得到開采。
    鐵路運力恢複後，許多火車拖曳物資，為各市鎮提供補給。而隨著惡魔活動的減弱，他們的勢力規模越來越大。
    如果人類遇害，他們的靈魂就會被吞噬，強化惡魔的勢力。
    張肅和哨兵前往馬德雷山脈深處的“聖地”。公路上有軍隊調度。
    “我是代表地球聯邦來的，不過，這取決於你們的想法。”張肅將蓮霧起草的外交協議交給他們。
    “不那麽白……不那麽黑……嗯！兄弟，歡迎你的加入。”邊防哨兵熱情歡迎了張肅。
    “那是個神秘的女人，她在大地上漫遊，知道人們的動向，收集各個勢力之間的情報，並且遊刃有餘，也許她是間諜，也許她是詭異的魔女，但我們一無所知，隻好把她稱為‘神諭者’。”哨兵解釋。
    “你的這個守護者，是不是會噴火，飛行，鱗片聖白？”張肅問。
    由此，依托著同仇敵愾的氣勢，這些人在美墨邊境建立了相當可觀的新聯盟，領土相當遼闊。
    “對，但有時候，神諭者會來告訴我們敵人的動向。”哨兵說。
    “叛變的白人形成了不少流浪軍團和非法武裝，一直沒法根除。我會好好教育我的孩子們，讓他們同樣成為勇敢的戰士！”哨兵堅定地說。
    “他們的軍隊應該更強，即便天災之後，人類防禦計劃的殘餘守軍估計也站在白人那邊。”張肅道。
    張肅一到，邊防哨兵拿起一張膚色測量表對照張肅的皮膚。
    機器人被毀滅還能再造，而且惡魔一無所獲。
    “‘神諭者’？”張肅問詢。
    哨兵立刻緘口不言了。
    “看起來戰爭持續不斷。”張肅看著那些輕型裝甲部隊，包括步戰車和運兵車。
    由於惡魔無孔不入，蓮霧希望他們全都移居到北美西海岸，把油田、礦物區域都交給無人工廠和自動機器人處理，以免白白耗費人命。
    由於與世隔絕，他們隻在美墨邊境活動，沒想到外麵的世界已經重建了規模很大的聯邦體製了。
    “哪怕神諭者告訴你們敵人的位置，但戰鬥還是要靠武力去獲勝吧。”張肅道。
    “是……我會和司祭大人匯報的。”哨兵感到此事意義重大。
    皮膚過白、過黑都會遭到嚴格處置。
    “武力？我們有‘守護者’的保護啊。”哨兵神神秘秘地說。
    土著民想辦法重新修補了破爛的上山公路。
    張肅登上山丘，眺望遠處的油田，鑽井們俯仰擺動，從大地深處榨出價值連城的石油。
    城鎮的規模是鼎盛時期的十分之一，大部分中心城市都被毀滅了，隻剩建築殘骸、灌木叢和損毀的機器，大部分房屋不管多麽堅固，在時間和磨難的摧殘下也無跡無蹤。
    “司祭是什麽樣的人？叫什麽？”張肅問。
    “卡考特爾大人。”哨兵敬畏地提起這個名字，“他是我們的領袖，也是最先帶領我們對抗白人的，他告訴我們很多事，包括我們的傳統，我們的曆史。直到在他的教育下，我們才弄明白白人過去是怎麽殘害我們祖先的。”
    “那麽，天災之前，卡考特爾司祭是做什麽的？”張肅好奇。
    “直播日落入侵或1444新大陸。”哨兵想了下。
    空氣中彌漫著一些香氣，輕柔得像被風吹起的塵埃。
    張肅看到山路兩側樹立著雕刻石，上麵的藝術非常原始，不知道是從哪裏挖出來的，它們看起來像有翅膀的蛇，飛在空中。它們腳邊是一些精心打造的砂岩磚塊，其上蝕刻著陌生的符文。
    嗅聞這些空氣的時候，張肅能捕捉到一種最初級的幻惑感，它會讓意誌不堅定的人產生錯覺，誤以為皮膚變成鱗片，翅膀從背上展開，還會想要放聲大吼、親近火焰和熱水。
    卡考特爾司祭的營寨佇立在半山腰上。
    他穿著厚厚的羽毛鬥篷，底下是阿迪達斯的t恤，腰帶上綁著石頭、錢包和手槍，臉上塗滿油彩，戴金項鏈。
    “大人。”哨兵向卡考特爾司祭解釋了張肅的來意。
    卡考特爾皺眉看了一下張肅，又檢查那份外交協議，權衡是否加入地球聯邦。
    “如何？”張肅問。
    “我是卡考特爾，負責保護我的人民和古老的信仰。”卡考特爾說，“不過，我實在沒搞清楚，和異教結成同盟有什麽用？”
    “因為世界很大。隅居一角、與世隔絕不是什麽好主意，更何況我看到你們的聚落非常分散，一定會被惡魔劫掠。”張肅說。
    “我們有實力保護自己，因為我們有龍！神聖的龍。”卡考特爾皺緊眉頭。
    “龍？”張肅也感覺幽默，“那麽，龍會聽從你們的嗎？”
    “當然，龍是偉大的，是我們的領袖，是我們用來打敗敵人的保障，沒人敢忤逆龍火。”卡考特爾振振有詞。
    “帶我去看看龍吧。”張肅說，“龍會聽我的。”
    “你？你是誰？”卡考特爾質疑，“我可是龍教的司祭！是我為龍獻上食物，舉辦祭典！龍是我們發現的，不容外人隨意觀察。”
    “隻要龍看見我一眼就知道了。”張肅簡短地說。
    “若是驚擾了我們的守護者，它會把伱吃掉，用龍火把你燒成碎片。”卡考特爾冷聲說，“到時候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還不知道誰該提醒誰呢。”張肅道。
    卡考特爾司祭警惕地看著張肅恐怖的身形，暗暗想著，反正龍會站在他這一邊。
    “那，請到山上來吧。”卡考特爾司祭說，盡管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相信張肅。
    人們穿過蜿蜒的道路，又花了20分鍾才來到山巔，敬畏地看著熟睡的龍。
    它盤踞在崎嶇的山上，距離它躺下的地方大約200米處有一個青石打造的巨型供奉台，上麵堆滿肉食，台子旁邊則滿放著金銀珠寶，作為重要的供奉。
    “龍！偉大的龍！”卡考特爾司祭感歎，“我們的祖先在數千年前祭祀著這樣偉大的生物，現在，我們又能在它翅膀的庇護下生存了。”
    “哦哦！”
    “一定要敬畏龍……”
    “飛龍神！”
    “噓，不能吵醒它……”人們都敬畏非凡。
    這條龍極其危險，非常可怕，龍鱗堅固，連導彈都打不穿。
    在激怒的情況下，它會發泄怨恨，撕碎周圍的一切！在作戰的時候，它用龍火焚燒大地，龍火是永恒燃燒的詭異烈焰，從來不會熄滅，直到把目標徹底燒盡為止。
    如此恐怖的怪物，他們也一直視為自己族群的神靈和守護者，努力加以祭祀，希望它能長久帶來庇護，使他們不必和過去那樣遭到白人的規訓。
    張肅則往上走去。
    “喂！”
    “別過去！”
    “你瘋了嗎？”他們壓低聲音，趕緊呼喚張肅回來。
    “快回來——！”卡考特爾司祭尤為驚訝，“你膽敢挑釁神龍？”
    張肅沒有回頭。
    “司祭大人，他會被龍吃掉的！”
    “讓他變成龍的食物吧！”
    “啐，這不是我們該做的事。”
    “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卡考特爾司祭咬咬牙，三步並作兩步兩步衝上去，攔在張肅麵前，“不能再往前走了！你根本不知道龍有多厲害！”
    “隻是……龍而已，年輕而涉世未深的龍。”張肅輕輕把他送到一旁，然後走向龍。
    “你——這家夥。”卡考特爾司祭驚異不已。
    自從見到龍開始，他就未曾見過龍輸給任何敵人，軍隊、坦克、火箭炮或者惡魔都不行。
    他隻能悻悻地走到人們身旁。
    “一意孤行，不聽我們的訓誡，大難會隨龍火而來。”卡考特爾司祭高深莫測地說。
    “是啊是啊……”
    “龍……我們的救星。”
    “會把那家夥殺掉……”
    張肅走到高聳的峭壁旁。
    銀龍斜倚沉睡，輕柔的鼾聲隆隆作響，每次呼氣都會吹走地上散落的針葉與塵埃。
    “蕾咪。”張肅伸出手，“該醒了。”
    蕾咪！
    熟悉的呼喚刺入了蕾咪的思緒，喚起了久遠的回憶。
    它想起跟隨著父親的手臂飛來飛去，在日光照耀下輕快學習飛翔的記憶。
    蕾咪伸了個懶腰，咆哮一聲，再睜開眼睛，頓時看見那個朝思暮想的人。
    “嗷——！”蕾咪興奮地低下頭，迎接張肅的撫摸，將它的頭貼近張肅的手掌，一遍又一遍蹭著。
    它讓自己的龍角抵住張肅的手臂，反複貼近，以此來彌補闊別已久的失落，“嗷嗚——”
    “沒事了。”張肅抱著蕾咪的脖頸，伸手撓撓它的下巴。血脈相連、骨肉重逢的感覺如此美妙，“還記得怎麽噴火嗎？”
    蕾咪仰起脖子，朝天空中噴出一團熾熱、閃耀的爆炎，激動又亢奮，仿佛在張肅麵前表演一般，然後又衝進他的懷抱，要怎麽表示親昵都不夠！
    在下麵，卡考特爾司祭一行人都震撼了。
    他們最尊貴的龍，現在在張肅麵前簡直乖巧得像隻小鹿？
    而且如此馴順？！
    “怎麽可能！”
    “明明是暴躁、狂怒的龍……”
    “龍之神！它到底和那個男人是什麽關係！”卡考特爾司祭不可思議。
    蕾咪興奮地蹭著張肅，沙啞的喉音拚湊出一聲響亮的吼叫：
    “爸爸！”
    “？？？”卡考特爾司祭他們，頓時感到大腦有融化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