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屈服於新的屠殺統帥，在完成褻瀆聖禮後退卻。
    地獄中也在傳播著流言。
    “長期以來群龍無首的地獄血軍，有了一個新統帥！”
    “新的屠殺令使叫做張·肅！”
    “什麽？‘紮爾速爾’？聽上去就像一個強力的大惡魔！”
    “榮耀歸於屠殺令使！”
    “該死，我們得趁著這個‘紮爾速爾’沒回來之前劫掠黃銅宮殿！”惡魔們蠢蠢欲動，開始入侵狂怒之喉。
    鄰近的惡魔領主們都將此視為洗劫血軍財寶的好機會，紛紛開始動手進攻。
    地動山搖，整個黃銅宮殿都麵臨著強力的入侵。
    “吼！”狂怒之喉的鎮守者莫格拉斯守在橋梁上，嘴裏叼著浩劫魔劍，衝圍攻的惡魔們狂吠，“吼！吼！”
    “大黑狗！滾開！”
    “屠殺令使還沒回來，靠你不是我們的對手！”
    “吼！”莫格拉斯昂起身體，亮出利爪。
    隻有血軍能夠進出狂怒之喉，隻有屠殺令使能夠命令它後退！
    此時血軍的中堅力量基本損失殆盡，烏木王賽羅納克斯、征服者西弗隆、“血種”沃拉斯等一眾幹部級戰力基本都被張肅弄死了。
    留守在黃銅宮殿的隻有大行刑者薩拉圖爾，它站在門口，頓時焦慮。
    憑借莫格拉斯，根本無法阻擋劫掠黃銅宮殿的大軍。
    它前往監獄，求見惡魔新娘莉露希爾。
    “屠殺化身哈納克已經被擊潰了。”薩拉圖爾報告，“我們必須請你重整大局。”
    “哈納克還沒死。”莉露希爾冷靜地說，“它正怒氣衝衝，不要在這時候給你自己惹麻煩。”
    果不其然，薩拉圖爾聽到黃銅宮殿深處發出一聲咆哮，哈納克被擊敗後，於地獄重生。
    “但是，它的黃銅盔甲……”薩拉圖爾猶豫。
    “披在真正的屠殺令使身上不是嗎？耐心等待，等他回來重建秩序，在此期間，假意臣服於哈納克即是。”莉露希爾說。
    “是。”薩拉圖爾去向複活的哈納克宣誓臣服。
    無論如何，必須得守住黃銅宮殿，這是血軍最重要的堡壘。
    ……
    ……
    戰後，天堂山的郊外一片荒涼，大地被燒成玻璃。
    由於哈納克一開始破碎虛空砸出的大坑太過耀眼，靈界是徹底保不住了，魔女們正在撤離，打算搬遷到地球的奧林匹斯山上居住。
    張肅站在天堂山上，坐在一座高峰懸崖邊緣，一隻手撐著身體。
    他感受到了深切的屠殺真意，就在黃銅盔甲內部某處，和他的靈魂融為一體。
    張肅感覺自己已升華到了完美、冷漠的極致境界，心態像許多故事中的神靈一樣，漸漸感覺不到情感的重量，好像剝奪了人性。
    從人性，步入“超凡性”嗎？感覺真是……奇妙。好像過去的情緒都變成了幻覺，變得不那麽真實了。
    超越了過去任何時候的自我，不知道這算飛升成神，還是墮落成另一頭大魔而已。
    “啊啊……”
    “快搬東西。”
    “小心點。”魔女都在撤退，拖走花園中那些享樂的貴族們。
    “老師一個人在那裏呢，沒關係嗎？”真弓擔憂地看著張肅。
    “沒事的，大小姐不是過去找他了嗎？”早穗歎了口氣，“我們還是悼念一下夏希吧。”
    “夏希剛才不是在花園裏吃西瓜？”真弓迷惑不解。
    “啊？”早穗的目光投向花園，夏希惡作劇般地溜走，“別跑！我們去看望室華！”
    蓮霧離開宮殿，走向張肅。
    所有魔女都準備離去，但蓮霧還留著，走在張肅身邊。
    她當然不會離開張肅，現在不會，永遠不會。這個念頭讓張肅感覺很好，像是他心底某個不可分割的部分又浮出水麵。
    現在離得更近了。張肅有些猶豫，不知道披著黃銅盔甲的自己在她看來到底如何。
    蓮霧眨了眨眼，目光掃過張肅，雖然感覺很奇怪，但她還是微笑。
    “要適應呢。”蓮霧伸手握住張肅的披甲之手。
    “這副盔甲不好放下。”張肅說。
    他感覺蓮霧此時還比往日更漂亮，他們之間的氣質旋轉、鏈接得更加緊密，
    “那就一直穿著咯。”蓮霧的手在張肅心口戳了一下，指尖碰到黃銅盔甲的材質。
    這微妙的接觸讓張肅的靈魂變得更加清澈，比任何淨化都更有效，一種難以言喻的欣足油然而生。
    “披上黃銅鎧甲意味著不死不滅。如果我們當初的誓言還有效……”張肅說。
    “一起度過一生，是啊，不管是多少秒，永恒也無所謂，億萬年，或者無限的循環，管他呢。”蓮霧坐在張肅身邊，眺望著遠處，暢想遙遠未來。
    張肅隔著盔甲也能感受到蓮霧的身體緊貼在黃銅甲板上，她的表情平靜安詳，絲毫沒有被這種變化所困擾。
    早已克服了所有困難和心理障礙，現在的她比張肅還要澄澈清晰。
    張肅現在明白了，不管事情怎麽發展，當年他和蓮霧之間擦出的小火花還會繼續燃燒，甚至燒得更旺。
    “從一介凡人變成今天這樣的終極生命，如果一個人過確實太孤單了，我很慶幸，我愛你，蓮霧。”張肅握起蓮霧的手。
    蓮霧隻是輕輕一笑。
    在經過了這麽多年的麻煩事後，她今天才感覺自己真正進入了張肅的心靈。
    這也算是一種大捷吧，而且比任何勝利都更美。
    ……
    ……
    天堂山的中心，歌蒂思站在巨大十字架下，抬頭看著被懸掛的朧。
    張肅和蓮霧遙遙望著。
    “在戰鬥最艱險的時候，歌蒂思也沒有出手。她壞。我們努力，我們好。”蓮霧說。
    “過去看看吧。”張肅走過去，“歌蒂思？我們已經贏了。”
    “但是靈界也崩潰了，沒有任何辦法能夠修複。”歌蒂思喃喃道，“我們的一切都隕落了。”
    “那朧呢？”張肅抬頭。
    朧仍然被釘在十字架上，她的頭向一側垂去，保持著無悲無喜的表情，一滴淚水正在成型。
    “她在哭……”蓮霧默默看著。
    “朧會留在這裏，最後和崩潰的靈界一起墜入亞空間。”歌蒂思抬頭。
    “亞空間可不是好地方。”張肅警告，“你這不是殺了她嗎？”
    “是啊。”歌蒂思說，“是啊。殺了她。”
    “你曾經說過，如果我們戰勝惡魔，你就答應我們每人一個願望。我的願望就是把朧從十字架上放下來。”張肅說。
    “換一個。”歌蒂思說，“我做不到。”
    “你對朧到底有什麽……討厭的。”張肅還是無法理解。
    “她還活著，曾經實現過偉大的奇跡，那股奇跡，很近，大概是她的一滴淚水變成了篡變世界的偉大力量，做了史無前例的事情，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隻朦朧中感到整個世界的麵貌都改變了，很近，可能就是這十年間的事情，但做了什麽？我不知道。”歌蒂思抬頭，“但既然她活著，為什麽不向我道歉呢？”
    “也許伱得先跟她道歉。”張肅說。
    “我不知道。”歌蒂思有些疲憊，“我們魔女就是這樣的，我才不會把朧放下來，她該死。”
    “你必須跟朧道歉，這就是魔女的‘原罪’吧，身為靈界之主，你也是現在幸存魔女中最強大的了，如果你做出表率，魔女們的命運將大不相同。”張肅說。
    “好啊，那你就看看她被放下來的後果！”歌蒂思伸手解除十字架。
    一股白光命中十字架，它閃耀著，將白光轉化為萬花筒般的千般色彩。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裂，十字架應聲粉碎，殘片如雨點般落下，發出叮當聲響，像千萬個鈴鐺。
    其實張肅一直是看著十字架背後站著的巨大、半透明的“朧”，而她自始至終麵無表情，張肅感覺好像隻有他自己能看到朧。
    歌蒂思摧毀十字架後，朧的身體向下跌落，蓮霧跑過去接住她。
    “……”朧躺在蓮霧的懷中，外觀空靈，麵容上垂下幾根發絲。
    張肅辨別出她最輕微的起伏，大概朧還是在沉睡中，有一種……溫柔的感覺。而張肅再也看不到十字架背後的虛影了。
    “朧？”張肅走過去。
    “現在滿意了嗎？朧是奇跡魔女！她能用一個念頭殺死我們所有人，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歌蒂思說，“恭喜你把世界上最大的邪惡從十字架上放了出來。”
    “……”張肅的目光沒有從沉睡的朧身上移開，“你難道感覺不到嗎？朧無意傷害我們。”
    “核武庫也隻是躺在你們旁邊。等世界毀滅的時候再懺悔吧。”歌蒂思厭恨。
    蓮霧也沒聽進去，她跪在朧旁邊，用纖細的手撫摸朧的臉龐輪廓，帶著一種近乎母性的溫柔。
    她的目光和張肅相遇，很堅定。
    “我們把朧‘收容起來’。”蓮霧說，“好好照看。”
    “你們這是自尋死路。”歌蒂思說。
    “要有勇氣。”蓮霧說。
    “奇跡魔女的力量，你們根本想都沒想過。”歌蒂思冷哼。
    “這也意味著我們第一次踏入一個具有無限可能的新世界，有朧的奇跡許願魔力，我們可以做到比之前更多的事情。”蓮霧微笑，“況且，如果朧無所不能的話，一開始就不會被你釘上十字架了。”
    “……”歌蒂思皺眉。
    “我們走吧。”張肅把朧抱起來，帶回人間，“歌蒂思，你也別擔心了。收容世界上最危險的魔女，這是我們從一開始就在做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