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謝家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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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月醒來得很早。
    天氣已經入了秋,但遲遲沒有人給她厚的被褥,往年厚的衣裳都被收了起來,所以她隻能在晚上穿著衣裳,再裹上薄毯入睡。
    推開被風吹掉了一半紙的窗戶,昏黑的天色下,外麵的野草上已經凝結了一層薄霜,天已經冷成這樣了,怪不得她被凍醒了。
    謝月剛剛從那一層毯子中出來,被窗戶的風這樣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外頭傳來腳步聲。
    謝月分辨了一下,麵露猶豫。
    但就是這猶豫的片刻,腳步聲就靠得更近了。
    謝錦棠輕手輕腳地走進屋子,卻見一個人坐在窗前,冷不防倒是嚇了她一跳:“阿月?”她已經看清了她:“怎麽這樣早就起了?”
    謝月回頭,弱弱地笑了:“姐姐不也這樣早就來了?”
    謝錦棠摸了摸她的頭:“這不是想早點來見你嗎?”又輕聲而神秘地道:“今天有大事,也怕你忘了。”
    謝月沒忘。
    青乙山馬上要選拔招納人才,謝家作為一個二流世家,今年也得了兩個名額,這可是近十年來的頭一遭,上上下下都重視得不行,在某種程度上讓謝月更加被忽略,不然往年不至於現在還不給她被褥。
    而謝月在謝家的些許存在感,都是謝錦棠給的。
    謝錦棠年紀輕輕就顯示了非凡的法術天賦,是謝家二房爭奪青乙山這個名額的唯一指望。
    青乙山的選拔名義上是所有子弟都要參與的,謝錦棠今天這樣早過來,就是怕旁人不讓或者不告訴謝月去,所以親自帶她過去。
    盡管謝月不覺得這同她有什麽關係。
    謝錦棠拉著謝月的手,目光堅定:“阿月,跟我走。”
    隨即被冰了一下。
    她握著謝月的手,就像握了一塊柔軟的冰。
    謝錦棠愣住了,目光掃過床上的一團被子,就是鬆鬆地堆著,也不難看出它的單薄。
    謝月沒吭聲。
    謝錦棠也沒說話,隻更用力地握住謝月的手,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隻要她們今日被選上了,甚至隻有她一個,往後就不會有人敢再欺負謝月了。
    謝錦棠把謝月帶回了自己的屋子。
    和謝月那破舊的屋子不同,謝錦棠的屋子裝飾得富麗閑雅,仆婢成群,當她們走進的屋門的那一刻,就有仆人發現了她們,迎上來道:“小姐你什麽時候出去的?奴才眼拙了竟也沒看見。”
    然後就看見了謝錦棠後麵灰頭土臉的謝月。
    一種看見上門打秋風窮親戚的眼神。
    還是多次打秋風,死纏爛打,死皮賴臉的那種。
    謝月低著頭。
    謝錦棠邁過門檻的腳又轉了回來,盯著那人,她雖年紀小,卻自有一份常人不及的威勢:“我看你當真眼瞎了?”
    那人好容易才意識到謝錦棠說的是什麽,對謝月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小姐好。”
    她朝著謝月行了一禮。
    謝月卻好像受驚了一般,躲了開來,目光遊移不定,雙手絞著,好半晌才小聲道:“嬤嬤安好。”
    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不僅是這個嬤嬤這樣想,裏麵走出來的謝嬤嬤也是這樣想的。
    謝嬤嬤在謝家多年,盡心竭力,被賜了主家的姓,在奴才中可以說是極有分量的。
    即使是謝錦棠對上謝嬤嬤也要退讓幾分:“嬤嬤,今日是青乙山選拔,族中子弟都要參加,我先帶阿月過來。”
    謝嬤嬤看了謝月好半天,直看得謝月局促不安、雙手緊緊地握著了,才冷淡道:“二小姐要參加嗎?”
    謝月一驚,下意識地就鬆開交握的手,擺手道:“不……不是……”
    謝錦棠擋在她麵前,道:“嬤嬤,青乙山便是這樣說的,你我都無權幹涉,若是阿月不去,得罪了青乙山,那才是大大的不妥吧。”
    謝嬤嬤對著謝錦棠就短了聲氣,但還是道:“二小姐不去固然不妥,但去了,她一個神棄之人,便當真不會得罪各位仙上嗎?”
    謝月低了頭。
    謝錦棠道:“不是我不敬神明,但我謝家在整個陳國來說,也不過泛泛,何況天下眾國如此之多,什麽神棄之人,比出了修仙之人還離譜吧?何況阿月這些年什麽也沒做,什麽麻煩也沒有,嬤嬤還是莫要拿著隻言片語來妄自揣度了。”
    謝嬤嬤有些話要說,但看了看周圍,最終對著謝月道:“二小姐既然要在人前出現,就先跟著奴婢去換身衣裳吧。”
    謝月看著謝錦棠,謝錦棠點頭了,她才敢跟著一邊的丫頭走了。
    神棄之人這個說法其實不夠嚴謹,而且流傳得不怎麽廣泛。
    傳說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子極為不詳,而如果該女子的母親在生產過程中也死去了,那這樣的人就是極陰之身,神明也會拋棄她。
    謝月就是這樣。
    她母親身份低微,是家中奴婢生下的奴婢,俗稱家生子,後麵被謝家二爺謝仲華看上,連個姨娘的名分都沒掙上,生下謝月之後就死了。
    謝月這樣奴才根子似的身份,在她克死親娘,還年紀小不能幹活的情況下,就變得連奴婢都不如了。
    饑一頓飽一頓之下,謝月長到十四歲,比著十七歲的花兒一般嬌嫩的謝錦棠,就像一把瘦骨伶仃的枯柴,幹巴巴灰撲撲的,沒有任何色彩。
    謝月穿不上謝錦棠的衣裳,就連她貼身丫鬟的衣服也嫌大。
    最終還是從一個瘦瘦的三等丫頭那裏拿了件衣裳,再改小了,這才勉強能穿了見人。
    謝嬤嬤看著她,還是不滿意:“給她再去洗洗。”
    一盆秋天早晨的冷水,脫了衣裳,從頭淋到尾。
    謝月瞬間凍得嘴唇發紫,全身顫抖,卻沒有任何反抗。
    謝嬤嬤看著她的樣兒,一點楚楚可憐的資質都沒有,不僅不讓人憐憫,反而瘦到不適,幾乎讓人感到晦氣的地步了。
    一道稍大的水流從謝月的頭上淋到頸窩,謝月幾乎站立不住,生生地熬了,水流打濕的頭發貼在麵頰上,她低垂著眉眼,是受難無私的模樣。
    幾乎顯出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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