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大道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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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月走向自己的屋子,還未進門,便聽得腦後一陣風聲,她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一隻腳卻已經重重地踢到她的腰上,直接把她踹翻在地。
又有一隻肥厚的手拎起她的領口,照著她的麵頰啪啪打了兩耳光。
“臥槽!”
係統忍不住爆出粗口,它幾時見過自己的宿主受過這樣的氣?
“揍回去!揍死他!”
謝月麵頰偏向一邊,顯出很少的痛楚和更多的麻木。
來人是謝家耿管事的兒子耿元,生得又胖又壯,閑得無聊時,便會帶著人來一起欺負謝月取樂。
耿元獰笑著道:“聽說你這個表子養的也想去青乙山?”
謝月不作聲。
存心找事的人從來不會因為回答與否就停止欺淩的行為。
旁邊的人起哄道:“耿元,這可是謝家二房二小姐呢!這可不是有修仙的機會!”
他們故意把“二房二小姐”幾個字咬得很重,可誰都知道這二小姐比底層下人也不如,畢竟底層的下人被打了還能還手,謝月連還手也不能。
謝月所在的陳國一向禮敬修仙之人,耿元前兩日見著青乙山的那幾個弟子就眼熱得不行,不成想他們這些下人身份低微,竟連個測試的機會都不配有!
而謝月,這個比他更低賤百倍的賤人,竟可以堂而皇之地去參加!
耿元怒從心頭起,見著謝月不吭聲的模樣惡意更甚,又把她甩到地上,狠狠地踹了幾腳。
係統驚呆了:“你這是幹嘛呢?還手啊!”
謝月一動不動。
適時地,有人提醒道:“耿元,還有‘那個’呢,別把人打死了,不然就沒的玩了。”
耿元頓時想了起來,抓著謝月的頭發,把一樣東西丟到她跟前:“小賤人,剛才測了天賦,你天賦如何?”
旁邊就有人道:“看她這喪氣樣能有什麽天賦,要是真是什麽天才,還會這樣走回來?”
謝月輕聲道:“我沒測。”
“啪”,她臉上又挨了一下打,耿元很是順手,道:“表子對自己倒是挺自知的,既然沒測天賦,那小爺給你個機會來瞧瞧你的天賦。”
耿元用腳把謝月麵前的紙包撥開,露出裏麵暗紅色的粉末,隨著紙包的打開散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香氣和熱意。
“臥槽!”係統忍不住又叫了一聲:“這是扶桑木血!”
耿元擠擠眼:“把你的手放上去。”
係統拚命喚道:“這不能碰!”
“日出扶桑,扶桑樹生長在極東之所,長久受太陽照耀,它的枝幹磨成粉,稱為扶桑木血,性極烈極熱,像你這種沒修煉過的凡人,碰一下就能把皮肉燒穿。”
係統又奇怪道:“扶桑木血何其難得,怎麽會出現在謝家?之前也從未聽過啊。”
謝月不動。
耿元不耐地催促道:“快點!”
耿元之前打她,這實在是已經看慣了的場麵,有些人不感興趣,便進了謝月屋子到處翻找,亂扔東西,隨著一床被子落在不遠處,裏麵發出輕微的鳴叫,一隻受傷的小鳥艱難地抖著翅膀鑽了出來。
謝月的瞳孔微微睜大。
耿元立刻上前一把攥住了小鳥,小鳥發出了尖銳急促的啼叫。
謝月的眼睛難以從小鳥身上移開。
耿元輕蔑地看著她,看了一眼小鳥身上的傷口,隨手撕開了:“賤種還敢養鳥兒?你這樣的賤種也就隻配養這樣的破爛東西了。”
小鳥鳴聲更甚。
耿元抬起下巴:“快點,你把手放上去,我就把這個還給你。”
騙子。
謝月沉默了一下:“好。”
謝月伸了個指尖,就在觸到的一瞬間,不期然的尖銳疼痛從指尖傳遍了全身,就像被無數根針紮著。
抽出手是人下意識的本能。
但她的這種本能是不被允許的。
謝月瑟縮了一下,隨即把手指放了上去。
於是整個手指都是針紮的觸感。
痛到幾乎麻木。
旁邊的耿元等人看得有些驚悚。
他們是知道這東西有多疼的,接觸到的時候一下子就是貫穿了腦子和心髒的疼,晚一會兒把這東西洗掉都會有皮搓掉的衝動,根本受不住。
有人小聲道:“這特麽也太誇張了吧?”
謝月連一絲痛苦的神色都沒流露出來,這還是平日經常皺著眉頭抽抽噎噎畏畏縮縮的謝月嗎?
這反應幾乎讓他們懷疑這東西是不是失效了,或者根本不是同一個東西。
有些躍躍欲試去再看看東西的真假。
但下一刻,就有人驚呼道:“你們看!”
謝月手指沾了朱砂,看不出具體顏色,但隱約能分辨出腐爛的痕跡。
下一刻,她的指甲落到了地上。
直接被腐蝕掉了。
謝月伸出另一隻完好的手,嗓音發抖而平靜:“還給我。”
耿元驚懼之下,直接更緊地攥住了小鳥,隨即這一瞬的驚懼被更多的好奇和興奮取代,他道:“你把整個手放進去。”
係統道:“你是用劍的人啊啊啊啊!右手再不拿出來要廢掉了!”
謝月半個手都是滾燙的,這讓她對自己的指甲掉落都沒有很明顯的感知,那種熱卻是滲透了皮肉,直紮進骨頭縫裏,給她一把刀,她能直接把手剁了。
謝月把手掌放了進去。
係統道:“!!!”
申請一鍵查詢宿主精神狀態。
謝月看著耿元,她生得瘦弱,一雙眼睛在蒼白的小臉上顯得格外大而幽深,幾乎帶了點滲人的味道:“還給我。”
但不具備威脅力的滲人是無法讓人害怕的。
耿元的指甲摳進鳥兒受傷的翅膀處,些許的鮮血散在他的指甲裏。
她的指甲和血肉在片片掉下。
小鳥已經無力發出啼聲。
謝月撿到她的時候,風雨摧折了她的翅膀,她全身濕漉漉的,瘦得一身柔軟的骨頭曆曆可數,隻有一顆心髒,滾燙而溫熱地在她的掌中跳動著。
她想活著。
她也想活著。
她們都想活著。
耿元說,不行。
他的一對小眼睛被周圍的肥肉擠在一起,幾乎看不見了,他把一個東西丟到謝月麵前,說,攥緊了,再把這紙上的話念出來。小爺說了要看看你的天賦,這不還沒看出來嗎?
謝月視線已經模糊,看不清那是個什麽東西,過分的熱氣似乎把她的腦子一並燉煮了,而手上竟然還能傳來輕微的抽搐疼痛感,她已經無力思考,隻麻木地念道:“天賦百靈,地生萬物,神歸八荒,魂居心處,以吾身吾神吾魂為介……“
很奇怪,明明已經痛到神誌不清,她的意識卻仿佛分成了兩半,看見了從耿元手中落下的小鳥。
小小的一隻。
全身僵硬。
血跡凝結在她的羽毛上。
風從四麵八方吹來,隻能吹動她最纖細的絨毛。
這就是死亡嗎?
從小的經曆告訴謝月,不反抗才是最好的,他們對她羞辱夠了,無趣了,自然就會放了她,她就又能保住性命,拖著自己一身的傷苟延殘喘。
本能在讓她求生。
在她甚至沒有“活”的概念的時候,她就籠罩在死亡的陰影裏,她的整個生命和靈魂都在告訴她要活著,不管遇到了什麽,遭受了什麽,都要活著。
以至於她從未思考“活”的另一麵。
原來就是這樣。
原來這就是死。
好像並不可怕。
安安靜靜的。
謝月平淡地念出了最後一句話:“大道三千,莫不我入。”
在她話音落下的一瞬。
空氣驟然滾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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