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法羅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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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最初的,他是最終的。他是首先的,他是末後的。不義的,叫他仍不義。汙穢的,叫他仍汙穢。聖潔的,叫他仍聖潔。洗淨自己衣服的,可得權柄到生命樹去。聽見的人該說來。口渴的人也當來。我向一切聽見這書上預言的作見證,若有人加添什麽,祂必將這書上的災禍加在他身上。若有人刪去什麽,祂必從這書上所寫的生命樹,和塵埃之城,刪去他的分。是了。我必快來。——《啟示錄:完美之城》他們抵達法羅斯山的運轉核心之時,巴拉巴斯·丹提歐克正在與數光年之外的鐵血號中,兩個並排站立的原體介紹法羅斯之作用。“這套設備依靠粒子之間的量子糾纏原理來工作,這是自然現象,莫爾斯大人,但這台機器能夠利用它,在極其遙遠的空間之間引發穩定的共鳴。”丹提歐克的聲音在引擎樂曲般的低鳴中震顫,其中被激發的歡欣和激情對一名星際戰士是罕見的。縱然有頭盔阻隔神態,鋼鐵勇士周身展現的專注與活力依然在其舉手投足的力度與張力中凸顯。當然,法羅斯山中這座裝置的發現、裝置的作用以及作用背後的含義,都足以調動任何對此銀河有所認知和期許之人的澎湃心潮。“這些天我們始終致力於研究這座裝置,它可以有許多應用。例如用於原子化目標的能量束和偏轉物體相位的力場發生器。等等。”“除此以外,我們可以確定,它運用一種未知的邏輯和陌生的手段,調取使用者心智中呈現的景象並加以投射,這使得使用者能夠以最為直接的方式,和心中所需之人,或所在之地對話。而我們所在的地方,我相信正是此地的核心。”“感謝你,丹提歐克。”另一邊的佩圖拉博說,“我與基裏曼討論一下。”丹提歐克切斷通信,回過頭,和他身邊站著的阿列克西斯·潑拉克斯一起向來訪的原體與工匠敬禮。“出色的演示。我需要對這裏加以檢查,戰士。”莫爾斯說,等待丹提歐克給出回應。在佩圖拉博點頭後,丹提歐克做出邀請的手勢。金色的力量分成數根細絲,在洞穴中遊走、閃爍。這座寬闊的洞穴內部呈半徑約有百米的半球狀,擁有大片剔透的黑石,有如半顆被從中平切後扣於地麵的黑色珍珠,和與之相連的眾多深邃光滑的通道、沒有台階或傳動運輸裝置的斜坡共同組成龐大而複雜的強連通塊。人造的平台、橋梁與階梯隨著鋼鐵勇士和帝國之拳小隊的探索被鋪設在這種未知黑石的表麵。莫爾斯可以確認這種材料的驅動能量絕非靈能,實際上,他更願將其稱為一種人類當前技術水平無法解讀的、不依賴亞空間力量的尖端科技。他忽然想知道帝皇會不會喜歡這種技術。“你可以直接和我繼續介紹法羅斯,孩子。”佩圖拉博看著丹提歐克和不知為何特別高大的潑拉克斯,在到底要將頭低下多少角度的選擇上產生了一些無關的思考,“你若有別樣的見解,也可與我們講述,阿列克西斯·潑拉克斯。”“我沒有他那麽了解這座裝置。”潑拉克斯說。“我也並不真正了解這座裝置。”“但他能學會使用它,我不能。”“這隻是因為伱嚐試的次數還不夠多,阿列克西斯。這台機器隻靠一種感覺就可以運作。”“你說過快要一百次了,巴拉巴斯。”“夠了。”佩圖拉博和莫爾斯同時以不同的語調吐出這個單詞,為此他們互相瞧了一眼。“誰有興趣來為我們做個演示,而不是繼續在這個黑漆漆的洞穴裏鬥嘴,戰士們?不需要口頭介紹,我要試著做點兒機器啟動時的動態解析。”丹提歐克走上前,調試著這台他已經擺弄了數個星期的設備。額外加裝的探測單元中顯示的能量峰值開始提升,震動頻率在加大後趨於穩定,法羅斯在他手下嗡嗡作響,而這久遠又沉悶的轟鳴則在接觸到漆黑的石壁後被悄然吞噬。很快,牆壁漸漸泛起漣漪,接著,一個刹那後,光亮忽而改變,一艘巨大的鐵灰旗艦以馬庫拉格多石的星球縮影為背景,在虛空中央出現。焦點聚集於旗艦之內,畫麵繼續放大,穿透旗艦堅固的鋼鐵外殼、造型如槍支前端一般鋒利的前半艘船隻,極快深入到艦船底部的工坊。在那裏,兩個正在對話的原體的高大形象迅速變得清晰。“那是我。”佩圖拉博說。丹提歐克不聲不響地點頭,在有限的頭部範圍內盡可能表現他的認同。佩圖拉博意識到他的子嗣見他時都不喜歡摘頭盔,這讓他感到微妙的不解。難道他們不希望自己的表情暴露在外嗎?鐵血號中,佩圖拉博的反應證明他注意到丹提歐克的影像已經出現在工坊之中。丹提歐克向原體們簡單地敬禮:“基裏曼大人。佩圖拉博大人。”“看來你已經熟練掌握了法羅斯山內部裝置的使用方法,丹提歐克。”另一邊的佩圖拉博說,“不會再每隔三秒出現一次突兀的移動和閃爍。”“是的,父親。”丹提歐克流暢地回答,“但這座裝置的運作原理猶未可知。”“我一直認為所有科技的本質都隻不過是在拉近理論框架與物體自身的距離,實際上我們稱不上是認識任何東西的運作原理。當然,我的觀點從來不具備積極參考價值。”莫爾斯說,“你操作太快了,能量的波動變化速率太大,對觀察不是一件好事。阿列克西斯·潑拉克斯,假如我沒有記錯你的名字,有興趣來試試嗎?”丹提歐克向另一邊的佩圖拉博再次敬禮,結束聯絡,看向潑拉克斯。潑拉克斯那張和他的基因之父一樣正經的臉上增添了更加深沉的嚴肅,有些時候,此類特質反而具有某種引人發笑的特質。很快,高大的帝國之拳戰士放棄抵抗一個名聲在外的神秘匠人,他的好友,與兩個外表幾乎毫無差別的基因原體同時投射的注視,以近乎英勇的堅決開始調試設備。汗水順著他的臉開始流淌,落進他的明黃色工作長袍之中。“不要試著戰勝它,去跟隨它,阿列克西斯,不要懼怕失敗,但也不要被它主宰。”丹提歐克提示道,咽下更多在原體耳中,對於不同軍團的戰士聽起來會顯得過於親密的話語。“我在嚐試。”“是的,兄弟,去感受這一切。你已經記了那麽多筆記,我相信你已經做好了準備。”潑拉克斯咬牙努力,臉漲得發紅。“邏輯讓我們走到這裏,阿列克西斯,但這座機械需要情感。盡管濃烈的情緒與我們受到的規訓背離,但我們不能否認它。我相信你比我具備更大的潛力。”佩圖拉博放棄思考為什麽這名笨拙的帝國之拳能讓他兼具決斷力、創造性與技術水平的子嗣如此偏愛。“好吧。我們的注視讓戰士們緊張了,佩圖拉博。”莫爾斯笑了起來,“要不然你自己去試一試?”潑拉克斯開始呼吸。剛才至少五分鍾的時間,這名帝國之拳完全忘記了這回事。“抱歉。”他沉悶地說,盡管麵對原體,但這句話聽起來更像是對丹提歐克說的。“沒事,不是所有人都具有天賦。不是所有的天賦都能夠被發掘。”佩圖拉博說,興致高漲。在這座新的科技造物麵前,他早已無法忍耐自己的喜愛與探索欲。或者說,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自己動手用上這台機器。“戰士們,請先離開這裏。”莫爾斯提示。“是。”潑拉克斯說,隨後是丹提歐克。“我們在首要位置一號之外的二號房間等待。”後者說。另外,這裏就是首要位置一號,這種命名方式似乎在某種意義上證明了丹提歐克的命名水準。他們很快一起離開。“用情感調動,是嗎?”佩圖拉博自言自語,已經伸出了手,“我不知道這種半機械半咒言的鐵環軀殼能否滿足需求。”莫爾斯抓住他的手。“在這之前,我們先討論一些其他的問題。”“有隱患?”佩圖拉博立刻問。見奇物而心喜之情在轉瞬之間被壓製,無情的理性回歸上風。“我們不應該利用這裏?”“這並不容易評價。我對驅動此地運轉的力量感到陌生,但在方才的運轉之中,有些細節的確值得深究。”莫爾斯放開佩圖拉博,雙手交疊環抱於胸前,繞行於滿地的粗重線纜和無處安放的機械探測方盒之間,在控製台邊停步,注視著黃銅表盤上已經複位的指針。“縱然能量,尤其是亞空間能量的量級難以衡量,但驅動機械運轉的力量不會憑空誕生,而一名星際戰士個人不通過靈能手段所能調動的情感,以及情感帶來的後續情感力量,絕無可能驅動一次跨越千萬光年的對話。”“你認為情感是一根引線。”佩圖拉博說,知道莫爾斯是對的。“或者說一條指令,用來告知正在運轉這台機械的操縱者下一步的需求。”“這處異形遺跡有生命正在操縱?”佩圖拉博擰起雙眉,淺色雙眼裏氤氳著慎重的思考。死去的異形文明值得利用,活著的則完全是另一回事。“有一點你說的對,那就是有些工作的確無法由星際戰士完成。”莫爾斯看著佩圖拉博說。“我個人支持你去嚐試這套裝置,但我無法向你保證任何事。好消息是,即使這處遺跡真的仍有存活的異形在操縱,它的虛弱和受縛是可以肯定的。更多細節我無法探查。但是,假如在試用過程中,你發現任何危險的預兆……”他想了想。“祝你好運?”佩圖拉博歎了口氣。“這聽起來可不太友好,莫爾斯。”“哦,我親愛的鐵之主啊,王座在上,再這樣揣度我,我就要用帝國攝政馬卡多的金鋼筆狠狠打你的……”“我希望你能更換一個幫助我調動情感的方式,莫爾斯!”——時間和空間在虛空的隧道中被巨力扭曲,幻象和被遺忘的碎片在寒冷的黑暗中沉眠,古老的機械在嗡嗡作響。當佩圖拉博睜開眼睛,他看見一列身穿蒼白防護服的人正從歪曲的畫麵中離開。他聞到金屬般的化學溶劑填充著他的鼻腔,發現自己蜷縮在一根巨大的管道內部,被高密度的液體托起、漂浮。他盯著前方,透過弧形的玻璃管,發育尚不完全的雙眼模糊地辨識著外界的景象。岩壁漆黑,落水的聲音,還有更多的玻璃管,一根又一根。希臘立柱。這個名詞忽然出現在他腦中,就像它一直在那裏,在他對世界真正產生認識之前已經存在。他擁有了這個單詞,這讓他滿足之餘感到害怕。他動了動自己懸空的腿腳,在管道中行動,雙手貼到玻璃管壁上。冷。又一個概念出現,帶著它在數千種語言和文化中的表現形式進入他的腦海,就像一滴水落進盛滿水的杯子。在他的對麵,那些一排又一排的試管底下站著許多人,彎著腰,伏在工作台上,眼睛貼著觀察用的器具。生物學。遺傳學。基因工程。工作。任務。創造。又是一連串的名詞。他試著去看清對麵的試管,這是一次徒勞的嚐試,他的計算告訴他,他的視力不足以支撐一次精密度滿足他需求的觀察。他沒有感到遺憾。他轉而用雙耳去傾聽成百上千個以電力為運作基礎的儀器的低鳴。他能夠掌控它們。他知道。他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它們了。在三十一的微秒後,他向左側轉頭。有人來了。他知道。在玻璃的另一側,一個人正在看著他。他穿著一身科學家的白色長衣,長發被綁在背後,個子不高也不矮。纖細,但不瘦弱。他的容貌英俊,或許又沒有那麽英俊。不,這是一種難以用數據和理性衡量的指標。他不應該采用這種計算方式。若非來客身上所具備的可怕如恒星熔爐的力量感,或許他與任何平凡的存在都沒有相異之處。這股威懾力起初讓他恐懼,但來客靠近後,恐懼被冷靜所取代,冷靜則帶來足夠讓他放鬆的安心之感。他發現自己可以開口說話了。“帝皇。”佩圖拉博說,額頭抵著冰冷的玻璃管,“你是帝皇。”“是的。”科學家說。“你來看望你的造物。”“是的。”帝皇承認道,“很多次,四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