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舒默默收起了留影珠，靜觀其變。
    剛剛，他確實想將留影珠中的內容當堂公布，但是現在自己改主意了。
    因為，那樣做首先會定死白衣陰靈的罪。
    看高攻的樣子，明顯是不想定趙尋的罪。
    他一直在思考該如何保下白衣陰靈，趙尋上堂的一番話，給了他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
    這樣一來，白衣陰靈便能保下來。
    趙尋死後，白衣陰靈也就不用再為了他去禍害京師百姓了。
    身為趙有德兒子，起初李雲舒對趙尋沒有什麽好感。
    畢竟，趙奕是那個德行，趙尋又能好到哪去。
    但是經過這件事，他現在反而對趙尋有了幾分欽佩。
    真是個癡情漢。
    大堂之上。
    手握驚堂木的高攻整個人都蒙了，什麽情況？
    這些人怎麽不按劇本演啊！
    他和趙有德明明商量好了，將所有罪責都推到那隻陰靈身上。
    而趙尋不過是受了陰靈的迷惑，罪不至死。
    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趙尋當堂認罪，那自己該怎麽判？
    高攻的目光看向大堂之上的趙有德，眼神詢問。
    此時，白衣陰靈搖頭道。
    “不，不是這樣的！”
    李雲舒目光一凝，正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趙尋動作更快。
    隻見趙尋一把捂住了白衣陰靈的嘴，而他自己嘴角湧出一股黑血。
    “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他知道，自己單純的認罪一定會被父親阻止。
    所以，在來的時候就已經服下了毒藥。
    可以說，今天離開趙府，他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白衣陰靈拚命搖著頭，然而，趙尋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
    不過幾個呼吸的工夫，便徹底失去了生機，倒在了白衣陰靈的懷裏。
    “啊！”
    白衣陰靈仰天痛哭，摟著趙尋的屍體跪倒在地上。
    趙有德立即衝了上來，將她推到了一旁。
    “你滾開，都是你這個掃把星！”
    “你為什麽這麽傻啊，尋兒！”趙有德抱著趙尋的屍體，突然轉頭看到李雲舒，“李雲舒，你殺我兩個兒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望著趙尋的屍體，李雲舒卻感覺不到高興。
    他走到趙有德身旁，俯下身子大聲質問道。
    “他如果活著，京師每天都要死人，難道那些人的命就不是命嗎？”
    “那些賤民的命，怎麽配和我兒子相提並論！”
    咳咳。
    見趙有德幾乎失去了理智，高攻清了清嗓子，手中驚堂木一拍。
    “京師失蹤案的元凶趙尋，已經畏罪自盡，本府宣布，退堂！”
    ……
    皇宮。
    上官雙嶽邁步走進鳳臨殿。
    “陛下，西周的使臣已經到了。”
    “嗯。”裴璿璣手裏捧著那本《丹藥塑體錄》，頭都沒有抬，“讓他進來吧。”
    不一會，一名身著錦衣的男子走進了大殿。
    “臣蘇利奉西周陛下之命覲見大楚皇帝陛下。”
    裴璿璣放下手裏的書，抬頭看向蘇利。
    “太叔昌讓你來有何事？”
    “我朝陛下派臣來是想與大楚聯姻，永世修好。”
    “哦？”
    這個回答，讓裴璿璣有些意外。
    不同於其他幾國，大楚皇室隻有她一人。
    所以，她很好奇西周是想與大楚的誰聯姻。
    “太叔昌想要西周的何人聯姻？”
    蘇利恭聲道。
    “我朝陛下第十三女，玲瓏公主。”
    裴璿璣饒有興致地問道。
    “我大楚青年才俊眾多，不知這位玲瓏公主看上了誰？”
    “回陛下，是京師景明觀的李雲舒。”
    李雲舒……雲舒……舒。
    李雲舒的名字，在裴璿璣的腦海之中不斷回蕩。
    她冷笑一聲，太叔昌這算盤打的，自己在大楚都聽到了。
    想要李雲舒，不就是因為知道那個家夥的師父飛升了嗎。
    見她半天不開口，蘇利繼續說道。
    “還望陛下恩準，為玲瓏公主與李雲舒賜婚。”
    “想要聯姻這是好事，朕樂見其成。”
    聞言，蘇利心中一喜。
    “謝陛下隆恩——”
    然而，裴璿璣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先別急著謝，李雲舒是道門中人，景明觀不許婚娶。所以聯姻可以，但是你們要換個人。”
    “陛下——”
    “怎麽？”裴璿璣冷聲道，“難道朕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蘇利立即垂首，語氣恭敬道。
    “臣清楚了。”
    太後有命，要他帶李雲舒回西周。
    如果能通過聯姻的方式，將李雲舒帶回去，那自然是最好。
    現在聯姻不成，那他隻能另想其他辦法了。
    不過，裴璿璣越是不放人，也就越說明李雲舒的重要性。
    他更加確信，對於飛升之事，李雲舒肯定知道些什麽。
    裴璿璣揮了揮手。
    “若是沒有其他的事就退下吧。”
    “臣還有一事。”
    “何事？”
    “我朝陛下想交換回被關押在大楚的貝海石。”
    裴璿璣看向一旁的上官雙嶽，目露詢問之色。
    上官雙嶽立即上前，解釋道。
    “此人是西周的頂級密探，被關押在鎮異司地牢。”
    各國之間，都有密探蟄伏，這不算是什麽秘密。
    她掌管的鎮異司，並不隻是負責抓拿妖邪。
    其中，還有一部分人分散在其他國家，為大楚提供情報。
    當然，做密探難免有失手的時候，所以各國都有抓捕的他國的暗探。
    這些人要麽秘密處死，要麽關押起來。
    能讓西周提出交換的密探，也隻有在西周有密探大師之稱的貝海石。
    裴璿璣微微頷首，大楚的密探全部都是由上官雙嶽負責，所以對於這件事她並沒有太上心。
    “朕乏了，這件事這件事你全權負責吧。”
    上官雙嶽垂首稱是。
    見狀，蘇利再次行禮。
    “臣告退。”
    ……
    景明觀。
    趙尋已死，他的魂魄凝聚成了陰靈，跟隨李雲舒回到了道觀。
    看著院中趙尋和白衣陰靈膩膩歪歪，李雲舒覺得這狗糧不能光自己吃。
    所以，手中魂幡一抖，陳虹邁步而出。
    陳虹看著旁若無人地啃在一起的兩個陰靈，啐了一聲。
    “你叫我出來，就為看這個？”
    李雲舒回答的理所當然。
    “不然呢？”
    陳虹翻了個白眼，而後看向道觀外。
    “我聽說，京師販賣一種特製的羅襪，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對此，李雲舒嗤之以鼻，什麽羅襪能比得上黑絲。
    “怎麽，想以後穿給江公子看？”
    陳虹手臂搭在李雲舒的肩膀上。
    “你若是想看，我也可以先穿給你看。”
    李雲舒渾身一緊，立即站起身。
    “走吧。”
    他倒不是怕陳虹，反正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隻是每次女帝來都悄無聲息，他是怕自己再被一腳踹飛。
    尚品鋪。
    西市最有名的成衣鋪，錦緞布匹琳琅滿目。
    陳虹先李雲舒一步，邁步而入。
    她的目光四下掃視，此時掌櫃的立即迎了上來。
    “不知姑娘相中了哪塊布料？”
    陳虹開口問道。
    “你們這有沒有那種羅襪，就是——”
    一時間，她忘了那羅襪叫什麽名字。
    隻是在江都縣的時候見過，據說隻有京師有得賣。
    一聽羅襪，掌櫃的便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了。
    掌櫃的指著遠處的一排展櫃。
    “姑娘說的是黑絲吧。”
    什麽！
    走在後邊的李雲舒，腳還沒邁進尚品鋪的門，便聽到了黑絲兩個字。
    他一個箭步衝進尚品鋪，想要證實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可是當他走進鋪子，此時陳虹的手裏正在拿著一條黑絲細細打量。
    看到這一幕，李雲舒的眼睛瞬間瞪大。
    嘶！
    什麽情況！
    這個世界，怎麽會有黑絲這種東西！
    他的目光落在陳虹麵前的那個展示櫃上，黑絲、白絲、肉絲、漸變絲，甚至是漁網，直接看花了眼。
    在那個展櫃的一旁，還擺著一雙雙的鞋子。
    謔！
    李雲舒直呼好家夥——高跟鞋！
    他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確認這不是在做夢。
    李雲舒走到展示櫃跟前，拿起一條黑絲，手掌輕輕撫過，皮膚感受著那絲滑的觸感。
    此刻，他的腦海之中已經浮現出女帝穿著黑絲，腳蹬高跟鞋的模樣了。
    一襲龍袍，搭配上黑絲和高跟鞋，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吸溜！
    “掌櫃的，為什麽我從來沒有看到有人穿過這些東西？”
    這也是最讓李雲舒疑惑的原因，他在京師生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有人在大街上穿黑絲和高跟鞋。
    所以，打死他也沒想到，成衣店竟然賣這些東西！
    而他平時穿的衣服，那都是撿的師父穿剩下的道袍，所以也從來沒來過成衣店。
    李雲舒穿著鎮異司的衣服，掌櫃的自然不敢怠慢。
    “公子說笑了，正經人誰穿著這個上街啊。”
    “嗯？”李雲舒一臉疑惑地轉頭看向掌櫃的，“那什麽時候穿？”
    掌櫃的壓低聲音，意味深長地說道。
    “當然是晚上的時候穿。”
    李雲舒秒懂，雖然這裏有黑絲和高跟鞋，但是人們還沒有把它們穿出門的習慣。
    所以，這些東西在人們的眼中，隻是起到提高興致的作用，而不是作為衣服的一部分可以穿出去。
    仔細想想，在師父飛升之前，他一天到晚都待在道觀，也確實沒什麽機會見到年輕女子。
    即便是有人穿著黑絲出門，他也看不到。
    更何況，女子本就很少拋頭露麵。
    一旁，陳虹對手裏的黑絲愛不釋手，這就是她想要的。
    其實，李雲舒猜的沒錯，她就是想買這個，等有朝一日回江都縣，穿給自己喜歡的那個人看。
    “掌櫃的，這一條——黑絲，多少錢？”
    掌櫃的笑著伸出一隻手。
    “五兩銀子。”
    陳虹驚呼出聲。
    “這麽貴！”
    她預想到了這東西會比較貴，但是聽到這個價格，還是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期。
    她自己是沒錢的，想買這東西隻能跟李雲舒借錢。
    可是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早就看出來了，李雲舒窮得叮當響。
    景明觀雖然是一座地處京師的道觀，可是一天到晚一個香客都看不到。
    如果不是進了鎮異司當差，她都懷疑李雲舒早晚會餓死在道觀裏。
    自從李雲舒進門，掌櫃的大半心思就已經在他的身上了。
    現在又聽到陳虹嫌貴，所以臉上立即表現出了不屑的神情。
    “哪裏貴了，這麽多年一直都是這個價。”
    看掌櫃的這副模樣，陳虹嘴角抽動了一下。
    “掌櫃的，我學狗叫能便宜點嗎？”
    掌櫃的有些不耐煩。
    “行，你叫一個我聽聽。”
    陳虹清了清嗓子，學著掌櫃的腔調開口道。
    “哪裏貴了，這麽多年一直都是這個價。”
    掌櫃的愣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
    “你——你怎麽罵人啊！”
    陳虹一臉無辜地問道：“我怎麽罵你了？”
    “你——”
    掌櫃的氣結，如果不是有鎮異司的人在旁邊站著，他早就把眼前這個潑婦打出去了。
    “你到底買不買，不買別耽誤我做生意。”
    李雲舒從衣袖之中取出一錠金子，淡然開口道。
    “她要買什麽，算我的賬。”
    掌櫃的一回頭，正看到直晃人眼的金子，他這才明白過來。
    “嘿呦，原來您二位是一起的啊。”
    雙手接過金子之後，轉頭對陳虹賠著笑臉。
    “夫人您看上哪一條了，我給您裝起來。”
    “嗬——”陳虹冷哼一聲，“我還是喜歡你剛剛桀驁不馴的樣子。”
    咳咳。
    掌櫃的尷尬地幹咳了兩聲，而後挺直了身子，恢複成了最初的模樣。
    陳虹的目光掃過那枚金子，不是幻術。
    這個家夥竟然有金子！
    不會是老婆本吧？
    想到這，陳虹也不好意思買太多，畢竟是花別人的錢。
    “我就要這條黑絲就行。”
    然而，就在掌櫃的打算把手裏的黑絲打包起來的時候。
    李雲舒開口道。
    “我全都要！”
    掌櫃的：“啊？”
    陳虹：“啊？”
    李雲舒手指掃過展示櫃。
    “羅襪一樣一條，鞋子一樣一雙，包起來。”
    女帝渾身上下的尺寸，他清楚的很。
    所以高跟鞋不需要量，就知道該買什麽尺碼。
    掌櫃的臉上樂開了花。
    “得咧！”
    陳虹看了看那琳琅滿目的羅襪，喉嚨滾動。
    有些心疼李雲舒的錢，又有些感動。
    “其實，不用買這麽多的，我隻要一兩件就行。”
    李雲舒瞥了她一眼。
    “你想多了，這些是我給自己買的，你想要什麽自己去挑。”
    “你？”
    陳虹上下打量了一眼李雲舒，腦海之中浮現他穿著黑絲的模樣，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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