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 卷二上 聖王本紀第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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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文忠王諱恒,字子常,姓管氏,與高帝同鄉裏,累祖世事農,王考以修洛陽宮發役,薨途中。未冠喪考妣,與從弟恪相依為命。自幼即與高帝、明王相善,坐同席,寢同床,如手足兄弟。

    崇寧三年,與恪北上如洛求學,路織筐販貨,以圖自給。既至洛,從學於郭孝成,與告淩相結。七年,南歸,淩與王同行。

    至於荊南,逢帝北鄉,遂共謀後去。時郝應起義於郡內,進薄零陵,聲勢浩大。王以為宜赴之,帝然之,同往。

    至,為任成引為從事。義軍抵零陵,郡尉焦徹距之,義軍不能敵。時兩軍持,徹巡於陳前,聖王見機,策馬挺槍襲之,斬其於萬軍之前,還。人皆驚畏,而王徑赴帝所在,報斬將,帝嘿然,人益奇服之。郝應大喜,以王為帳中司馬。從高帝拔荊南,有功,為祁陽令。

    隨高帝至嘉魚,遇梁江夏太守莫仁,敵眾我寡。帝聞官軍偪,急會諸將問所計,王言曰:

    “今官軍勢眾,乘勇而來,非可以與之爭鋒於野。嘉魚西北距江,東南帶陵,此兵家必爭之地。若先為莫仁所下,則其軍兵南下,一往無前,吾等無可守,徒見禽耳。宜遣將晝夜兼道,先據嘉魚,以是可守。”

    帝以為是,分軍兩千五百於明王,使輕裝先進,下嘉魚。書與任成,使並軍北鄉。莫仁先至,圍嘉魚,攻之,劉停固城據守,晝夜修備,五日而不下。帝與成既會於嘉魚南,問於王曰:“奈何之?”王對曰:“官兵連攻數日不下,師老氣潰,今二帥共合兵師,突擊其部,鼓噪而行,煙火示城,使內外共擊,莫仁一戰可斬。”帝然之,遂雷鼓,燃火,襲之,明王見,自城中擊,仁師大潰,溺死江中者千計,仁為管恪所斬於陳,是役帝以王為首功。

    七年五月,梁侍中何衍眾五萬次宜都,將近,王言於郝應曰:“今彼大軍至,而江陵內兵不下萬,城堅樓固,我圍之,旬間難下,彼已至,則我內不能拔城,外受於敵圍,此敗軍之勢,臣竊以為不可。”應然之,問策,王曰:“竊以為,可先東退,引大軍東,則城兵相離,圍勢不成,可破矣。”應然之。

    引軍東,壁於華容西,何衍果將兵追,至於華容西,義軍逆之於前而要之左右,衍軍驕急進,遂為應所截,帝親兵擊其後,王步挺入陳,持戈奮矛,所向搗破,官軍莫能敵也。

    應嘉王,予兵四千於王,以王為後將軍、長沙太守。

    八年春三月,梁太尉韓阻率眾十萬南來。

    阻先遣輕兵步騎二萬五千襲當陽。會時帝與王在長阪,從騎惟四五百,梁騎掩至,欲走不能,為圍,帝與王奮戰而身免,欲還當陽,追迫,不能入,南遁,時王妃姚氏、王三子皆在當陽中,當陽受圍,城中人不滿三千,死禦七日,不能敵,城破,王妃姚氏焚宅以舉家亡,王聞之慟哭,幾絕於氣,遂昏,越日乃蘇。泣對帝曰:“臣幼喪父母,中喪妻子,何罪至於此也!”

    帝退至江陵,固壘於江北,急報郝應,書傳各郡,使各遣兵向江陵。

    諸軍至,應悉托委於帝,帝歸本營,召王,問策,王曰:“今敵勢壯而氣驕,亦示羸以誘,斷截其後而要之於江,敵可破矣。”帝曰:“盡以委君。”

    王遂收攏旗幟,隳江北壘。阻見之,喜曰:“敵旗攏而壘隳,欲走之釁也,其怯如此,麾軍可破矣。”王命江南軍少南以次,言以“江北無事”,陰選弱卒四千,夜絕江而微壘,示之以弱,韓阻見,喜,縱兵擊之,恒命江北卒絕江南還,並令江南兵北鄉,既至南岸,阻欲追,參軍鄧凝曰:“今倉卒絕江,恐為賊所擊,不如備置船橋而後濟。”阻曰:“今敵既潰,若不乘勝而克,其固壘於江南,曠日而戰也。”遂渡江,王命半渡而擊之,又令管恪、告淩各領精騎五百自左右北渡,一騎一幟,掩襲向敵。敵既半渡而受擊,軍亂,死甚數,又見左右騎至,聲勢浩弘,大懼,更相北逃,阻不能沮,軍遂潰,王將兵追亡逐北,馘斬以萬計,降者八千餘人。

    既勝,應致功於帝,帝曰:“此子常之功也。”應乃轉王桂陽太守,封邑五百戶。

    九月,帝西鄉,王從攻巴地,頻登城拔寨,每戰所斬過於諸將。

    九年二月,帝會諸將,問曰:“今欲北,莫若自上庸而如中原,或搗漢中而取關右,宜何者?”諸將皆以為,若入川者,又須奪關右,難也;從上庸發,直搗中原,兵可不日近雒都,易也,且若擊川秦,孤軍而行,發上庸,與郝應可合。

    帝時欲圖蜀中,以是嘿然不應,王知帝心,乃建言曰:

    “今兄台已取三郡,自可獨成一業。雖兵馬不足四萬,而宿將精兵,非不可假以成事。若道上庸,雖沮少,而必附於郝將軍,彼眾而我寡,則仰人鼻息,君上有龍虎之誌,豈可委質於他人,此一也。

    中原與荊襄相連,使我取之,安能不為郝將軍所內?若克定川秦,則益雍皆為我所有,夫此天府之國,若據之,北可圖晉涼,東可入中原,進可輝揚大義,退可固關自守,此天所以成君上之業也,闔棄之?此二也。

    夫梁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若我兵出上庸,偪中原,指雒都,其必傾天下之兵以鬥,我寡而敵眾,安能必勝?然若我入川蜀,任郝將軍擊中原,則梁必虛西兵以東鄉,我可收益雍如探囊,此三也。

    觀此三者,則入川為上,而出上庸為下矣,竊為君上謀也。”

    帝大悅,拊之曰:“此吾高遼也。”諸將盡以為然,遂繼西討,王仍從鬥戰。

    至於邛都,太守李柯良固城而守,集周兵三千餘。王督軍七千圍之,數戰不能下,遂陽稍南退,陰勒兵伏於北,柯良夜北欲鄉成都,為王所伏,得而降之。

    東南趣牂牁,而太守為郭孝成,遂招納,乃與孝成共北鄉克定劍南。

    十年春正月,郝應稱魏王,書拜帝益州牧、爵蜀國公。

    帝既得書,諸將稱喜,帝麵無色,罷退諸將,留王、明王、管恪。帝目王,王意之,曰:“夫川蜀王者之地,未嚐不可以稱製也,今君上已並八郡,帶甲六萬餘,又據天府之地,何必委身於魏?”明王、恪然之,帝遂喜。

    二月,帝於成都稱秦王,拜王為國相。已王,帝谘王問以遠謀。王對曰:“王上雖已平巴蜀,然兵乏而糧闕,非可以與中土相抗。且關中隔函穀而望梁都,脫其失,恐梁悉兵以距我,若我無十萬之師,非可以相當。固王若欲立馬驪山,則須先穩固巴蜀,廣興耕鋤,名法定律,內安流民,綏撫戎蠻,募兵選將,繕甲積糧,待郝應趣梁廷以無力,兵出劍北,克定漢中,馬踏雍陝,一清關內,則可東出函穀,興義討梁,時百姓必鹹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於是中原可平,帝業可就矣。”帝從之。至十三年,川蜀已百姓富足,兵甲充備。

    帝複問於王曰:“今可北鄉不?”恒曰:“可以孝成為帥,取漢中,北略長安。”帝遂委軍於孝成,使北取漢中。孝成使王將軍三萬,道樂城,自帥“郭家軍”一萬兼道趣南鄭,漢中悉兵赴樂城,孝成遽至南鄭,破城斬將,俘敵主事,押於樂城下,樂城遂降。

    乃向褒中,圍之,太守方世聖城褒中,出與戰,先擊孝成,孝成使趙政、趙之揚逆之,王突騎要之,力敗世聖,遂還城,固守。孝成連攻過月,城牆幾夷,糧盡亡眾,兵民相食,世聖不忍見之,遂降。使使出,自刎於樓,血濺於門,以示其盡守土之忠。

    秋,漢中悉定。

    十四年春,帝北圖關中。書與王使圖武都,王乃星夜襲之,拔武都,亦降陰平。八月,蜀郡蠻首倔蘭懷以眾數千反,王討斬之。十月,巴西人申江殺太守據郡,王破禽之,傳首帝營。

    十五年十月,王偕百官奉表曰:“暴梁無道,殘戮黎民,故天下四起兵戈以欲除害,王承萬民之意,受天地之托,龍起義軍,章揚大德,以是簞食壺漿,望風歸順,遂舉巴蜀如卷席,徇秦雍如撣手。今乾坤動蕩,聖恩縣失,布衣翹首以待治,黔首踮足以望德,王上有天福所象、聖隆之德,為天下所以寄望,惟冀王上能順乾坤之命、萬民之聲,弘繼大統,紹德稱帝。”帝固讓,表六上,帝乃內。

    開陽元年正月,帝稱帝於長安,拜王為司徒、錄尚書事,賜爵晉王。

    元年三月,帝東征,以兵二萬付王,使鎮關中。五萬付孝成,使鎮川蜀。

    八月廿八,孝成畔於成都,郡縣為脅降服,乃僭號稱蜀,北出劍閣,鄉關中。王聞之大驚,急留一萬守諸郡,將餘南下,急書與帝,使持穩莫西,信文在《通紀》。長史王平不解,王曰:“帝新取關東,不可差池也。”

    時諸將皆以為,孝成好奇兵,必道鄉漢城,然王曰:“孝成知我知其所欲,會鄉南鄭。”乃赴南鄭,孝成果至。

    孝成既至,王欲擊,會諸將曰:“今郭孝成畔逆,僭越稱尊,欲圖顛覆社稷、動蕩乾坤,直此國家危難之秋,惟諸君戮力,方可興存天下,保定江山,茲成敗之舉,悉在君等,誠冀諸君奮死以戰,勿有旋踵。”諸將慨然,皆欲死戰,恒乃部諸軍,使李柯良將兵三千為左陳,管恪將兵三千為右陳,自將三千為中,餘兵千於城。既部,臨發,陰與守將劉提曰:“待兩陳交兵不可分,君擂鼓發兵,大作聲勢,似帝來援之形,勝負之分,悉在君矣。”

    相交,管恪先登入陳,直鄉中軍,恪奮戟而前,所向皆披靡,孝成不能禦。柯良複鬥入,披甲持槊,破敵翼軍,手戮數十敵,遂如孝成陳內,揮舞兵戈,凡至皆斬,破圍數重,所部穿於郭陳,要之為二。王乃殺陳,雷鼓突其前軍,鬥挺而進,披鋒逕前,克斬甚眾,所梟無算。劉提見勢,命雷鼓,發城中軍,陽大軍勢,鄉陳,大呼帝援已達。孝成軍既受襲為挫,又以為帝將兵至,遂慌亂,懼而奔逃,相踐踏者眾,降者亦多,王揚矛衝刺,縱馬突穿,帥軍盡殄餘軍,孝成雖斬走數人,不能止其退,疋馬與所親十餘騎走。

    王乃逐之,至於伏羊嶺,斬之而還。點整諸軍,不見恪,已而有士言得恪屍,王見,果然,遂慟哭不能止,幾於昏,久而乃複,曰:“吾早喪父母,長阪又失妻子,血親惟餘明孝,今亦殞,何其悲矣!”王家世不顯,親戚唯有管恪,恪字明孝。

    王傳檄川蜀,收降諸郡,至於十月,益州悉定。帝乃加王尚書台令、大司馬、都督益雍二州諸軍事,領雍州牧,兼雍州刺史,承製都督關內諸軍政,賜白狀二百。王乃拜李柯良益州牧、劉提益州刺史。

    十二月,帝召王,王至自長安,帝親勞之,又問以後計,王曰:“今皇兄已定司兗,略有中原,當另有別圖。郝應、士尚相攻於豫州,可使之相鬥,我收漁利,袁善陸梁青徐,非池中物,若不乘其未壯,六師移之,恐必為後患。待袁善既破,海岱肅清,皇兄當舉義興兵,北鄉討梁,一清河北,而後南鄉以爭江表,天下可定矣。”帝說,曰:“賢弟朕之臂膀也!”王乃曰:“皇兄此語甚使臣寒也。”帝不解問之,對曰:“弟常以為,弟雖不才,而亦應為皇兄心上之人,未料皇兄僅以為臂膀,實寒臣也。”帝笑曰:“賢弟此言是也,賢弟常在朕心上,微賢弟,朕寢食不善,坐立難安也。”

    三年二月,恒還長安。五月,令修蜀堰。九月,吐穀渾寇西境,王遣將迂破之。承製蠲川蜀賦稅。

    四年夏,偽涼王馬隆使偽武威太守兀穀將兵五萬,寇鳳翔,王使李柯良將兵四萬逆破之於雀城,還報於王。

    王令柯良屯於雀,使使使涼,涼乞和,賠以貨糧,恒遂許,使柯良班師。歸,柯良問曰:“臣已破涼於雀,待大軍至,追亡逐北,未嚐不能僉有隴右,盍不擊之?”王對曰:“皇兄縱馬於中原,所以無虞者,賴關中之兵糧,使秦涼既戰,若期年不克,所耗何多?故不宜曠日圖遠矣。”柯良拜服。

    時關中凡年,供中原錢糧兵馬皆以萬計,帝每讚曰:“有是弟,掃清六合如卷席矣。”

    六年春,王複入洛拜帝,帝嘉勞之,進爵聖王,邑萬戶,位在諸王之上,以九千歲稱之,稱詔行敕,專斷生殺,劍履上殿,讚拜不名。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