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淼說的按頭施壓，其實說的就是辭退潑她染料那個小青年的事。
    別說什麽基層工人可憐、辛苦，她沒有同理心。
    這件事情也不需要有什麽同理心。
    都是成年人了。
    犯了事就該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況且身處事件之中，她就算不是上級領導，也是一個普通女性。
    既不相識，又無緣無故，一個大男人會潑一個姑娘一身染料，這是正常人會做的事嗎？
    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又能是什麽好人？
    話再說回來，槍打出頭鳥。
    那小青年既然敢冒頭，就也怪不了陸淼第一個殺他立威。
    傅璟佑點點頭，明顯是支持妻子的做法的。
    不過話說到這裏，傅璟佑又問：
    “如果連廠長都存在問題，那這個廠子就算搞起估計也走不長遠，那你還要繼續管這件事嗎？”
    陸淼“嗯”聲琢磨兩秒，點點頭道：
    “管還是要管的。”
    她現在明麵雖然是在忙棉紡廠的事，但實質上，是在為國家辦事。
    棉紡廠的事，該管的還是要管。
    不過再管的話，就得換個策略了。
    既然做好了飯喂到嘴邊都不知道吃，那就下桌去吧。
    陸淼諷刺低聲嗤笑。
    懷裏柏川拱了拱，天真爛漫的童聲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媽媽好香耶。”
    “很香嗎？”
    “嗯！”
    柏川點頭，抓著媽媽肩頭的一縷頭發聞來聞去，鼓著小臉嘻嘻哈哈認真道：
    “好喜歡媽媽的味道~”
    拋開工作上的事，陸淼平複心情微微失笑。
    說了一句“明天再走一趟製衣廠看看情況”後，便低下頭在柏川肉墩墩的小臉上親了親。
    孩子說起“香味”，陸淼也想起了點什麽，偏頭看向傅璟佑道：
    “天熱出汗多，最近洗發膏和雪花膏也用得好快，你抽空再給我買點兒，要不然過幾天我都要沒得用了。”
    傅璟佑頷首：
    “好，明天我順路帶幾盒回來。”
    “嗯。”
    陸淼應了一聲，舉著小柏川，母子兩個嘻嘻哈哈的歪倒在沙發上好一陣鬧。
    再說棉紡廠和製衣廠的事。
    隔天國英社的車停在路側家門口，於紅聽陸淼安排，留在社裏沒過來。
    陸淼上車後，跟司機小同誌說了地址，再次往製衣廠去。
    這次還是商談為主，卻和上次談加工價時的不同。
    陸淼給出消息，問王月華敢不敢信她一回，跟她去闖廣交會。
    辦公室裏，王月華都懵了：
    “廣、廣交會？”
    陸淼喝了一口茶，輕輕點頭。
    並非她要搞性別對立。
    實在是這一期工作跑下來，接觸的眾多廠長裏，隻有製衣廠的王月華是女同誌。
    而似乎也隻有王月華的思想是能跟上時代的腳步的。
    人既能接受現階段的新型經營理念，不會古板的將其歸納於“資本”。
    關鍵對工廠有責任心，有想要好好經營的態度。
    這一點，是陸淼這陣子跑了許多家國營工廠後，對比下來發現的相對珍貴的點。
    最開始在棉紡廠那邊發現的問題，是廠裏設備老化落後。
    棉紡廠紡不出市麵上新型布料的同時，還造成了大批廠貨滯銷。
    相比於現階段的國人，陸淼自然要更清楚一些國際上的喜好。
    陸淼原本的打算是投其所好。
    把棉紡廠滯銷的貨，對標國際上相對能夠被接納的產品進行加工。
    老舊的布匹賣不出去，添加元素的成品總能銷得出去。
    而且國際是大市場。
    隻可惜棉紡廠不爭氣。
    而且通過昨天看下來，棉紡廠上報破產，可不止是機器老化、貨物滯銷的這些問題。
    廠長不作為，內部人員的管理方麵恐怕也占據著問題大頭……
    這些事不想也罷。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陸淼放下茶缸子，坦然道：
    “我手裏正好有一份名額，如果你能聽我的要求來，那我就可以帶上製衣廠。”
    王月華早由一開始的發懵，到現在震驚的望著陸淼。
    國營大小生產單位，誰不知道廣交會是什麽地方？
    過去能參加廣交會的，都是至少在近兩三年裏，盈利數據做得非常漂亮的頭部工廠。
    還得是經過財政、外貿等好幾個部門輪番篩選過後的……
    現在、現在這機會就到她們這兒來了？
    王月華狠狠吃了一驚，有點被餡餅砸暈了。
    陸淼問王月華信不信任她，王月華能不信任嗎？
    王月華不信任誰，也不能不信任她啊！
    陸淼從財政部來，各方麵都有優勢。
    現在肯給她們製衣廠這個機會，肯定就是要幹實事的。
    難不成還能害她們嗎？
    除非陸淼自己也不想混了。
    王月華抓準機會，當即點頭道：
    “我聽陸主任的，陸主任怎麽安排，我們就怎麽做！”
    不過話音才落下，王月華又疑慮道：
    “但是陸主任，我還有一點疑惑的地方。”
    陸淼主動替她說出心聲：
    “你是想問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沒有給棉紡廠？”
    王月華點頭。
    陸淼莞爾一笑，坦然道：
    “機會原本是給他們準備的，但是他們沒抓住。”
    陸淼都把台子搭好，飯做好給喂到嘴邊了。
    可是給他喂飯、他轉桌，那她還能怎麽辦？
    那就隻能先把他請下桌去了。
    扶誰都是扶，那肯定要扶能成大器的。
    王月華一聽這話，怔然感慨棉紡廠的廠長糊塗之際，也攥緊了手心，暗道她可不能錯失這麽好的機會。
    不過話說回來，王月華又斟酌問：
    “那之前的談的哪些合作？”
    還要照常進行嗎？
    還是說就算了？
    陸淼平靜頷首：
    “還是需要你安排一些人手負責加工的，不過不用最開始說得那麽多了，除了這個以外，我還有一個要求。”
    王月華忙道：
    “您說！”
    陸淼便道：“我之後會給你一些生產方向，但在之後的生產過程中，相關原料，也就是布匹類，需要你從棉紡廠拿貨。”
    “啊，這……”
    製衣廠一直都有對應合作的工廠，好像還真沒怎麽跟棉紡廠合作過。
    一聽要從棉紡廠拿原材，王月華突然顧慮起來。
    陸淼看在眼裏，緩聲安撫道：
    “這件事你不用過於擔心，我的意思也不是強迫你所有原材必須從棉紡廠拿，隻是棉紡廠有的部分，質量也過關的，希望你可以優先考慮一下，也算是支持一下他們工廠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