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
    陳向東聽著都有點尷尬，更別說是白成文了。
    白成文不知道眼前什麽情況，隻窘迫望了許香草一眼，下意識擔著擔子往後退開了些。
    許香草目光瞟上瞟下，都看在眼裏。
    見這又髒又邋遢的漢子一副唯唯諾諾、老實巴交的樣子，心裏更是瞧不起。
    她略一輕哼，慢條斯理的轉開視線，隱隱之中好不傲慢。
    陳向東還幫白成文提著背筐呢。
    見白成文往後挪，他趕緊把人胳膊給攥住了。
    許香草的話雖然刺耳，但陳向東想想也就想明白了。
    也許真的是陸淼和傅璟佑囑咐過什麽。
    畢竟院兒裏平時還有半大點兒的孩子在呢。
    肯定不能什麽人都往裏放，要不然出點事兒怎麽辦？
    她們做幫傭的也承擔不了責任。
    這麽想著，陳向東心裏氣順了些。
    他和顏悅色，跟許香草介紹起了白成文：
    “香草同誌，這位呢，是嫂子考上大學前的老鄉，這回大老遠過來是專門給送東西來的……”
    陳向東隻提了陸淼，許香草潛意識就會錯了意。
    一聽說是和陸淼相關的，許香草就又看了白成文一眼。
    隻這一眼，許香草把著側門笑笑道：
    “喲，可是不趕巧了，先生和小陸姐今天都沒在，家裏我也做不了主，陳哥，你看要不你帶這位老鄉去別的地兒轉轉先？等晚點了再過來。”
    什麽老鄉不老鄉的？
    還分考大學前、考大學後呢？
    也不知道陸淼一天結交的都是什麽人，一個個的不幹好事，盡想著打秋風來的。
    要是再讓她多管幾年家，恐怕這座大宅子都得叫人搬空了去……
    許香草不肯開門放人，心裏對陸淼也多了幾分成見。
    “香草同誌，你話不能這麽說，六哥和嫂子要是不在家，那唐梅嬸子難道也不在家嗎？”
    她管不了事可以理解，可家裏又不是沒別人。
    實在不濟，把能管事兒的請過來也成啊、
    人家大老遠的過來，哪有不讓人進門的道理？
    門口這處僵持著，許香草脫口就想說唐梅也不在家，話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吐呢！
    王秀從垂花門那邊一路跑來道：
    “在家在家，嬸子在家，陳哥也來了？來了好，都快進來吧！”
    把許香草推去一旁，王秀忙不迭的請人進門。
    陳向東對傅家相對熟悉，便帶著白成文往裏頭走。
    王秀插上側門，走動兩步也要跟上去，胳膊肘兒袖口卻倏忽一緊。
    “怎麽了？”
    王秀看向許香草。
    許香草氣紅了臉，拽著她道：
    “什麽怎麽了？你幹嘛放他進去？這人又窮又髒，指不定身上就有什麽毛病，回頭要是傳染給了屋裏的人，你放他進去你負責嗎？”
    王秀皺了眉頭，抽回手不讚同的說：
    “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你剛才沒聽人家說是跟小陸姐認識的嗎？讓不讓進自然有小陸姐拿主意的時候，就算小陸姐不在，家裏也還有其他人，我跟你有什麽資格攔著人不讓進？”
    王秀要走，許香草又一次拉住她道：
    “跟她認識的人就得往裏頭放了？這個家又不是她一個人的！”
    王秀懂她什麽意思，立即警醒她說：
    “可這個家也不是傅哥一個人，而且香草……”
    看了眼許香草，王秀平靜直白道：
    “你別忘了自己什麽身份，不論什麽時候，這個家裏你跟我都是沒有話語權的。”
    有能耐和權威的，是這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不是她許香草。
    她憑什麽嫌別人不讓人家進門？
    更何況這還是主家人的客人。
    “你、你……”
    許香草說不過王秀，被王秀噎得整個人都氣的直抖。
    兩個人在這頭僵持，那頭唐梅也趕到了垂花門。
    原來剛才王秀湊巧就在前院兒。
    門口鬧的時候，王秀聽了一耳朵內容，跟著就去裏院兒問唐梅了。
    唐梅給了話，說趕緊請人進來，王秀這才又跑回來的。
    許香草原本還想說什麽，聽見唐梅的動靜便又不服氣的把話咽了回去。
    再說唐梅。
    王秀說的什麽老家來了人，唐梅還以為是賀家的誰過來了。
    現在走近看是生麵孔，唐梅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又一邊笑著請人往裏院兒走，一邊寒暄道：
    “小傅和寶兒他媽這個點兒都沒在家，我從前呀，也去過你們那兒，就是先前好像沒見過你？同誌，你是村裏哪家的？”
    “嬸子，我不是大河村的，我是大隊上的，我媳婦兒是跟小六哥一個村。”
    “你媳婦兒是哪個？”
    “她是馬姓，村裏都管她叫甜棗……嬸子，這趟過來是縣裏的胡主任說小六嫂要蜂蜜，原本說是叫裝好了給寄過來的，小六嫂要的實在多，我跟甜棗怕東西在路上打了，就說給送過來……”
    胡誌遠說寄過來就行了，可這是好近百斤的蜜，不是一瓶兩瓶。
    怕路上打碎了瓶子糟蹋東西，甜棗就沒同意。
    後頭兩口子合計了一下，就說給送過來。
    來前甜棗特意上了一趟賀家，給打聽清楚了住處才叫白成文過來的。
    白家的條件在鄉裏算好的，白成文過去沒少去過縣城，可出省城上大城市，這還是頭一回。
    怕白成文收拾得不精神，既遭路人白眼，又給陸淼兩口子丟麵子，出門時，甜棗特意給他收拾了幹淨的衣服和新鞋
    那會兒許香草光隻看見白成文腳上頂了破洞的布鞋。
    又哪裏能體會到他第一次上京北，不懂得上哪兒能坐公交車，一路彎繞打聽從火車站走了幾十裏路，摸去青塔胡同的艱辛和碰壁過程呢？
    唐梅不認識白成文，但是對甜棗有幾分印象。
    過去她去南邊的時候，甜棗還是個沒多大的丫頭呢。
    那會兒甜棗跟在陸淼身邊學認字，唐梅見過幾回。
    “你說說這，就為了她的一句話，讓你們折騰這麽老遠！這事兒辦的……白同誌，你辛苦了，快快，向東啊，你陪著白同誌先坐，我去給你們泡杯茶來！”
    唐梅不認識白成文，白成文也沒見過唐梅。
    白成文原本還拘謹著，進裏院後看見“嘬嘬嘬”喚著小狗玩耍的柏川。
    過去傅璟佑他們回老家，甜棗上他們家去的時候，白成文去接過甜棗幾次，期間就有見過柏川。
    雖然過去了好些時候，柏川長了個兒，但模樣依稀之間還是對得上的。
    確定自己這回沒走錯地方，白成文徹底放鬆了下來。
    唐梅說去泡茶，他放下東西立好扁擔忙笑著道：
    “嬸子不用忙活，我是粗人，再好的茶葉也喝不出什麽味兒來，隨便有口水喝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