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那還真是個不錯的故事呢
    走廊圍牆外的視野格外開闊。
    韓晝抬手接住用宣傳單折成的紙飛機，將其輕輕地拋出。
    紙飛機在空中打了個旋兒，慢悠悠地飛向地麵，被忽然吹起的風席卷著飛遠，很快便消失不見，也不知道飛往了何處。
    紙飛機是剛剛從遠處飛過來的。
    韓晝有些納悶，這是辦公室三樓，他不知道這地方為什麽會有紙飛機，就像不知道為什麽莫依夏會突然問出那麽奇怪的問題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這家夥打來電話的時間點是越來越奇怪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不僅不是周末，而且也還沒到放學時間吧？芽芽初中倒是可能放學早一點……你該不會是逃課了吧？”
    空氣安靜了幾秒，莫依夏沒說話，電話那頭反而響起了林幼芽心虛的聲音：“那個……韓晝哥哥，逃課的其實是我……”
    “你？”韓晝一愣，困惑道，“你沒事逃課幹嘛？”
    “爸爸媽媽今天都不在家，我擔心威武將軍在家裏沒東西吃……伱放心，上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應該沒關係的……”
    “體育課也不行，有沒有關係不是你說了算的，你走了老師知道嗎？”
    “不……不知道……”
    “那你……”
    “韓晝。”
    電話那頭，莫依夏淡淡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韓晝的話，“你應該清楚，我能給你打電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所以你現在難道不該多關心關心我的事嗎？”
    她似乎有些不高興，“還有，你是不是太喜歡轉移話題了，你打算什麽時候回答我的問題？”
    她看向身邊的林幼芽，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用害怕。
    後者當即投來一個感激的目光，連忙摘下手上的通話手表，獻寶似地遞給她，然後捂著耳朵跑到了另一邊，似乎在表示自己什麽都聽不到。
    林幼芽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確定一件事了——韓晝哥哥和依夏姐姐之間的關係果然很複雜，說不好已經牽扯到三角戀了，依夏姐姐現在應該是在興師問罪，這種事她最好還是不要繼續往後聽的好。
    大人的世界太複雜了……
    事實上，莫依夏現在並不是在向韓晝興師問罪，她的心情其實相當平靜，有些事她早就料到了。
    這個世界顯然不是人物關係異常簡單的童話。
    況且就立場而言，她沒有對韓晝興師問罪的理由。
    剛剛的三個問題更多還是出於樂趣，她並不是真的想逼韓晝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隻是難得能和這家夥說一次話，她不想讓對話顯得太索然無味。
    很多問題其實並不需要答案，當問題問出口的那一刻其實就多少知道內心想要的答案了，同樣的，回答這個過程本身也足以代表一種回答。
    不過盡管如此，她還是想聽聽這家夥親口給出的回答，無論是敷衍的還是認真的，她都想聽到一個答案。
    “我沒想轉移話題，隻是你的問題不太好回答。”
    沉默片刻，韓晝歎氣道，“別的不說，全世界所有女人都掉進河裏……這個範圍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這是有必要的。”
    “什麽必要？”
    “將範圍擴大到全世界的話……起碼我就不會是你心中最後一個想救的人了，不是嗎？”
    莫依夏語氣平靜，可這宛如自我安慰的話語中所隱藏的若有若無的哀傷情緒卻讓韓晝心頭一緊，莫名有種心虛的感覺。
    他很清楚莫依夏的演技有多高超，這種情緒大概率是演出來的，可萬一不是呢？
    他幹咳兩聲，故作淡定道：“瞧你這說的，你怎麽都不至於排到最後一個去吧……”
    “是嗎？”莫依夏語氣幽怨，“連宿管阿姨都能擠進和你關係最要好女性的前三名，我這種滿打滿算才和你相處不到兩個月的人又算得了什麽呢？”
    她小聲地抽泣起來。
    好吧，這家夥絕對是裝的……
    韓晝牙疼道：“你分明知道我是胡說的，硬要說的話我和宿管阿姨相處也才半個月呢……”
    “是啊，短短半個月而已，這恰恰能說明你們之間的感情刻骨銘心，無法用時間來衡量。”莫依夏酸溜溜地說道。
    韓晝一時語塞，試探道：“你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這就要取決於你接下來的回答了。”
    少女的聲音中似乎帶著些小情緒，“我希望這個回答最好明確簡潔，畢竟我能和你能聊天的時間最多隻有十分鍾，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
    合著你也知道這些問題沒意義啊……
    韓晝心中歎息，思索道：“如果真發生了那樣的事，那我會想辦法建造一條船，把我所有想救的人都救上船。”
    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他繼續說道，“我是認真的。”
    莫依夏沉默片刻：“雖說隻是一個假想的問題，但回答也應該符合基本邏輯，這是在水中救人，哪有給你造船的機會？”
    “難道全世界所有女人都同時掉進水裏就符合邏輯了嗎？”韓晝沒好氣地反問道。
    事實上，他依舊沒有明確回答莫依夏的問題，但這的確是他此刻的答案。
    他也因此發現了一件事——自己討厭多選一。
    “那我重新組織一下問題……”
    “不用組織了。”
    韓晝大致能猜到莫依夏想說什麽，他並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明白，深吸一口氣道，“我想救的人裏肯定有你，而且優先級很高，至於有多高就不用問了，我也不太確定……”
    “這個回答我還算滿意，起碼不是在說謊。”
    沉默半晌，莫依夏說道，“不過我應該很早以前就說過了吧，你這個人很貪心。”
    “這一點我不否認。”韓晝笑了笑，“不過貪心應該不算壞事吧？”
    當然不算。
    如果貪心全都被一個人填滿的話……那就不算壞事。
    莫依夏在心裏說道。
    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很想看看韓晝此刻的表情，不過很可惜，手中這個手表似乎並沒有視頻通話的功能。
    “好了，我的問題就到此結束了，接下來該說說你的問題了。”
    雖然這樣的回答似是而非，但也讓她更明確了一件事——像拉著這家夥一起去爬雪山這種事果然還是很有必要的。
    如果是漫長的小說，那就總要不斷增加故事情節的。
    無論是自然推動，亦或是人為製造，哪怕是硬加的情節也好。
    否則怎麽當女主角呢？
    “我的問題？”韓晝一愣。
    “你不是說自己即將麵臨處分的危機嗎？和某個薄情寡義的人不一樣，我還是很關心你的事的。”
    莫依夏收回思緒，杵著下巴說道，“說來聽聽吧。”
    她把手表放在耳側，就好像那家夥就坐在她身邊一樣。
    人聲和車聲依舊嘈雜，但卻好像沒那麽刺耳了。
    韓晝幹笑兩聲：“其實我剛剛誇大其詞了一點，雖然我在辦公室，但並不是來領處分的……”
    事實上，他之所以會出現在歐陽憐玉的辦公室，其實是因為前天晚上外賣被偷的事。
    他怎麽都想不到，林安宇的“外賣賊清除計劃”居然真的有用，僅僅一個晚上就鎖定了外賣賊的身份。
    就在昨天早上，陳崢突然告訴韓晝，學校裏真的出現了一個被辣進校醫院的家夥，這是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據說後來那家夥又被迅速送到了市醫院，動靜鬧得還挺大，所以消息才傳得那麽快。
    結合時間來看，這家夥很可能就是那個偷吃了變態辣雞翅的外賣賊。
    得到這個消息後，韓晝的第一反應是震驚，緊接著便是擔心，心想這家夥該不會完全吃不了辣椒吧，不然怎麽會被轉移到市醫院？
    雖然他不介意讓外賣賊吃吃苦頭，但萬一因為一份變態辣雞翅真把這家夥的身體搞出大問題就麻煩了。
    好在事情並非如此，據陳崢所說，那個家夥雖然被辣得夠嗆，但身體並沒有出現嚴重的問題，之所以被送進市醫院是因為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痔瘡受到了嚴重刺激，所以不得不前往大醫院做割痔瘡手術……
    聽完這話，當時寢室裏幾人的表情別提多精彩了。
    “我們找到那家夥的室友問了一下，得知他果然是吃了外賣燒烤之後才出問題的，因此完全確定了他外賣賊的身份，那家夥估計也猜到自己是被算計了，但多半清楚這是自作自受，隻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咽，所以沒敢追究變態辣雞翅的事。”
    想到莫依夏的高三生活一定很枯燥，這麽有趣的事不一定有機會聽，韓晝饒有興趣地分享道，“不過他不敢追究，他的父母卻沒法忍，畢竟割痔瘡要在醫院待上好幾天，等於平白浪費了幾天學習時間，他的父母又都有工作要忙沒空照顧他，兩個人別提多心煩了，在醫院吵了一架之後便開始追問具體情況。”
    “那家夥當然不敢說自己偷了外賣，於是隻說是在學校外麵吃壞了肚子，他父母怒不可遏，非要找商家討個說法，那家夥生怕事情鬧大，又自知瞞不住，這才把自己偷外賣的事說了出來。”
    莫依夏一直靜靜地聽著，聽到這裏忽然問道：“之前的事就算了，醫院裏發生的事你是怎麽知道的那麽詳細的？”
    “當然是聽別人說的。”
    “不對，你應該還有事瞞著我吧？”莫依夏思索片刻，“比如說你的身體也出了問題，所以不得不前往醫院什麽的……”
    韓晝一驚，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左臂，不是吧，這都能猜到？
    他昨天見了鍾鈴一麵，然後去醫院拆左手的石膏，中途路過一間病房，借助強化的聽力剛好聽到了外賣賊一家的對話，也算是相當走運了。
    “你……”
    莫依夏沉默了許久，這才繼續開口。
    “該不會是也得了痔瘡吧？”
    “滾！”
    韓晝嘴角抽搐，還以為這家夥真的神通廣大到連他手臂受傷都猜的出來呢，合著就是瞎說的。
    “你笑了，你剛剛笑了對不對？”
    莫依夏裝作沒聽見，繼續說道：“不管怎麽說，你去醫院是真的，所以你的確受了什麽傷……算了，我的時間有限，繼續說下去。”
    韓晝繼續說道：“後麵其實沒事了，畢竟那家人都很清楚，事情鬧大或許能找出罪魁禍首出口氣，但兒子外賣賊的身份也會在大學期間一直跟著他，得不償失，所以沒想把我找出來，虧我準備了那麽多應對方案……”
    “既然沒事，那你為什麽會出現在輔導員辦公室？”
    “他們聯係了學校，可能是有點關係在裏麵吧，這件事校方還挺重視的，調出監控發現被偷的外賣是我的，所以就把我叫去問話了，不過倒是沒有追究其他事，隻是希望我能給同學一次機會，不要把他偷外賣的事宣揚出去。”
    韓晝心中搖頭，之前蕭小小外賣被偷的時候想調取監控說沒辦法，現在偷外賣的遭殃了學校反而重視起來了，真是夠心塞的。
    “然後呢？”
    “我其實沒想到處宣傳，這次的事就算是給那家夥的教訓了，不過我要求學校調取了前陣子的監控，發現蕭小小的外賣果然也是那家夥偷的，所以唯一的條件就是讓他給蕭小小當麵道個歉，畢竟這個計劃最初的目的就是幫她報仇。”
    韓晝繼續說著，他剛剛跟莫依夏提到過蕭小小的事，包括覺得她眼熟這一點也告訴了對方，莫依夏沒有多言，不過同樣對此感到有些費解。
    她知道韓晝的記憶力很好。
    “不過對方並不接受這個條件，說這次的事情到此為止就好，不想再和誰道歉擴大影響，所以剛剛其實是輔導員在代表校方對我做思想工作。”
    “說了叫你多吃魚。”
    莫依夏聽完，有些無奈地說道，“盜竊超過一千元以上就屬於犯罪了，你應該早點找我幫你的。”
    “你怎麽幫我？”
    “我同樣可以給你點外賣，隻要在每份外賣裏都放上價值千元以上的定情信物，那麽誰敢偷就屬於犯罪，這樣你完全可以用報警威脅他們就範，滿足小小的道歉訴求是必然的。”
    “嘶——還是你花樣多……”
    韓晝自動過濾了“定情信物”幾個字，驚奇道，“聽上去確實可行，不過你有那麽多錢嗎？”
    莫依夏輕歎一聲：“你好像忘記是誰在包養你了。”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是時間已經不允許了，“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既然你沒問題，那這次通話就到此為止了。”
    韓晝一愣：“那麽快嗎？”
    “我說了，我隻有十分鍾時間。”
    “行，剛好輔導員也在叫我了。”
    “對了，家長會的事你應該還沒忘記吧？”
    莫依夏沒有立即掛斷電話，而是提醒道，“我媽那邊我已經搞定了，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參加，我必須要見到你，否則……”
    “否則？”
    “否則我就報警說我丟了一件價值幾千元的貼身衣物，而且還是被穿過……”
    “行了行了，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去的。”
    韓晝大感頭疼，這家夥愣是抓著這件事不放了……
    “記得戴上身份證。”
    莫依夏抿了抿嘴，“這將會是一次遠行。”
    她難得地沒有在這個環節說胡話。
    “我知道了。”
    電話掛斷，遠處觀望許久的林幼芽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問道：“依夏姐姐，你們聊完了嗎？”
    “嗯，謝謝你了，我平時能和他聯係的機會很少。”
    莫依夏把手表還給了她。
    “不客氣。”
    林幼芽小心看了她一會兒，覺得對方心情似乎還不錯，試探道，“那個……依夏姐姐，你們應該沒吵架吧？”
    “為什麽要吵架呢？”莫依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因為……”
    林幼芽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別擔心，我們不會吵架的。”
    莫依夏目中閃過一絲笑意，忽然想到了什麽，問道，“不過有件事我想一下，你之前說的女一號女二號的那個故事……最終結局是什麽樣的？”
    林幼芽一愣，強顏歡笑道：“大……大團圓結局……”
    “大團圓結局嗎……”
    莫依夏平時不太看動漫電視劇，但也知道大團圓結局指的通常是男女主角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故事走向。
    她抬頭望天，下意識抬起手，從半空中接住一架不知從哪飛來的紙飛機，將其輕輕飛了出去。
    一陣風吹過，由宣傳單折成的紙飛機越飛越遠，不知飛往了何處。
    她壓了壓帽簷，聲音也跟著風越飄越遠。
    “那還真是個不錯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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