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兩老翁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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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是,這個時期的文學竟然也和它的政治一樣腐敗透頂,正所謂是“自中朝貴玄,江左稱盛,因談餘氣,流成文體。是以世極迍邅,而辭意夷泰,詩必柱下之旨歸,賦乃漆園之義疏。”
    以孫綽、許詢為代表的作家們完全置國家和人民於不顧,他們寫出的玄言詩“平典似道德論”,毫無情致可言。
    然而這種惡劣的詩風卻一直統治了東晉文壇一百年,直到陶淵明出現,才發生新的變化。
    沈重知道陶淵明出身低微,性情孤傲,看不慣當時官場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更不願卷入叛亂頻仍的政治鬥爭。
    他的詩表現了他對當時上層社會的極端憎惡與否定,表現了他不與惡勢力同流合汙的傲岸情操,抒發了他退隱田園後雖然生活艱苦但卻能擺脫世俗、遠離禍網的怡然自得的情趣。
    沈重不否認陶淵明的詩平淡自然,具有濃鬱的生活氣息,用極簡練、看來像是極平常的語言創造出極其高超的境界。
    但是,這樣的詩在他看來缺乏大家之氣。
    子良的方才所念的那四句足以給他強烈的震撼。
    詩句和畫境竟是極為契合,渾然一體,相得益彰。
    沈重有些後悔讓陸無涯先走了,不然他這種喜悅激動的心情便可以同老友共享,那豈不快哉?
    “大氣,大家之氣……”有的書生讚道。
    子良在念完四句之後並未繼續,而是頓住了,等著先生和其他書生士子品評回味。
    沈重呼吸急促道:“念,念下去!”
    “蕩胸生曾雲,決眥入歸鳥。”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詞句朗朗上口,念完之後,子良又喃喃地重複了最後一句,望著沈重,似乎是在等著先生開口品評。
    沈重尚未開口,早有書生士子激動地搶了先,有人道:“好詩啊,好詩,題為《望嶽》,全詩即著力突出一個‘望’字,句句是望,望嶽之色,望嶽之情,充溢於字裏行間。”
    “不錯,以問句起筆,起句之超然者也,不同凡響。”
    “山南向陽,故天色曉;山北背陰,故日色昏。一山之隔,判若昏曉,可見泰山之高大。此處用筆甚妙。”
    “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這句引的好!”
    “詩題是《望嶽》,全詩沒有一個‘望’字,卻緊緊圍繞詩題‘望嶽’的‘望’字著筆,由遠望到近望,再到凝望,最後是俯望。視角的不斷轉換之時,心境也在步步提升,從遠距離的歎為觀止,到近距離的細致體會,再到攀登之雄心油然而發,妙啊,妙哉!”
    眾人一邊說著,一邊對望著,還有人喃喃地重複著詩句。
    沈重此刻的內心是極為震撼的,這首詩用四層寫意:首聯遠望之色,次聯近望之勢,三聯細望之景,末聯極望之情。
    全詩肅穆莊重,如果這首詩僅是對泰山伏拜在地的詠歎,則難免空洞,但在最後兩句中,詩人融入了自己的誌意,可謂以明德唯馨之意勖勵守土,尤有立言之旨,非徒得郊擅登歌氣象!
    他一邊想著,一邊不斷小幅度地點著頭,好半晌之後,方才歎了口氣,他也自付學業該博,為當世儒宗。
    至於陰陽圖緯,道經釋典,靡不畢綜。
    又多所撰述,鹹得其指要。
    但這樣的詩句他是決計作不出來的。
    其實,也無怪沈重氣餒,《望嶽》雖是杜甫早期作品,卻凸顯詩聖功力,全詩隻言片語,說得泰嶽色氣凜然,為萬古開天名作,句字皆能泣鬼磷而裂鬼膽。
    更被乾隆皇帝評為“四十字氣勢,欲與岱嶽爭雄”。
    就在沈重冥思之時,外麵風風火火地闖進一人,不由分說在沈重肩上一拍,沈重猛地抬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咦?陸翁,你何故複返?”
    陸無涯滿頭大汗,也顧不上擦,喘口氣咧嘴說道:“老夫並無車駕,還得勞煩德厚兄。”
    他說完之後,這才注意到大廳內的書生士子都在議論,又看到那副泰山圖被展開,問道:“這……這是何故?”
    “嗬……你且看看。”
    沈重伸手一指那幅畫的背麵,陸無涯眯著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看過去,一邊看一邊點頭,說道:“這樓家丫頭當真是不凡,味該女之詩,詩中有畫;觀該女之畫,畫中有詩。”
    “哈……”
    沈重啞然失笑,這畫癡怕是還真的以為這詩畫就是樓清漪所作。
    陸無涯擰眉道:“詩是好詩,畫是好畫,可偏偏將這首詩題到了背麵,唉……”
    沈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陸翁,走吧。”
    陸無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此地距江陵城尚有一段距離,他用了沈重的車駕,沈重怕是就要另外想辦法回城了,老臉一紅說道:“沈翁,要不老夫還是搭別人的車吧?”
    沈重笑道:“不必了,正好我也要回城!”
    陸無涯狐疑:“詩會尚未結束,難道你也要提前離開?”
    沈重點頭:“詩會雖未結束,卻已經結束了!”
    陸無涯茫然,這老家夥說話怎麽神神叨叨的。
    “恭送先生!”身後響起一片聲音。
    沈重也顧不得和學生們告辭,兩人並肩離開了大廳,早有下人備好了犢車等候,因為此時詩會尚未結束,因此出園的車駕並不多,路況倒也通暢。
    兩個老頭兒各自憋著一肚子的話要問樓清漪,自然都是歸心似箭,是以登車之後立即吩咐回江陵。
    車夫輕輕甩起鞭子,老牛發出“哞”地一聲,吱吱呀呀聲音響起,犢車啟動,輾得青石的地麵“格愣格愣”直響。
    車行一陣,離開園子,陸無涯拐拐沈重的肩膀,撅著胡子道:“噯,樓家那個老東西真是不像話,見著他一定得好好說道說道。”
    沈重白了他一眼,笑了笑,揮出一鞭道:“我的陸畫癡,你想想看,有多久沒有見到那個老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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