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謝謝您，我感覺好多了。”

    “這杯特調所用到的基底是班加利爾產的，有冬天的味道，對吧？”

    “就像是躺在雪原裏，我冷靜下來了，謝謝您。”

    “沒關係。”

    露娜點了一杯自己平時愛喝的起泡酒。

    “希斯特利亞呢？”

    “那是......誰？”

    “？”

    露娜以略感驚訝的眼神看向瓦索裏爾。

    “您這是......”

    “瓦索裏爾，你認真的？”

    “我真的不認識，是和我工作有關係的人嗎？那我得準備一下......”

    “等等。”

    “嗯？”

    “嘶......難辦了。”

    她露出一臉十分難堪的表情，左手緊緊捂著額頭。

    “酒裏有什麽嗎？”

    “不是，你跟我走一趟吧。”

    “哎？是要幹什麽？”

    “想知道你還記得多少事。”

    【二】

    去往目的地的路上，露娜的話少了許多，大多時候，她隻是保持緘默。

    她明白那意味著什麽。

    這就是明麵上的腦子壞掉了。

    在戰鬥中壞掉了，丟失了記憶，按照這種情況，一般得去看醫生，但能找回記憶的人寥寥無幾，露娜索性自己親自上陣，為他尋找刺激。

    這不僅僅是為了他，還是為了他內心很在意的那個人。

    盡管他們之間經常冷嘲熱諷，不善理解，但雙方互相在乎，在心底裏也明白這份在乎和關懷是出於真心，露娜隻是不想讓這份感情被辜負。

    說不定，他倆已經見過麵了，但是瓦索裏爾沒能認出希斯特利亞。

    那一定讓她很傷心吧。

    “你就站在這，不要發出聲音，不要向前邁出一步。”

    “嗯。”

    “這個拿著。”

    瓦索裏爾被安排站在一道矮牆後，手中握著露娜交給他的一塊結晶。

    露娜走上兩側種著花草的台階，看來最近缺少照料，它們有些沒精神。

    “咚咚咚”三聲傳來，不過一會，傳來了屋內主人的聲音。

    “誰啊？”

    露娜此時觀察身後，沒有一點動靜。

    “是我。”

    “你是誰啊？”

    她歎了歎氣，然後更改語氣說到。

    “希斯特利亞，開門。”

    門被打開了，她一臉驚恐的表情，露娜看得出，她沒有休息好。

    “早知道您上門拜訪，我應該多做點準備才是......您稍等，我馬上就去......”

    “不必了，隻是想來看看你。”

    “上司上下屬家登門拜訪嘛......”

    “不是那個意思啦。”

    “呃？”

    “你就把我當做你的朋友，現在隻是朋友來串門。”

    她稍稍放下了戒備。

    “原來是這樣啊，那您請進吧。”

    露娜再次朝後方看去，沒有一點動靜，然後走進屋內。

    室內很整潔，有些出乎露娜的意料。

    希斯特利亞家裏經濟條件還算不錯，居住的房屋裝潢精致，還是獨棟的，至少這是普通人的夢想，但在身居如此高位的人眼中，倒不算什麽。

    “您怎麽了？”

    露娜才發現，自己站在原地有好一段時間了。

    “沒什麽，話說回來，你的家裏好幹淨啊。”

    “大人過獎了。”

    “我該坐哪？”

    “啊！恕我招待不周！您坐這吧！我給您泡茶！”

    她的狀態很差，露娜知道就算她再怎麽分心，也不會忘記這些基本的禮儀，露娜感受到了，感受到她失去想念之人的悲慟和失落。

    該和她好好談談了。

    茶泡好了，被放在了露娜身前，可她沒有半點要喝的意思。

    “希斯托利亞，最近有遇到什麽麻煩事嗎？”

    “呃？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啊。”

    “有沒有，有的話可以拜托我解決哦，反正我有空。”

    其實她很快就得離開了，有空什麽的是編造的謊言。

    “沒有哦。”

    “你大可放心地依靠我哦，畢竟我是‘劍’嘛。”

    “真的嗎？”

    ——上鉤了。

    “露娜大人，有遇見瓦索裏爾嗎？”

    “今天和他見過麵。”

    “他，他有沒有出現一些，很......就是很不尋常的狀況呢？類似，類似健忘的症狀。”

    “有的。”

    “比如什麽？他還記得您嗎？”

    “他不記得我曾告訴他的調酒秘方了。”

    “這，這樣啊......”

    她有一些失落，談到敏感的話題時，她表現出的那種積極性，又讓露娜感到不是滋味。

    “如果我說他記不得我了，您會相信嗎？”

    “他不記得你了？”

    “嗯......”

    “這樣啊，你知道發生什麽了嗎？”

    “我那天隻是在外閑逛，卻沒想到遇上了他，我還納悶為什麽這麽久了他連電話都不接，叫他的名字，他轉過身，他居然不認得我了……

    我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我希望他能盡快想起來。”

    “是這樣嗎......你怎麽樣？”

    “如您所見，其實您很早就看出來了吧，我的狀態很差，連基本的招待都搞忘了。

    瓦索裏爾他......雖然很中二，很直白，很不解人情，獨來獨往，其實他是個很好的男人，在我眼裏是這樣，隻是......

    隻是我......”

    露娜平靜地看著她，正是這時候，她想著喝口泡好的熱茶。

    很苦，還有一些不該摻和進的雜質。

    “隻是你還來不及告訴他這些，他就沒法再想起來了。”

    “我不知道他內心是否還藏著對我的記憶，就算他不記得我這個人，但他也許會記得我對他做過的一些事情。

    我總是拿他開玩笑的，露娜大人。

    他就像個石頭一樣，偶爾給出一些反應，讓我覺得很有意思。”

    時鍾在搖擺，不斷發出滴答聲。

    “他的同事們總是笑他，笑他一個大男人還成天念著母親，明明是和平年代卻向往著戰鬥都說他是個傻子。

    說他酒量不行，業務能力差，隻是一味勤奮工作。

    但說到底，對於我認識他這件事，我從來沒後悔過。

    我不是因為喜歡調戲他，才不後悔。

    而是因為我不後悔，所以才調戲他。”

    露娜輕輕一笑。

    “噢，原來你倆這麽要好。”

    “在外人眼裏，我倆經常吵架，根本就不像是要好的樣子，所以才會認為我們關係不好，對吧。”

    “應該吧。”

    “我和他很早就認識了，他住在我家附近，是一個喜歡踢球的孩子，總是搞得髒兮兮的，還踢壞過別人家的玻璃。”

    “我記得你們都來自索爾維希爾區？”

    “嗯，是的，那是個很美的地方，有著我數不盡的特色美食，但是有一天，天災入侵了這裏，我再也看不見掛在他臉上的笑容了，他就以那樣的表情，那樣的性格，活到了現在。”

    “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我不知道，問他他也不說，麵對別人的嘲諷，也隻是草草應付。”

    “看來我很榮幸，得到了知曉他真心話的機會。”

    “您知道原因嗎？”

    露娜將瓦索裏爾尋找母親戰鬥的理由這件事全盤托出告訴了她。

    其實露娜認識瓦索裏爾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見過她了，那個時候她來到議會，臉上總是掛著慈祥的微笑，卻難想到，她是一位久經沙場的戰士。

    她能從她的眼睛裏，看見對和平的向往，對未來的期許，對家庭圓滿的憧憬。

    那才是一個成功的女人該擁有的眼神。

    露娜慢慢成長，也終於是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能帶著那樣的眼神漫步世間，她的內心一定也是溫柔的。

    “原來是這樣......”

    “嗯。”

    “抱歉，我不知道如何回應。”

    “沒關係，說說你想對他說的話吧。”

    “那個......”

    “沒關係。”

    “如果真的要說什麽的話，我隻想他快點好起來。”

    聽見瓦索裏爾的真實情況，她控製不住內心的情感，有些哽咽。

    “到底是那個該死的‘星’奪走了他的記憶，還是上天給予的不幸，我都希望他能好起來。

    他這個蠢貨，是怎麽做到忘記我的啊。

    我可以再也不開他的玩笑，不做那些讓他感到羞恥的事情。

    我原本隻是想和他在一起，過普通人的日子的。

    母親走了，父親走了，那些虛偽的兄弟姐妹隻是想利用他的關係獲取利益，明明真正關心他的人隻有我一個了，他怎麽忍得下心忘記我的啊......

    我隻求無上的神明，快讓他好起來，讓他記得我，那個可憐蟲，一旦沒了我，就很難找到關心他的人了，畢竟他這種人，實在是爛得透頂了啦。”

    她抑製不住淚水。

    稀裏嘩啦地哭出聲。

    露娜別過頭，將自己手中那塊，和交給瓦索裏爾的那塊一模一樣的結晶收進懷裏，並消散了它的光芒。

    她閉上眼。

    等待命運的指引。

    腳步聲的確是傳來了，露娜不禁微笑。

    【三】

    那兩塊結晶，是露娜自己做的，用來傳遞聲音用的通訊設備。

    她的目的很簡單，利用希斯特利亞的真心話，刺激瓦索裏爾。

    他還能記得很多事，說明他被影響的程度不深。

    他或許還有些事情想不起來，但至少，露娜幫助他找回了最重要的事物。

    很長一段時間裏，露娜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他們或許已經遠離了官場，遠離了紛紛擾擾，遠離了喧囂。

    步入塵世，其實也算不錯的選擇。

    露娜遠遠地走去，走向神座議會，走向自己的下一場舞台劇。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