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請選手就位！”

    芙瑞雅皺起了眉頭。

    她清楚地知道，查斯蒂娜是難啃的骨頭，為了戰勝她，她或許需要耗盡全力，那會很痛苦，不過她願意，隻要能戰勝她，什麽痛苦都無所謂了。

    是她害了伊薩貝拉老師，芙瑞雅一定要在這裏複仇。

    風元素開始在查斯蒂娜的腳底盤旋，月元素的氣息也逐漸擴散至整個賽場，盡管這片天空黑壓壓的，但時間是上午，月亮是不存在的，芙瑞雅的能力無法發揮到極限，這也是月元素的通病。

    “比賽開始！”

    一聲槍響，查斯蒂娜便怒吼著從身後扔出一團數人高的風元素能量球，被芙瑞雅迅速地躲開，那團能量球觸碰到擂台邊緣，觸發了防禦裝置，幾乎整個競技場都在震動。

    芙瑞雅一聲不吭，以觀眾肉眼幾乎無法捕捉到的速度接近查斯蒂娜，對著她的身體就是一記力道十足的鞭腿，被她以手臂抵擋下來，就連空氣都在嘶吼，四周的空氣仿佛是被踢斷了一般。

    芙瑞雅繼續加力，查斯蒂娜被逼得後退好幾步後蹬地而起以手觸碰地板，一團接著一團的烈風從地表被召喚出來，很快，整個賽場內都卷起了狂風，芙瑞雅則是以強化身體穩定住。

    “真是有力呢，芙瑞雅。”

    “......”

    查斯蒂娜向前連續衝刺，以風元素形成的長槍刺向芙瑞雅，被她連連躲開，查斯蒂娜卻是連續地進攻，不停地以超出常人的速度刺向她。

    同時，她還不停地轉換著節奏，穿刺的頻率呈現不規律變化，穿刺的力度也是亂的，這會讓芙瑞雅不容易躲閃，果然，最後她被擊中了，她迅速調整姿勢，以防禦態蜷縮住身體，隨後爆發出月元素，驅散四周的狂風。

    精彩極了。

    “伊薩貝拉。”

    坐在看台上的艾克撐著頭發問。

    “嗯？”

    “你是如何看查斯蒂娜的呢？”

    “......艾克，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

    “抱歉，如果你不想回憶那段過往的話，就罷了......”

    “我並不排斥她，她隻是為了教會，執行上級下達的命令，其實查斯蒂娜是很善良的孩子，雖然很愛逞強，不過麵對弱小的生命，會表現出不尋常的溫柔。

    她畢竟是我的學生，也算是令我驕傲的學生了，就算她做了那樣的事，但......

    我會原諒她的，如果她向我致歉，說實話，事到如今，我已經不在乎我是不是所謂的八大慧使了，就像艾克，你也從來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所謂的‘劍’，是吧？

    我隻是希望她們學會，無論遇到什麽境地，無論見識到什麽樣的風景，都能保持冷靜。

    為師者都有類似的願望，不是嗎？”

    伊薩貝拉說的一針見血。

    艾克的確是這麽想的，在他眼裏，“劍”不過是一層身份，偶爾還會束縛自己，僅此而已，但身為“劍”應該背負的責任，獲得力量後應負的重擔，艾克對待它們則是截然不同的態度。

    畢竟薇爾總是教導他，要用力量保護心愛的事物，要用力量清除汙穢，那才是力量的意義。

    而老師，都有想要學生們完全理解自己所教授知識的願望，這也是肯定的。

    他閉上眼笑了笑。

    “嗬，是啊。”

    賽場上刀光劍影，觀眾們為這神奇的魔法表演所震撼所折服，沒想到在這一代存在著如此強大的魔法師，賽場上的防禦裝置全程都在承受著高壓。

    芙瑞雅的左眼有了一些變化。

    查斯蒂娜還沒有發現那樣的變化，隻是感覺芙瑞雅所表現出的力量越來越孱弱。

    她以雙手召喚風柱不停射向芙瑞雅，而芙瑞雅也以月元素的飛彈回擊，二者的攻擊在場中央碰撞，不停地震動，不停地爆炸，隨後查斯蒂娜用力拋出一團能量巨大的風元素，而芙瑞雅則是於原地蓄力了一會。

    “啊！”

    一拳擊破了那團巨大的能量球，其化作數不盡的風浪席卷整個擂台。

    查斯蒂娜為這樣的力量感到驚訝，在心底裏默默感歎。

    不過就算是這樣的攻擊，地麵也沒有出現裂痕。

    芙瑞雅的左眼繼續變化，那團月亮的影子在眼眸中愈發清晰。

    “很好！芙瑞雅！使出全力取悅我！”

    “嗬啊！”

    她又是一擊衝刺加勾拳，被查斯蒂娜精準地躲開，氣浪卻是傷到了她。

    芙瑞雅的格鬥術，就是她的底牌，一旦被她的格鬥術擊中，就得做好癱瘓某個部位的準備，這一點就和她姐姐一樣，露娜最為擅長的，正是那一套自創的，行雲流水的頂級格鬥術，不使用魔力，也能打出擊穿空氣的效果。

    查斯蒂娜沒有反應過來，芙瑞雅的拳頭就以她所無法想象的速度再度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那隨時可能發起進攻的雙腿。

    芙瑞雅在雙腿上纏上了繃帶，是讓她更好發力的工具，不過在那樣巨大的力量下，這些繃帶都斷裂開，而查斯蒂娜再受到芙瑞雅一記重拳後，就被擊飛到了場邊，防禦裝置瞬間到達高壓狀態，而芙瑞雅沒有停手，繼續進攻......

    “別小看我了，芙瑞雅。”

    查斯蒂娜發出幾乎可以造成物理傷害的氣息，從地上升起，從身後，生出了一根根尖刺，以及手中的那兩把魔劍，然後將風元素纏繞全身。

    “極罪之牢·怒號之翼！”

    一陣陣氣浪不停地衝擊著芙瑞雅，但芙瑞雅的表情，卻沒有發生一絲一毫的變化，她還是那麽冷靜，或者說她，已經學會了麵對何種情況，都能保持冷靜。

    芙瑞雅將月元素凝聚在左手，握住手腕，那些紫色的氣浪就像風一般擴散，她一聲嘶吼，一道如刀鋒般的巨型月元素氣浪朝著查斯蒂娜劈砍而來。

    查斯蒂娜感受到巨大的能量了。

    這是能擊穿整個競技場的力量。

    “很好！很好！！！哈哈哈！！！

    那就看看你有多厲害吧！芙瑞雅！”

    那些尖刺從身後伸出，然後一齊刺向氣浪，就像是狼群在呼嘯，查斯蒂娜的風元素爆發出從未設想的力量，她以手上的雙劍持續附加風元素給尖刺，也就是怒號之翼，風元素和月元素衝擊，碰撞，不停地爆炸。

    “呃啊！”

    查斯蒂娜再度爆發風元素衝擊那如刀鋒般的氣浪，卻是巋然不動，因為芙瑞雅同樣也在發力，她的左眼已經變得很奇怪了，她的眼睛裏分明不再是瞳孔，而是一輪彎月，就和這氣浪一眼，尖銳的彎月，並且發著光。

    “原來這就是阿卡利亞族人的力量嗎？不愧是被月之神眷顧的族群，那我就以全力回饋你對我的敬意吧！芙瑞雅！”

    “查斯蒂娜，你會輸掉。”

    “我不會輸給你，在我倒下之前，都不會！”

    她激發了全身的神力，元素力突然爆發般地湧現，中心再也支撐不住如此強大的能量，發生了爆炸，賽場的防禦裝置幾乎就要到極限了，那些巨額的元素能量被優化後的防禦裝置吸收，持續為競技場供電。

    觀眾們已經發現了，在防禦裝置的頂部，出現了裂痕。

    就連地表，也出現了一條貫穿整個擂台的裂痕。

    賽場內的觀眾們由沸騰轉變為害怕，若是防禦裝置破碎，生命安全會受到威脅，但組委會並不想叫停這場比賽，若是真的破碎，賽場內的傳奇魔法師們，甚至是三位“劍”都會出手解決的。

    而查斯蒂娜的進攻，才剛剛開始。

    她扯下掛在頸子上的項鏈，那串骰子項鏈，將其丟向空中。

    “來吧，我們來玩一個有趣的遊戲。”

    項鏈在空中被查斯蒂娜激發的風元素展開，這是誰都沒有料到的情況，就算是發生了那麽恐怖的爆炸，她還保有異常強大的力量。

    “身為典伊人的驕傲，由我來捍衛！”

    一塊由風元素形成的骰子出現在查斯蒂娜的頭頂，就像是浮遊生物，繞著她移動。

    芙瑞雅沒有遲疑，激發月元素持續攻擊。

    【二】

    “遊霄，你怎麽看？”

    薇爾靠近九宮遊霄，輕輕地提問，還帶著不懷好意的壞笑。

    “薇爾啊，我覺得，我就像是《拉格迪伯格》中的那條鯨魚，因為它和其它鯨魚發出的聲音不同，頻率不同，永遠孤獨地在海中生活，卻不停止歌唱，我不該成為鯨魚，而如今我就像是找到了同伴，很興奮。”

    遊霄看得很陶醉。

    他很久沒有見識過，能將風元素運用得如此嫻熟，卻又擁有巨額的庫容的頂級魔法師了，查斯蒂娜的能力，甚至在絕大多數傳奇魔法師的能力之上，她還隻是個孩子，她的前途是無限的。

    “嘖嘖嘖。”

    遊霄注視著查斯蒂娜的動作，就像是欣賞舉世聞名的畫作。

    ——芙瑞雅，我期待你的綻放。

    薇爾低下頭，微微笑著，靜靜想著，就像是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卻不能說出來，暗地裏偷著樂。

    她已經看見了變成月亮的眼眸，就和露娜一樣，芙瑞雅離她所說的“綻放”，隻差一步之遙。

    【三】

    從小到大，芙瑞雅聽過最多的教唆就是，“不要被這點小事嚇住”。

    她是一個害怕危險的人，是一個純真善良的女孩，她從來就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義，認為那些事物會讓自己變成這樣是正常的，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伊薩貝拉從來不會失態，從來不會慌張，她總是能冷靜地處理任何事，到最後，她永遠是完成得最好的那一個。

    芙瑞雅離開伊薩貝拉的時候，沒有害怕，沒有哭泣。

    她早就已經學會了伊薩貝拉想要她學會的。

    查斯蒂娜身邊漂浮的骰子每轉過一麵，就會發出不同形態的攻擊，芙瑞雅在那樣猛烈的攻勢下，沒有向前繼續進攻的動力，她不停地揮動雙手，不停地催發月元素抵禦她的進攻。

    查斯蒂娜以風元素構築的雙劍朝著芙瑞雅劈砍而來。

    強烈的衝擊使得芙瑞雅的骨骼都在震動。

    ——很痛苦。

    ——芙瑞雅的機能已經到了極限。

    ——但芙瑞雅，絕不會害怕，我的身後，我的眼前，都是注視我的人。

    “那就綻放吧。”

    “？！”

    芙瑞雅在被擊退數十米遠後停下。

    身上的月元素開始收斂。

    她依就記得那個下午，在陽光鋪滿的庭院裏，聽見伊薩貝拉溫柔的一聲教導。

    身著象征光明的慧使袍，持著無限聖潔，象征崇高的淡藍色發光法杖，就如天空一般的澄澈，就如天空一般高遠。

    “芙瑞雅，阿萊亞的天空，和大地，溪水，陽光，萬物都有存在的意義，每一個事物的誕生，都是神明嗬護的寶物，直到一切的盡頭，直到太陽不再升起，直到星星不再閃耀，直到寂滅和消亡。

    而你要記住，無論境遇，泰然處之。”

    畫麵回到賽場上。

    “無論境遇，泰然處之。”

    查斯蒂娜愣住了。

    她聽見了熟悉的話。

    當時站在芙瑞雅身邊那位，生著氣的小姑娘，和她一起聆聽尊師教誨的，不正是自己嗎？

    “無論境遇，泰然處之。”

    查斯蒂娜不管那麽多，繼續朝著芙瑞雅進攻，可就在風元素即將觸碰到芙瑞雅的時候，她所構建的月元素屏障，已經完完全全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堅不可摧。

    芙瑞雅睜開眼，出現在所有人眼前的，是一雙帶有彎月的眼睛。

    就和“阿爾忒彌斯”一樣，那雙眼睛，象征著淨化，象征著輕柔，象征著不可僭越的神罰。

    “第一階無上大魔法。”

    就像是一記定心錘，查斯蒂娜被錘得呆在了原地，停止了思考。

    而觀眾和包廂內的所有嘉賓們也都震驚了，幾乎所有的人都從座位上站起來，欣賞月元素造詣的巔峰。

    “什，什麽......”

    是查斯蒂娜輸了。

    但她沒有忘記，就算是麵對這樣的情況，就算是麵對無上大魔法的威懾，也要保持冷靜的思考，如果她沒有倒下，那她就永遠不能算失敗。

    迅速恢複理性的她雖然無法擊敗芙瑞雅了，但她還是選擇反抗到最後一刻。

    賽場外的所有人都提心吊膽。

    “艾克，一會，我得稍微離開一下。”

    “去幹什麽？”

    “芙瑞雅釋放的，是月元素奧義，整個競技場都會被夷為平地。”

    “奧義？”

    芙瑞雅四周的月元素，由紫色逐漸變淡，變得發光發亮，就像真的月亮一樣。

    “星君·太虛之悲憫。”

    月元素從芙瑞雅的腳底綻放而開，就像是花朵一般。

    芙瑞雅於中心飄起，雙手合十，祈禱？默哀？其實是在為罪惡悲慟。

    斑紋逐漸浮現在她的右臂。

    無數的星星從花瓣中升起，所觸碰到的一切，都化作虛無，一片花瓣從芙瑞雅身後升起，環繞，形成和她眼眸一樣的形狀，一輪彎月的形狀。

    查斯蒂娜的魔力再也支撐不住，所構建的護盾徹底破碎。

    就連四周的地麵都在月元素奧義的影響下瓦解。

    這些花瓣會持續蔓延，伊薩貝拉跳上看台的護欄，一躍而起，飛至空中，身體朝下，生出如天使般金色的羽翼，翅膀上由光元素形成的羽毛散開，包裹住整個防禦裝置。

    “第一階無上大魔法，瑪利亞·聖域。”

    厄瑞波斯的天空都要被照亮了。

    花朵形成的光環，一串串音符在環繞，一聲聲提琴的歌唱，一聲聲天使的低語，這些羽毛能吸收掉芙瑞雅釋放太虛之悲憫後的全部魔力，聖域作為曆史上出現過的最強庇護類魔法，被記載在史書和各大魔法秘籍內，艾克可曾想過，觀眾們可曾想過，能在有生之年見證聖域的展開。

    ——聖域之羽庇護之下，沒有戰爭，沒有混亂，沒有苦難，隻剩神的仁愛。

    《赫斯提亞聖經》中這樣說到。

    ......

    後來，在伊薩貝拉的庇護之下，競技場除了需要徹底更換擂台的地麵，加裝更加堅固的防禦裝置以外，就沒有什麽需要特別注意的了，頒獎活動也進行得很順利。

    芙瑞雅在釋放了奧義後，變得異常虛弱，查斯蒂娜由於及時接受到了聖域的庇護，還保有清醒的意識，最後，是查斯蒂娜，扶著快要癱瘓掉的芙瑞雅，走出了賽場。

    “是我贏了。”

    “是啊，是你贏了，我失敗了，芙瑞雅。”

    “看吧，是......我複仇成功了。”

    “你少說一點。

    咳，我問你......那個，芙瑞雅，在你眼中，我是誰？”

    “是個問題呢......你會是誰呢？”

    “不知道呢。”

    “是個蠢貨師姐罷了。”

    芙瑞雅低著頭笑。

    “......”

    查斯蒂娜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