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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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本心來講,陳病還是希望燕飛能夠醒轉過來。他預留的這些東西,盡管不怎麽珍貴,不過這在修行界已是十分難得了。如果放到別人身上,或許直接將燕飛一刀殺了了事。什麽心魔不心魔的,人死恩怨了。修行之人,哪個手上沒有幾條人命。

    陳病心裏如何想法,燕飛並不知道。他盤坐在如水的膠質中如一根木頭,動也不動。

    此時的燕飛正處於一種十分奇妙的半遊離狀態。先前劇烈的疼痛,讓他的意識險些崩潰,但是體內暗勁的突然爆發,讓他的意識直接渙散開來,變得渾渾噩噩,難以凝聚。

    意識渙散對一個人來說,已經是死亡的開始。可就在燕飛的意識之火將熄未熄之時,一股溫和的力量突然從識海的四周漫溢過來,輕柔地將那些正在飄散的意識粒子全部歸攏起來,包成了一個乒乓球大小的圓繭,使得燕飛的意識波動立即變得微弱下來,若不細察,已與死人無異。

    燕飛的意識波動忽然變弱,讓正在狂暴無忌的力量猛然停頓了下來,之後便迅速地收斂起來,就像一下子擁有了自我意識的孩子般,慢慢變得安靜下來。

    或許是意識到燕飛的瀕死狀態是由於它的突然爆發造成的,所以,在收斂之後,這股力量並沒有隱伏回經脈之中,而是沿著殘破不堪的經脈試探性地緩緩流動起來,每當它流過一處破損之地時,就會將氣流分出一部分進行修補,然後再繼續向前探查,遇到經脈的分叉,便再分出一縷,繼續修補損壞的地方,直到將全身的經脈都覆蓋包裹住。

    在外界,燕飛布滿鮮血的身體,在如水般膠質的包覆中,傷口周圍的肌肉細胞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進行著分裂,並不斷地向著傷口的中心處延伸匯聚……

    燕飛的身體在這種無意識的狀態下,正由內而外地發生著變化,最明顯的就是外麵破碎不堪的表皮正一層層地脫落,像極了木匠刨木頭時刨出的刨花,隻是速度放慢了很多倍。先前噴濺而出的鮮血凝結成的血痂,也如幹裂的淤泥,隨著表皮肌膚的新生,紛紛脫落下來,在膠質中形成了一層暗紅色的狀如不規則鱗甲樣的東西。

    如果這時候有人能透過外麵這層膠質看到裏麵,就會發現,燕飛皮膚上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原本古銅色的膚質,現在變得白皙水嫩了很多,就像少女的柔嫩肌膚一般。

    燕飛對自己身體上發生的這一切變化毫無所覺,他的意識被包裹在那股溫和的力量中沉沉安睡,就像重新回到了母體中的嬰兒,極其安詳。

    這股溫和的力量對燕飛的意識極為親近,在將那些散開的意識粒子歸攏完畢後,它們竟然和那些意識粒子開始慢慢融合,直至把所有的力量都融合了進去。乒乓球似的圓繭在這一刻終於砰然碎裂,響聲極小,猶如小蟲翻身,幾不可聞,但在燕飛的識海之中卻仿如驚雷炸響,一下子將“安睡”的燕飛震醒了過來。

    茫茫然睜開眼睛,燕飛忽然挑了挑眉,這個動作一般都是他看到極其驚訝的事情時才會有的。隻是他的這個輕微的動作,讓體外的膠質層受到了震動,霎時間如無聲的水流般滑落到地上。

    體外的變化燕飛似乎沒有注意到,他驚疑的是,眼前的這個山洞似乎發生了什麽變化,但這變化在哪兒,他一時又說不上來。

    疑惑間,燕飛目光在四下裏環視了一周,終於確定感覺中的不同來自於哪裏了。

    是他的眼睛。

    他的視力似乎比以前提高了十幾倍,如果說原來他的視力是1.5,那現在他的視力就是15.5,當然視力表沒有15.5這個刻度,但燕飛現在就是有這種感覺。

    他將目光投向十幾米之外的一個細小的石縫當中,那裏有一隻不知名的小蟲正掀翻了一粒細砂,往裂縫的盡頭處爬去。

    燕飛揉了揉臉,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抬起頭,洞頂有清亮的光灑落下來,應該是清晨時分,太陽還沒有照到洞頂。洞裏的一切在清亮的光色中映入他的眼中,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晃了下頭,把所有的疑惑都晃掉,燕飛忽然想起了之前所經曆的一切。

    陳病不是在給他療傷嗎?他人呢?剛才他已將洞內都掃了一圈,沒發現陳病的身影,是出去了還是走了?他低頭往自己的身上一掃,忽然愣怔了,身上的衣服居然不見了,而且身上的皮膚也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白晳且嬌嫩水滑……

    “這是……我的身體?”燕飛把胳膊抬起來在眼前晃了晃,確定沒錯,隻是想不起自己的皮膚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

    再往地上一看,燕飛嚇了一跳。地麵上鋪了一層厚厚的血色,已經變得發黑,上麵還覆著一層透明的膠狀物。

    這都是從自己身上出來的?燕飛有點不敢相信。

    這麽多的血,有總血量的一半了吧?而自己還能活過來,應該是陳病下了不少功夫,那層膠狀物應該就是陳病救他留下的。

    隻是自己身上這皮膚和視力的變化,都是與陳病有關吧?

    這人情真是欠大了!

    隻是陳病去哪兒了?這家夥不會是把他一上人扔在這兒,自己跑了吧?

    側耳聽了聽,山洞周圍沒有任何的聲響,燕飛歎了口氣,看來陳病是真的走了。想想也是,陳病能救自己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他總不能一直守在這裏等自己醒來吧。

    走了也好,隻是這人情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還回去了……燕飛晃了晃腦袋,翻身站起來,伸胳膊揮舞了幾下,再不是之前麻木的感覺,但疼痛還是難以避免。

    燕飛呼出一口氣,齜牙一樂,疼歸疼,但這種完整活著的感覺真好!

    不過,想起療傷時那種深入骨髓的痛,燕飛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沒有麻藥的硬扛,還真不是人受的,說不得以後要經常備些止疼的藥物,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用上呢。

    腦子裏麵盤算著,燕飛的目光卻盯在離自己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那裏平平展展地放著一本薄薄的書冊。

    是陳病留下的?

    燕飛心裏一動,這下更是百分百肯定陳病已經走了。

    這種臨走留書或留物的橋段,不管是電視上還是生活中,經常上演。不過他心裏還是非常感動的,能對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做到這一步,陳病此人值得深交。

    有時候看一個人的品性,從小事入手,會看得更清楚。

    陳病這人的品性絕對不差。

    燕飛很自然地把陳病劃到了朋友一欄。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是去找找他吧,從朱家兄弟對他的追殺情況來看,陳病定然有著許多的麻煩,到時候如果能幫就幫一下,就算幫不上,這救命之恩也得當麵感謝不是。

    把書冊從石頭上拿起來,發現下麵還壓著一張紙,燕飛瞅了半天,愣是沒看明白這張紙是什麽東西,上麵的字他居然一個都不認識。

    陳病留下的銀票,上麵的文字並不是燕飛所熟悉的方塊字,而是一種筆畫奇特的符號文字,燕飛看不懂,但他也知道這不是地圖,應該是對他現在的情況有所幫助的東西,不然陳病也不會留下。

    相比這張看不懂的紙,燕飛更感興趣的是手裏麵的這本小冊子。

    微微有些發黃的封皮上有著四個大字,也是符號文字,他看不懂。但裏麵的內容是圖文結合的形式,讓燕飛的眼睛一亮。文字雖然看不懂,但圖像一看就知道是練功用的,旁邊還有一些小字批注,不知道是不是陳病自己寫的。

    這是一本修煉功法?

    燕飛心頭砰砰直跳。原本他還想著怎麽讓陳病教他修煉呢,現在陳病直接留給他一本修煉功法。如果陳病還在山洞,燕飛絕對會親他一口。

    洞內的光線並不亮,燕飛找了個比較明亮的地方,將手中的小冊子翻開。

    半晌之後,燕飛歎著氣,把小冊子又合上了,放棄了繼續看下去的欲望。就像他在風回穀的山洞裏看到的那些石壁圖刻一樣,沒有文字的解說,他根本就不知道從何下手。這本小冊子上倒是有文字,但他看不懂,這文字有和沒有根本沒什麽區別。

    燕飛鬱悶壞了。這裏的人說話他能聽懂,字的發音雖與漢語不同,但並不難說,所以在交流方麵沒什麽問題。可是要看這文字,燕飛就一個頭兩個大了。

    根本看不懂。

    燕飛對此並沒有糾結太長時間,在他想來,武功秘笈之類的文字或許並不是以正常的文字進行書寫的。以前看小說,裏麵不都是這樣的情節嗎?燕飛隻能這樣自我開解,不然他不得鬱悶死。

    不過,當前最重要的是離開這裏,然後找人問問,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如果可以的話,再找人學習一下這裏的文字,不識字始終會是一個大麻煩。

    他隱隱有種直覺,這裏的人似乎不怎麽把人命當回事,說殺就殺。尤其是修煉這事兒,決不能耽擱,否則,處處受製不說,自己的小命說不定一不小心就丟了。

    將那張紙夾在小冊子裏,燕飛左右看了看,沒找到什麽繩頭之類的東西,順手從褲子上扯下一截布條,繞了兩圈把冊子綁起來,挽了個扣掛在腰上。直到這時,他才驀然發現,陳病沒給他留衣服。

    上身光著也就算了,但是他的褲子被朱寧的一頓劍氣,削得條條掛掛的,雖不至於春光大泄,但也碎得不成樣子了。

    燕飛尋思了半晌,最後還是把那些淩亂的布條都給撕了下來,將長褲變成了一條還算能穿的短褲,但也僅能包住重要的部位而已。又感覺了一下體內的傷勢,依然還是很疼,但已經不防礙他做一些正常的動作,隻要不太過用力就好。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