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了，大家都在“忙年”，除了一些附近的老酒客，小酒館客人少了許多。
    小理兒此時正被伊蓮娜這洋妞抱著，親了又親。
    小理兒小臉皺皺著，眼巴巴求助的看著爸爸。
    徐得庸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還是陳雪茹將小理兒“拯救”出來，抱過道：“哎，慧真你們家理兒是怎麽養的，看著越來越漂亮，我們家小魁越長越看著沒之前好看。”
    徐慧真笑著道：“都是得庸帶得多，得庸在的時候理兒都不怎麽找我。”
    伊蓮娜洋腔洋調的道：“慧真經理，你又顯擺你爺們，我們承認，你找了個好爺們行了吧。”
    牛爺笑嗬嗬的道：“唷，達瓦裏氏現在也知道爺們了。”
    伊蓮娜得意道：“那可不，我現在是半個京城人。”
    陳雪茹捏了捏小理兒的小臉道：“還是閨女可人，我兒子太調皮了，有時候都氣的肚子疼。”
    徐慧真道：“調皮也是樂意要兒子的多，這次我肯定能生個兒子。”
    陳雪茹似笑非笑道：“那可說不準，你呀保不準生閨女的命。”
    “呸呸呸……。”徐慧真沒好氣道：“胡說八道，再這麽說和你絕交啊！”
    這時，範金有這貨聳肩搓手的進來道：“唷，都是熟客啊，牛爺您這是天天不落下啊！”
    牛爺笑嗬嗬道：“沒轍，每天就想著這口，你要不喝它，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片爺也點頭道：“那可不，沒這一口，肚子裏的酒蟲子不安穩。”
    範金有大大咧咧的坐到陳雪茹和伊蓮娜一桌，目光在兩個女人身上掠過。
    看著伊蓮娜大冷天穿著單薄修身的衣服便道：“伊蓮娜，穿這麽少你這不冷嗎？”
    伊蓮娜笑了笑道：“我這樣不是很性感嗎。”
    範金有微微撇嘴道：“性感回伱們大蘇說吧，我們這不興這個。”
    伊蓮娜一攤手道：“我樂意啊，怎麽了。”
    “得，有錢難買您樂意。”範金有要了二兩酒道。
    隨即看向小理兒道：“理兒，叫大爺。”
    小理兒瞅了瞅他，扭頭一腦袋撞陳雪茹胸口上，不叫。
    陳雪茹頓時眉頭輕輕一皺，道：“小丫頭，你可慢點。”
    小理兒抬頭瞅了瞅陳雪茹，兩隻眼中似乎有點不解，“撞爸爸咋是笑的呢”？
    於是她又用腦門蹭了蹭眼前鼓鼓的奶奶。
    陳雪茹俏臉一紅道：“你個小不點，找你爸爸去吧。”
    說著就把小理兒給放下。
    小理兒歪了歪小腦袋，“噔噔噔”的走向了徐得庸，叫了聲“爸爸”。
    範金有看著莫名有點羨慕，當然不是羨慕“叫爸爸”。
    他心裏嘀咕：瑪德，陳雪茹這娘們怎麽看著越來越好看呢！
    爺們已經不在後廚燒火了，好歹是個辦事員，這娘們怎麽還看不上我？
    嘁，真是勢利眼，就你那名聲，爺們要是恢複幹部的身份，還瞧不上呢。
    罷了，不能在這棵樹上吊死，還是先讓人張羅著吧！
    徐得庸抱起小理兒放在腿上，小家夥樂滋滋的晃著小腳，眼睛滴溜溜的看向眾人，小家夥到了學事的時候，看到有意思的動作就會模仿。
    徐得庸看向陳雪茹笑了笑，換來的對方一個瞪眼。
    這時，蔡全無走了進來。
    範金有調侃道：“唷，窩脖，又來接你小媳婦啊！”
    雖然已經是公方經理，但被人當麵叫“窩脖”，蔡全無也不惱，淡淡一笑道：“等會我們小酒館要開個年底總結會。”
    “嘿，就你們這幾個人還開會，這形式主義可要不得啊！”範金有裝模作樣的道。
    徐慧真輕笑道：“這形不形式主義你範辦事員說的可不算，你一不是我們小酒館的人了，二又不是我們的上級，管不到我們。”
    範金有眼睛眯了眯道：“得，我好歹也曾經是咱們小酒館的一員不是，就隨口說了一嘴，你們這還當真了呢！”
    眾人各自哂笑一下，不置可否，沒人接他的話茬。
    強子在一邊穿的一身黑色衣服，帶著小帽，人模狗樣的道：“全無，過來一起喝杯唄。”
    蔡全無笑了笑道：“不了，等會要開會就不喝了。”
    強子聞言搖搖頭自嘲道：“得，新人勝舊人，我這舊人已經不入你這公方經理的眼嘍。”
    牛爺眼皮一抬道：“這想要入別人眼，得自己爭氣，不是看別人的眼色。”
    強子咧咧嘴道：“您是牛爺，您說的對，我說不過您。”
    “嘿。”牛爺道；“你小子甭口服心不服，這穿著人模狗樣的是相親了怎麽地？”
    強子點頭道：“什麽是都逃不過您牛爺的法眼。”
    “怎麽樣？”蔡全無忍不住問道。
    強子笑著道：“看著還成，至於成不成還得打聽接觸一下的。”
    眾人正閑聊著，弗拉基米爾走了進來。
    陳雪茹見此起身道：“哎呀，弗拉基米爾你做什麽去了，我們都等了你一個多小時了，快點走吧，已經約好了人談事。”
    弗拉基米爾聳聳肩道：“不等我喝一杯再走？”
    “還喝什麽啊，改天吧。”陳雪茹說著對片爺一招手道：“片爺，走了。”
    片爺小眼眯縫著道：“還用得著我去啊？”
    陳雪茹沒好氣道：“你是公方經理，得去做個見證，麻利點甭墨跡！”
    “得，等一下。”片爺端起小酒盅道：“我酎了這一口啊。”
    幾個人告辭離開。
    之後趙雅麗、孔玉琴、馬連生也陸續進來。
    牛爺微醺的笑著道：“得，你們人都來齊了，看來我這也該走了。”
    範金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可不是，沒咱們什麽事了，牛爺咱走吧。”
    蔡全無笑了笑道：“牛爺你們喝好了，我們再開會也不遲。”
    牛爺笑眯眯道：“我喝到什麽時候都成嗎？”
    蔡全無笑著道：“您就是喝到天亮我們也等。”
    “局氣。”牛爺點頭道：“這麽給我麵，這點我酎了。”
    喝完就起身離開。
    “牛爺慢走。”
    “牛爺喝好了啊。”
    說著，牛爺和範金有便開門離開。
    “哈……。”小理兒打了個哈欠。
    徐得庸抱起小理兒道：“我也回去了，你們開會吧。”
    蔡全無道：“得庸，你這也算我們半個小酒館人，一起留下聽一聽吧。”
    徐得庸笑了笑道：“我就沒這必要了。”
    說著轉身離開。
    “媽媽。”小理兒趴在徐得庸肩膀上衝著徐慧真揮揮小手。
    徐慧真笑著道：“哎，理兒先和爸爸回去，媽媽一會就回去。”
    眾人都走了，蔡全無將小酒館門關上，大家都坐下。
    如今小酒館在職員工還有六人，要負責小酒館和食堂兩邊的生意，加上徐得庸這個編外人員的幫襯，人手還算充裕。
    徐慧真笑了笑道：“這次開會呢就是一個事，這不年底了嘛，我讓趙會計盤了一下賬，咱們小酒館就上隔壁食堂，有四十塊錢可以作為生活困難的補助。”
    “大家夥議一議這錢怎麽分配。”
    大家麵麵相覷一時都沒有人說話。
    蔡全無便開口道：“我說個方案，要是家裏生活困難，沒有誰比趙姐更困難，家裏八個孩子，上有老下有小，每人每月生活費不足五塊錢。”
    趙雅麗見說到自己，露出一點不好意思的笑意。
    蔡全無說完一時間又沒人開口了，可不是，這事也就孔玉琴和馬連生還不知道。
    孔玉琴眨了眨眼，和馬連生對視一眼，忍不住開口道：“蔡經理，您這話什麽意思，是要將錢都分給趙會計？”
    蔡全無道：“大部分吧。”
    馬連生也道：“我不同意，我就裏也不富裕啊！”
    孔玉琴一昂頭道：“馬師傅，這不是富不富裕的問題，咱們這除了徐經理之外，誰家也都不富裕。”
    “我覺得，這補助最重要的是要體現政府對我們老百姓的關心，注重的是公平，你們說呢！”
    馬連生點頭道：“我也這麽認為。”
    何玉梅眼珠子轉了轉道：“要不我們還是聽慧真姐的吧，這補助慧真姐肯定不會參與。”
    徐慧真點頭道：“這補助我不會參與，不過你們真聽我的？”
    既然公方經理已經無法爭取，隻能爭取私方經理，馬連生和孔玉琴都點點頭，有些期待的看著她。
    徐慧真笑了笑道：“我覺得吧，蔡經理說的有道理，補助就要發揮補助的作用，照顧重點兼顧一般。”
    馬連生和孔玉琴勉強笑了笑，公方經理和私方經理的意見一致，他們再說什麽也沒用。
    徐慧真見眾人不說話，便道：“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事情就這麽定了，散會。”
    徐慧真慢悠悠回了家。
    蔡全無鎖上小酒館門和何玉梅雙雙把家還。
    趙雅麗離開後臉上的笑容再也忍不住，她腳步加快，她要快點回家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家裏人，今年總算能過一個像樣點的年了！
    馬連生和孔玉琴就不高興了，按照補助的分法，他們一人也就能分個二三塊錢，對比之下心中自然不平衡。
    兩人走到一起，孔玉琴忍不住抱怨道：“這事他們肯定就事先商量好了，就我們蒙在鼓裏，有這麽分的嗎！”
    馬連生歎了口氣道：“還是認了吧，人家徐慧真不參與分配，蔡全無又是提出來的人，趙雅麗是受益者，何玉梅和蔡全無是一家人，人家都大公無私，咱們啥也不占。”
    孔玉琴氣呼呼的道：“你認我不認，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麽啊！”
    “對，憑什麽啊！”一道聲音從他們後麵響起。
    兩人心下一驚，轉頭看去。
    “範金有？”孔玉琴按下心悸沒好氣的道：“你跟著我們做什麽？”
    範金有的眯著眼睛笑了笑道：“你們開的會我都在外麵偷偷聽到了，那窩脖就是個聽喝的，完全是徐慧真的一言堂，換作我在的時候肯定不會同意。”
    馬連生道：“不同意能怎麽辦？再說，你也不是小酒館的員工了！”
    範金有道：“話是這麽說，我雖然不是小酒館的員工，可小酒館是屬於街道，受居委會管理吧，我是居委會的辦事員，多少能說的上點話。”
    孔玉琴心中一動道：“範金有你這話什麽意思？這事你想管？”
    範金有笑了笑道：“說管你們就有些抬舉我了，不過敲敲邊鼓的能力還是有的，就看你們敢不敢出頭了。”
    孔玉琴和馬連生對視一眼道：“好，明天下午我們就去找主任大娘說叨說叨，看你怎麽敲邊鼓。”
    ……
    晚上，徐得庸夫妻兩人泡著腳。
    “今晚的會開的還順利吧？”徐得庸問道。
    徐慧真點點頭道：“順利啊！”
    徐得庸用大腳搓了搓她的白皙的小腳道：“隻怕有人會覺得不公平吧。”
    徐慧真哼哼道：“你是說孔玉琴和馬連生？放心，他們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徐得庸道：“你就不怕他們找居委會和街道告你的狀？”
    徐慧真有些小得意的笑了笑道：“不怕，其實這事我已經和主任大娘說過了。”
    徐得庸笑著道：“嘿，我媳婦可真是精明啊！”
    “去你的，睡覺。”
    ……
    翌日，孔玉琴和馬連生幹活有些心不在焉，等食堂中午忙完之後便收拾收拾離開。
    兩人一路來到居委會，在門口和範金有碰了麵，和接頭似的，彼此點點頭進入裏麵。
    事到臨頭，馬連生似乎有點打退堂鼓的念頭，孔玉琴卻不管那麽多，開口道：“主任大娘。”
    主任大娘笑嗬嗬的問道：“小孔，老馬，你們這是有什麽事嗎？”
    馬連生支吾的不說話。
    孔玉琴瞪了他一眼，隻好道：“主任大娘，我們有事和您說，您給我們評評理。”
    “哦，什麽事情你們說。”主任大娘神情一正道。
    孔玉琴道：“徐慧真和蔡全無辦事不公平，他們合起來……。”
    她將事情一通說完。
    範金有皺著眉頭裝模作樣的道：“這事徐慧真和蔡全無辦得確實有點不公平，沒有體現我們共產主義的公平性。”
    主任大娘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範金有，這事不會又是你挑起來吧？”
    範金有連忙咳嗽一聲道：“主任大娘，這你可冤枉我了，我這也不是剛聽說嗎！”
    “哼。”主任大娘道：“沒有最好，你們說的這事我知道。”
    “啊，您知道！”範金有幾人頓時傻眼。
    主任大娘教育他們道：“公平自然重要，但想要共同富裕，自然要兼顧重點照顧一般，趙雅麗家的情況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怎麽連這點覺悟都沒有？你們要是還不滿意可以去找街道李主任說去，我這裏是支持徐慧真他們的分配。”
    孔玉琴和馬連生頓時訥訥不言。
    範金有立即見風使舵道：“還是主任大娘的覺悟高，值得我們學習。”
    主任大娘道：“範金有你可得長點教訓啊，把自己份內的工作做好，甭消停幾天又給我出幺蛾子。”
    範金有嘴角抽了抽道：“哪有啊，我工作可是盡心盡力，連識字班我都還無償上課呢。”
    主任大娘擺手道：“行了，都該幹嘛幹嘛去吧，你們放心，這事我不會說出去。”
    三人灰溜溜的出了居委會。
    馬連生拍手道：“我就說吧，我們鬥不過徐慧真，你們非要來，現在羊肉沒吃著還惹得一身騷。”
    孔玉琴沒好氣道：“得了，你就甭在這馬後炮了，我算看出來了，你們兩個爺們還不如我一個女人。”
    說罷就氣呼呼走了。
    範金有摸了摸鼻子和馬連生對視一眼，默默的走了。
    而小酒館後院，徐得庸也迎來了幾位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