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撫頂授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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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天階夜色涼如水。
萬點繁星天邊外,敢與月盤齊並輝。銀絲交織作經緯,萬裏錦緞鋪星元。
夜色下的星元峰上,漫天星光閃耀,偶爾有一條條銀輝細線在空中凝聚,如流漿般落向星元峰峰頂。
被謝鬆稱之為“家”的竹樓中,主人正在酣睡。突然翻個身,恍惚間感覺身邊空空蕩蕩,順勢一把把被子全都摟在懷中,睡相慘烈無比。
另外一人卻不見蹤影。
竹樓外走出三十步左右,一棵大樹傲然生長。
樹下有石桌石凳,切麵皆光華如鏡,紋理細膩,所用定是上好石料。
石桌旁還有兩道人影,一老一少,一坐一立。
清亮月光灑下,露出了其中一人的稚嫩麵容,正是劉豐年。
再看那坐著的,不是掌門還是何人?
這對新晉師徒卻不像是初次見麵,兩人都不開口,隻有涼風吹動樹葉,奏響一曲沙沙。
沉默持續了有一會,劉豐年突然雙膝下跪,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是在請罪。
白胡子老神仙似的掌門回過神,長歎了口氣。
“罷了。當年我把你接入太玄門,本是別有用心。如今那件事既然不成,我也不會怪你。此後你就安心當你的星元峰真傳。”
聽了這話,劉豐年不禁大喜,叩頭道:“多謝師尊。”
掌門受了這一拜,起身正欲離開。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告誡劉豐年:“這件事你就忘了它去,當它沒發生過。決計不能告訴鬆兒,讓他牽扯進來。”
此時謝鬆還在屋裏酣睡,絲毫不知屋外還有兩人在討論自己。
劉豐年毫不遲疑答道:“師兄以真心待我,我必以真心回報。”
聽到回答,掌門看了一眼那座竹樓,目光似乎能透過牆壁,看到屋內謝鬆無憂無慮的睡容,隨即轉身離去。
峰頂大殿門口,流雲一直守在此處。
掌門剛落下身形,流雲便迎了上來,一齊進入大殿中。幽暗寂靜的大殿在二人進入同時自行亮起燭火,照亮整座大殿,也包括殿中二人。
流雲侍候在掌門身邊,眼神隨著燭火跳動,卻又幾次隱忍下去。
“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
流雲一愣,察覺到掌門語氣中的疲累,心中一酸。
“師尊今日為何要將那劉豐年也收入門中,如此議事堂中的事不是白費功夫了?”
掌門有了些困倦,用手揉了揉額頭,道:“我不收難道他就會收?他這人生性謹慎,若是他先開口爭搶,我可以順勢推過去。可豐年應承了鬆兒邀請,我們再一昧把人推過去,反而是害了那孩子。”
“那也不用我們收下這弟子······”
話還未說話就被掌門打斷:“我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
流雲不敢再繼續反駁,隻能退了下去。
其實不用他多說,掌門自然知道這代表這什麽。在外人看來,星元峰既得良才美玉,又狠狠落了青木峰臉麵,一舉兩得。然而這才是他心累的原因。
第二天早上,謝鬆從睡夢中醒來,正巧看到劉豐年端著臉盆從屋外走進來。
他懶懶地半躺在床上,狀似不經意問到:“昨天晚上我感覺身邊有一段時間沒有人,是你出去了?”
劉豐年的身子不易察覺地僵硬了一下。想起掌門囑托,穩住手將臉盆放下,笑著回答:“起夜放水而已,是不是吵到你了?”
謝鬆擺擺手,毫不在意這點小事。起床稍作梳洗打扮,就帶著劉豐年往山頂去了。
半路上,謝鬆突然問起:“說起來,今日是你挑選住處的日子。你是願意住在屋子裏呢?還是願意住在山洞裏?”
“山洞裏?還有人住在山洞裏?”劉豐年長了這麽些年,頭一次聽見還有人喜歡住山洞裏。
“就那些個修煉瘋子,說什麽修行要專心,不應在外物上浪費心神。就隨便挖了個山洞住進去,還美其名曰‘洞府’。我看,純粹是一個個山頂洞人。”
劉豐年不知道“山頂洞人”其中內涵,聽語氣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回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住山洞,要住在竹樓裏。”
謝鬆激動地拉起他的手,鄭重道:“好兄弟,我星元峰就沒有那種住山洞的蠢人。放著好好的房屋不住,住什麽山洞,你說是不是。”
劉豐年無言以對,隻能報以最純真的傻笑。
漫步走過林間小道,越過幢幢樹影。
快要到山頂上時,從旁邊的小道上走來一人。隻見那人身著粗布麻衣,褲腳卷起,鞋底沾泥,肩上還扛著一把鋤頭。這等大半劉豐年再熟悉不過,他從小便是看著這身裝扮在田野間長大的。
見著這人,不等他靠近,謝鬆就遠遠揮手打招呼:“三師兄。”
待這人走近,劉豐年才竟然發現,這人與家裏那些五大三粗的田野農夫有極大差別。
溫文爾雅,謙謙君子,不外如是。
“三師兄,你怎麽又去種地來,就不怕師父罵你?”
三師兄微微一笑:“臥室靜坐是修煉,混跡田野未嚐不是修煉?師父心善,不會惱我。”他轉頭看向旁邊另一人:“這便是新來的小師弟吧。”
謝鬆嗯了一聲,介紹到:“三師兄,這是小師弟劉豐年。豐年,這是三師兄陶五鬥,你喚他三師兄或五鬥師兄都可。”
劉豐年連忙拜見:“見過三師兄。”
三師兄點點頭,受了他的禮,而後道:“一起上去吧。”
謝鬆望著他略有遲疑:“三師兄,你還是換身衣裳再上去吧。”
陶五鬥看看自己這身打扮,自覺坦坦蕩蕩。但還是在謝鬆的強烈要求下換了身衣裳。
隻見他身上白光一閃,身上的麻衣便成了太玄門真傳弟子的衣裳。隻腳上鞋子未變,依舊帶著泥跡。
行至山頂,迎麵而來是一座輝煌大殿。烏木梁,赤金瓦,梁上飾各種浮雕,脊上立仙人走獸。端的是美輪美奐,雄偉異常。
此殿名為“三垣殿”。
殿內裝飾則比較樸素,正對大門的牆上掛一幅圖,圖中惟有兩字,乃是“天道”二字。
圖下掌門端坐,左邊站著大弟子流雲和二弟子流澈,右側則站著兩個童子,手中分別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有衣服、玉牌、布袋子等物。
細細看去,衣服上有太玄門標識,玉牌代表身份,布袋子則是乾坤袋,裏麵有發放給新弟子的一應物資。
三人進入大殿後,先拜過掌門和兩位師兄。
而後陶五鬥自動歸入兩位師兄隊列,留下謝鬆和劉豐年站在殿中央,等待掌門師尊指示。
“你們二人過來。”
二人依言走到掌門身前。
“跪下。”
二人依言低頭跪下。
謝鬆正凝神聽著下一道指示,突然感覺到有一樣溫暖的東西蓋到自己頭頂上。抬眼往上一看,卻是掌門的大手。
就在掌門大手落在謝鬆頭頂刹那,有一股細微暖流從頭頂流遍謝鬆全身。冥冥之中,謝鬆感覺體內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身體微微一震,一大段信息溫柔地湧進腦海中。謝鬆仔細整理,發現是一篇經文。他反應過來,這便是星元峰的功法傳承了。
再看向豐年,對方也是和自己一樣。
謝鬆想到了一句話:“仙人撫我頂,授我以長生。”
撫頂過後,掌門讓二人站起身:“接過這身衣裳和玉牌,你們便是真正的星元峰弟子。”
二人從童子手中接過托盤,再次跪了一禮。
“流雲,流澈,五鬥,你們三人帶豐年去挑選住處。鬆兒,你先留下。”
“是。”
那邊三人應聲,帶著劉豐年先行出去,隻剩下一頭霧水的謝鬆。
少了人的大殿瞬間安靜下來。掌門等了一會才開口:“你把手伸出來。”
慘了!師父定是怪我昨日自作主張。他內心一陣嚎叫,戰戰兢兢將手心伸了過去。
掌門看他這副模樣就覺得好笑,一把抓住手腕,捏住寸關尺處。
謝鬆忙閉上眼睛,等待木板打手心。卻聽見掌門道:“恢複的還不錯,體內殘餘藥力已經吸收完畢。看來你這五年沒有懶惰。”
原來是說這個,謝鬆頓時放下心,笑著蹲下身子給掌門捶腿。
“我在山下可認真了,就為了能早日回到您老人家身邊。”
“那你又為何代師收徒?”
謝鬆一驚,正要解釋。掌門突然來了一句:“說實話。”
他不敢敷衍,正色道:“師父在上,非是我任性妄為。隻是我在外門時,真心朋友唯有劉豐年一人而已,我怎能看著他陷進青木峰那種地方去。”
太玄門二十八峰,屬青木峰競爭最激烈,便是驚豔絕倫的弟子也難以出頭。
他這話說的真心實意,掌門也隻能屈指在他額頭上一敲:“你這皮猴,都已經十六了,怎麽還是小孩般耍寶,我又能庇護你到幾時。”
謝鬆露出最純真的笑容,蹲在掌門腿邊道:“在長大之前,還是要侍奉在師父你老人家身前的。”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