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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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宮內相學院某間靜室。
房玄齡為對麵兩人斟好茶,親手奉至桌前,又為自己也斟上一杯,這才輕聲道:“兩位今日怎麽得閑來我這裏坐坐,往日請你們可都找不到人。”
他的對麵坐著兩人,一人邋裏邋遢不修邊幅,頭發如枯草般耷拉在腦後,另一人麵色黑紅,不苟言笑,兩人對視一眼,眼裏都表達著同一個意思:你來說?
蓬頭垢麵者乃是禦獸學院的甘院長,正努力睜著他那不大的雙眼,用力的瞪著對麵,而他對麵,孟院長麵無表情,不管他怎麽瞪眼,就隻是木著張臉一聲不吭。
最終似乎是甘院長敗下陣來,氣哼哼的轉過頭,才對房玄齡說道:“小房……咳咳,房院長你上次不是問我火紋鳳蝶的習性嘛,近日我在十萬荒山那邊發現了一隻火紋鳳蝶,我怕一個人招架不住,伱陪我走一趟如何?”
房玄齡淡淡一笑:“我聽說火紋鳳蝶攻擊性不強,即便有洞玄境戰力,應該也不會隨意與您交手才是,況且以您對異獸的了解,斷然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地,您還是自去吧。”
“這……”甘院長抓了抓枯草般的頭發,有些遲疑,忽然又靈機一動:“孟老鬼說上次外出的時候見到一個殘陣,疑似修仙者時期的遺留,但是又不敢確定。
你別看我們倆活得比你長點,但是^_^多少還真是不如你,你若得閑,來幫我們兩個老家夥掌掌眼。”
房玄齡輕抿口茶,不急不緩道:“如論陣法造詣,孟院長在學宮也是無出其右者,房某隻是多看了些閑書,當不得真學問,更不敢於陣法之道妄言,不若二位去問問山長,他老人家才是當世顯學。”
“那……”甘院長頭發都扯掉大把,硬是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往後說。
孟院長板著一張臉,不由嫌棄道:“你跟我挺能嚷嚷,在他麵前你怎麽不能耐了。”
甘院長被房玄齡連拒兩次,本就有點火氣,見這老鬼還敢在這個時候嗆他,頓時不客氣道:“你來,要不你來,讓你說你又不說,就會擺著張臭臉,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小子比狐狸還精,真狐狸我還能收拾收拾,他這狐狸成了精我能怎麽辦。”
孟院長身子後仰,躲開他噴出的吐沫星子,那張黑紅黑紅的臉頓時更黑了。
“咳咳。”房玄齡輕咳一聲止住兩人的爭吵,這兩人都當麵罵了,那他也不能裝聽不見:“二位都是我的前輩,若是有什麽話要交代房某,直說便是,無需這……”
甘院長一聽讓直說,頓時眼睛一亮,不等他說完便打斷道:“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去救徐直嗎?”
房玄齡收起雲淡風輕的神色,緊皺眉頭,徐直是止戈學院的院長,正院長,秦廣隻是副院長代理院長職務。
三人沉默了許久,房玄齡才輕聲道:“北極邊境時空紊亂,誤入時空亂流就算山長也不敢說一定能回來,況且是我。再者徐直是否還活著都不一定,何談救人一說?”
緘默不言的孟院長卻忽然插嘴:“徐直肯定還活著!”
房玄齡臉色恢複平靜,甚至平靜的微微有些冷:“你何以肯定?”
孟院長黑著臉,但語氣堅決:“山長說他會回來的,那他就不會死。”
房玄齡還待開口,甘院長搶在他之前說道:“無心草重新發芽了。”
“嗯?當真?”房玄齡驟然看向他。
學宮隻有一株無心草,當年徐直神魂遭受重創,山長從十萬荒山中尋覓到傳說中早就滅絕的無心草,用以滋養神魂,幫他恢複傷勢用。
一株無心草隻能用於一人,伴隨著使用者的神魂強大而生長,同時也會因為使用者的神魂湮滅而死亡。
自從徐直誤入時空亂流後,無心草就陷入了枯萎狀態,山長將它交由藥理學院上一任的尹院長照料,前些年尹院長卸任時又將它交由甘院長手中,一直到現在。
然而剛剛甘院長卻說無心草重新發芽了,這說明徐直沒死,非但沒死,其人一定是有所突破才能穿過時空亂流讓無心草重新感應到。
他轉念一想,幾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時空亂流裏救人,唯一可能有辦法的山長又不能輕易涉險,救人一說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況且無心草能感應到徐直的神魂,說明徐直距離現世不遠了,以他的能耐再加上實力突破,說不得可以憑借自己返回現世,他們隻要耐心等待就行。
想到此處,他嘴角又微微含笑:“原來兩位前輩今日攜手而來,就是為了告訴房某徐院長還活著的消息,真是有勞二位,房某已經知曉了,不知兩位可還有其他事,近日新生入校,內相學院又是招生最多的一院,我還有些院務需要處理,二位……。”
孟院長斜了眼甘院長,眼神仿佛在說,你看你拐彎抹角半天有什麽用,人家一眼就看透了。
甘院長裝作看不見,臉色忽然嚴肅了起來:“今年是元曆三萬年整。”
孟院長似是知道他要說什麽,臉色也嚴肅起來,看向對麵。
房玄齡麵對兩人的目光,並沒有表情變化:“院務雖忙,但房某還沒有忘記年歲。”
甘院長正色道:“我也不賣關子了,你我都知道,山長是元曆兩萬九千年前後生人,雖然修煉體係已經經過那麽多次革新,但是千載壽限仍是極限,山長……”
他不用再說下去,對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房玄齡沒有接話,三人陷入沉默,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才用微不可查的聲音道:“你想說什麽?”
甘院長深吸口氣:“那我直說了,山長走了以後,你不能繼任。”
房玄齡眼神驟然淩厲:“為何?”
甘院長也不懼他:“因為我和老孟不同意。”
房玄齡眼神越來越冷,直到冷至某個冰點,才瞬間融解化為一絲笑意:“您二位還不夠。”
他的聲音很輕,但說出來的話即是事實,無需聲音大小來提升分量。
“山長此前立的規矩,待他卸任後,學宮五院內最強者繼任,除非半數以上院長反對。”
三人都知道,秦廣雖然以副院長之身行使院長職務,但終究不是院長,沒有權利站出反對,就連扯皮的可能性都被房玄齡提前封死了,兩人那一場對決秦廣敗了,按照約定,他必須在關鍵時候保持沉默。
而藥理學院,上一任尹院長還可能跟孟、甘兩位院長保持統一戰線,但這一任院長……這麽說吧,但凡尹、甘、孟三人對人家有那麽一絲認可,無心草也不會交給禦獸學院的院長看護。
房玄齡嘴角噙笑:“但我很想知道,你們為什麽要反對我?”
兩人麵色不太好看,一時間不願再交談,房玄齡也不急,又給自己斟上一杯,細細嗅著。
過了許久,甘院長才認真道:“你和朝廷裏的一些人走的太近了。”
“哦?”房玄齡輕笑:“學宮的所有守則中,有哪一條是禁止與為官之人交往的?”
“你知道山長從來不會與那些人接觸的,這是保持學宮獨立性的必要條件。”
“山長有足夠的實力,他可以不與任何人交往,可是我們誰有山長那般實力?實力不足何談保持獨立?況且學宮乃是薑國的學宮,官員亦是薑國的官員,都是為陛下效忠,又為何要將聯係斬得一幹二淨?殊不知如今朝堂有近三成官員本就出自我學宮?”房玄齡義正言辭。
甘院長隻是搖頭:“論辯才我和孟老鬼加起來都不足你百一,但是我們堅持自己的看法。”
房玄齡隻覺索然無味,複又回歸平靜狀態:“我並不是說等山長走了我就一定要繼位,而是說如果學宮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會站出來擔起最重的那份擔子,將責任扛下,二位院中事務也很繁忙,房某就不久留了,請吧。”
“唉~”兩聲輕歎匯成一聲,隨著兩人的身影一同消散在靜室內。
房玄齡依舊保持坐姿,手中香茗也未曾放下,許久之後,他看了眼已經涼掉的茶,輕輕放在桌上,自言自語般說道:“千載壽限限製了所有庸人,但是,又怎麽可能限製住我的老師呢……”
——
“難怪止戈學院會被人叫做泡澡學院,原是如此。”
“動手練習難免會受傷的嘛,這都不是問題。”
“就是就是,總不會還有人在練習的時候玩不起要翻臉吧?”
“嗤,要是這點傷都玩不起,不如趁早退學好了。”
“……”
拳法課結束,新生們皆在藥池子裏泡著,用以加快傷勢恢複,不影響下午課程。
刁茗茗在一旁監督對練,要求練習時以擊倒對手為目的,而不是簡單的點到為止,若是礙於情麵下手輕了,還會引來她的斥責,她也時不時給部分同學調換實力相近的對手,務使所有人都能做到有效練習,所以新生們或多或少都有些傷勢在身。
就連魏風也不例外,他的傷勢基本都是在給刁茗茗做示範時留下的,算是在場傷的第二重的人。
至於傷勢最重的,那自然是杜中平無疑,他從地上爬起來後陷入暴怒,對著魏風就是一套拳狂風暴雨般招呼過來,魏風這次倒真如承諾那般沒還手。
奈何雙方身體素質差距確實不小,杜中平本就被魏風借機揍了一頓,此時連反震之力都有些承受不住,一直在格擋的魏風沒多大事,反倒是進攻的杜中平一套拳打完直接累趴在地,還是魏風把他拎到藥池子來的。
起初他還罵罵咧咧的,隻不過由於魏某人受傷太重,手指有些不聽使喚,拎著他難免會有使不上力的時候,將他摔了幾次後那張嘴才算閉上,沒了他的聒噪後,魏某人的手指頭才算好使了些。
此刻杜中平正縮在藥池子的一角,用惡狠狠的眼神掃視著每一個指桑罵槐的人,務必要將他們的麵容都記在心裏,等他修養好了,在場之人一個一個報複回去,必須狠狠的打,必須打臉。
魏風泡在藥池,感受藥湯滋潤著身體,修複著傷勢,同時也在腦海裏回想刁茗茗上課教學的內容,對於世家子弟來說這些可能是從小就在練習的東西,而對他這種土包子來說卻正是打基礎所必須的。
他回想的不光是刁茗茗教的拳法發力技巧,也不止是麵對不同攻擊時的防禦姿態,還有杜中平最後打的那套拳,並不是簡單的拳法組合,更不可能是亂揮拳,其每一拳的發力要麽恰到好處,要麽是在為下一拳做準備,似乎有其章法在內。
給老師做示範並非壞事,雖說會受點小傷,但是他卻可以在最近的距離觀察導師動作,切切實實的感受導師發力區別。
——
風影樓。
雖然名字裏帶樓,但是其本身卻不是一棟樓,而是學宮的情報機構,集探查、執行於一體的情報機構,隻為學宮服務。
所謂風影樓,便是捕風捉影之樓,不存在之樓,所以根本就沒有這麽一棟樓。
它的位置並不是隱秘到極點,需要穿過重重帷幕才能抵達的地方,反而在學宮每日人流量最大的場所之一,藏書閣。
學宮藏書閣地下某處就是風影樓的所在,學宮為了保護藏書閣內的各類珍貴典籍,設置了層層陣法用於偵測與防護,同時也完美的將藏書閣之下的風影樓隱藏其中。
劉主管身為風影樓的最高權限之一,他手中掌握的學生資料極為詳盡,上至姬姓皇族,下至平民百姓,隻要是學宮的學生,所有能搜集到的資料都會匯聚到他的手中。
此時風影樓內,他正按照手中掌握的學生資料,列出幾個名單。
這幾個名單上羅列著目前學宮內最耀眼以及最具潛力的一批學生,隻是按照實力等級劃分在不同的名單,他們將會被安排進入一些新的培養計劃。
名單羅列好後,劉主管仔仔細細核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確認無誤後才將其封存,待到該執行之時,名單自然會到執行人的手中。
待他走後,一張名單上的某個名字卻悄然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到了另一張名單之上。
隻有竹林裏的某個老人念叨著:“這孩子命苦啊,命苦的人就得多吃苦才行……”
——
明天請假一天,大夥不用等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