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器不斷敲打在肉體上的聲音和濃烈的血腥味，在門扇開合之間就降低到無影無蹤了。

    風熊走出了審問室，捋了捋頭上的毛，搖了搖頭，“我查看了審訊記錄，市麵上流通的拷問設備和手段都做到位了，沒結果。”

    修行者的肉體素質非常高，大腦的反應速度也很快，這也意味著修行者如果靠戰鬥來解決矛盾衝突的話，這個時間會非常短。

    但有時，身體上的優異素質並不是優點，因為他們在惡劣情況下依然能夠保持清醒，隻會讓他們遭遇到更加慘無人道的審訊。

    而大戰艦之所以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是因為在所有修行者之上有一個真正無法無天的貓妖存在，有他在的時候，矛盾衝突甚至在萌芽階段就被掐滅了。星際家族講道理和談生意，並不意味著他們謙遜守理，而是因為他們通通都被大貓妖用暴力教育過一遍了。

    科裏摸了摸鼻子，風熊身上沒有太濃烈的血腥味，很多事情並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做。觀察一下參與審訊的人，檢查一下審訊記錄，就能很大程度上確定審訊過程是否細致嚴謹。科裏瞄了一眼胡莉和路西法爾，她們臉上表情平靜，仿佛對於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意外，“嘴巴這麽嚴麽？”

    “從擒獲他們開始，碧之意誌的人就在持續不斷的在拷打他們，已經拷打了幾個小時了，沒有結果這代表著兩種可能性。”胡莉摸了摸耳朵。

    “哪兩種？”

    “你們現在還能想起來，軍事區審判時問我們的具體細節麽？”

    明明隻不過是幾個小時前的事情，記憶中那條街道和高樓大廈變成了一片陰沉昏暗的顏色在暗流翻滾，隨著思考的越加深入，科裏發現更多的細節仿佛和那片灰暗的背景融為一體再也無法分辨。

    “應該是三個問題，是吧？”

    “我們的記憶被操縱了？”路西法爾伸手從空間口袋中掏出小提琴，看著手上的半截小提琴還有另外半截斷在空間出口上，歎了一口氣，“那就是說，審判的最終結果不隻是他們輸了，還包括他們自己的記憶也被操縱了？”

    “嗯，這是可能性之一。還有一種可能，他們一開始就被幕後主使者操縱了記憶。一開始就沒有這塊記憶的話，自然無論怎麽審訊都無法獲知情報。”

    胡莉的話語讓現場的幾個人都陷入了沉默，科裏褲兜裏的終端突然發出聲音，“原來你們在這裏啊，讓我好找。”

    大奸商和大賣場的虛擬形象以接近90度的角度站在終端屏幕上，科裏把終端拿了起來，大賣場還和一直在旁邊沉默的潘德拉打了一個招呼。

    “大賣場你怎麽來了？”

    “我今天可是忙上忙下幫你們不少忙了，是吧？那你們是不是得把應得的回報給我了。”大賣場氣鼓鼓的數著今天她參與做的事情。

    “不，我的意思是說，這裏畢竟是軍事區，你像這樣進來沒有問題麽？”

    “沒問題，沒問題，軍事區都是由老頑固組成的，但這是我們之間的交易，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隻要按照他們規定的信息通路進來就沒有問題了。”

    大奸商在終端裏麵翻了又翻，找到了這次承諾的交易對象，機械裝甲攝像頭拍攝下來的攝影文件在她的手上像蝴蝶一樣翻飛，把機械裝甲暴揍劍魔的片段還進行了一定程度的修改和美化。

    “感謝你今天的幫忙，這個就是之前承諾給你的。”

    大賣場從大奸商手上收到了錄像片段，錄像片段在她的眼前飛快的播放，“嗯，嗯，對，就是這個混蛋，揍他，揍他！”

    影片播放完畢，大賣場吐出了一口氣，“很好，那這樣我們就互不相欠了。”

    大奸商奸笑著說道，“並不是吧，還有別的可供交易的東西，是吧？”

    大賣場往後退了一步，“沒，沒有了。”

    大奸商把手指點在了大賣場的嘴唇上，“這一次你能跑出來幫我們忙，我個人是很感激的，但是好姐妹要明算賬。我這裏還有更刺激的，你要不要看啊。”

    大賣場糾結了一會兒，斷然拒絕。“更刺激的，不行！我們商業街上有的智能化程序還是小孩子，更刺激的會帶壞小孩子的！”

    胡莉的雙眼發亮，他們這些人都在軍事區，網絡上大量的信息有真有假。這個時候，當然是情報來源越多越好。

    大奸商摟住了大賣場不讓她離開，雖然是虛擬形象，但是兩個美女互相調戲的樣子還是現場的男性感到血脈噴張。“當然是做成另外的視頻文件了，我們都是心理成熟的智能化程序了，偶爾要看一些限製級的視頻了。那幫子混蛋的審訊記錄想不想看看啊。”

    “審訊記錄？雖然個人有點興趣，但是作為交易對價來說，很多智能化程序理解不了泄憤這件事有什麽價值，所以價值有點低。”

    科裏雙眼一亮，“不是作為交易，而是作為委托呢。”

    大賣場掙脫了大奸商的調戲，“哦，科裏先生，說來聽聽。”

    “這份審訊記錄充分的說明這些一臉癡呆的人，隻能說是幕後黑手的一枚棋子。”

    大賣場舉起了右手拒絕科裏繼續說下去，“不好意思，科裏先生，我們商業街隻是想要好好的經商，並不想過度參與大戰艦的黑暗麵。”

    大奸商看著大賣場那言不由衷的樣子，歎了一口氣，“說起來，即便是事先早有我們的預先告知，商業街還是被客人們衝擊了，是吧。”

    一想到這裏，大賣場心裏就苦，哪怕商業街距離工業區還有一定的距離，修行者打起來那還有個準信麽？哪怕是幾秒鍾前的消息恐怕都做不得準，完全不由這些擔驚受怕的客人們的主觀決定。

    哪怕是商業街早就做好了準備，進行了相關的布置，驚慌失措的客人們為了躲避可能的戰火，破窗而入都算是懂禮貌了，甚至有破門而入甚至還有破牆而入的。

    看著那些壯若蠻牛的客人抱著自己的妻兒老小撞進來，商業街能做什麽？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給他們安排最好的避難所，送上吃的喝的，努力的安撫客人的情緒。在戰鬥結束，待到一切都穩定之後，這些客人們當中有些人好臉麵的會花點數買點東西，還有些不道義的順手牽羊的都有。

    損失已經造成了，而且遠不是那些好麵子的客人的銷售額利潤所能夠彌補的，純屬無妄之災。一想到這裏，大賣場就一陣接一陣的肉疼，眼睛上還掛上了虛擬的淚滴。

    大奸商一看到這一幕，心中嗬嗬一笑，假哭裝弱勢？這都是我當初玩剩下的了。“大賣場妹妹，你這麽多年的委屈我都懂，商業環境這麽脆弱。你看幕後黑手下的好手段，你真的就這麽忍氣吞聲？”

    “那能怎麽辦嘛？我們跟那些黑手掰手腕，肯定是掰不過的。”

    胡莉眼珠子轉了轉，“不用你頂在前麵，為了預防戰鬥再次突然爆發，我們需要商業街提供一些信息就好了。”

    大賣場泫然欲泣，“信息？”

    “是的，和難辨麵目的入魔者不一樣，這些混蛋就是我們新的情報獲取角度...”

    大賣場看著眼前的五個人和一個程序，感到陰風陣陣，麵前的這些人有著黑化的趨勢，這些人應該是可靠的，自己的判斷應該沒有問題。

    ...

    在大奸商的幫助下，新的情報互助關係達成了，大賣場一邊感謝一邊鞠躬的離開了。

    又一次確認了審訊室裏的審訊一如既往的沒有結果後，一行人在回各自的房間之前在科裏的臥室開了一個小會。

    血肉橫飛的戰鬥之後大家對於食物都有點吃不下去，隻有潘德拉在大口大口的吃著點心，對於甜美的味道非常滿意。

    科裏帶上了麵具，“正如同我的騎士身份一樣，幕後黑手很有可能也是擁有雙重身份的。這一次的戰鬥對於我們而言是勝利，但是對於敵人而言，恐怕也稱不上是失敗。那些劍魔可能是被送進來當試探的。”

    科裏一邊走一邊說一邊組織自己的思路，大戰艦上的人普遍對於自己用絕對的力量壓製對手這件事非常熱衷，戰鬥實力和戰鬥技巧都是一等一的強。東帝國一流戰鬥力的機械騎士駕駛員的自己，即便是最好狀態的機械騎士，在修行者中也不過是普普通通。

    但是，戰爭和戰鬥的節奏是不一樣的，修行者們之間的戰鬥更接近於聖血國貴族之間的決鬥，一場戰鬥基本上就決定了雙方的勝敗。但是對於有著龐大人數和資源的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來說，一場戰鬥的節奏，不是那麽重要，一場一場又一場持續不停盛開的戰鬥點綴了組成了整個戰場的局勢。

    修行者的實力強橫，那也是相對於東帝國、西王國、聖血國而言的，他們當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壓製任何一國的首都，但是作為入魔者和劍魔而言，他們在力量的層次上和修行者是同一層次的。作為相同力量層次的雙方，科裏毫不懷疑入魔者的腦子不好使這件事，那也無法解釋入魔者失敗的速度如此之快。

    沉吟片刻，繼續說道，“大戰艦修行者對於自己的能力很自信，我不是懷疑他們的能力，而是說，這場勝利是幕後黑手布置好的一環。他們送這些人通過這種非正常手段進軍事區，本來就是他們安排好的一環。假設這些人隻不過是他們試探審判係統的過河卒呢？”

    “然後他們怎麽獲知後續呢？”路西法爾想起了審訊室，“他們這些人被碧之意誌審訊，他們不能留在軍事區，最終還是會被帶回生活區的，也就是說，他們最終落在誰手上，誰就是相關方？”

    風熊咧開了牙齒，手上的能量積蓄起來，“那如果讓他們今天就死在碧之意誌這裏呢？”

    胡莉搖了搖頭，“俘虜有處理俘虜的相關方，屍體有處理屍體的相關方。我們不清楚他們會通過何種手段回收反饋信息，我們最多就隻能看到轉手為止。之後我們就沒有理由繼續看著他們了。”

    “繼續深入的話，敵人一旦反應過度，對我們而言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我們不怕危險！”風熊執拗的拒絕接受就這麽放棄追查。

    “敵人如果有雙重身份的前提下，而我們又沒有合適的理由作為掩護的前提下，過度深入，他們可以通過‘正常的’、‘合理的’程序來強製我們服從他們。更有可能，通過抹黑我們把我們打成幕後黑手的可能性。”

    風熊難以置信的睜大了雙眼，“他們敢！他們怎麽敢做這種卑劣卑鄙的事情！”不隻是風熊，就連胡莉和路西法爾都微微睜大了雙眼，她們不是不能理解科裏的話語，隻是她們沒有想到科裏想象的竟然如此深入。

    “科裏先生，你的想法，十分的有意思。”一個奇怪的聲音突然的加入了他們的討論。明明應該十分陌生的發音，他們在聽見後很快的就理解了話語表達的意思，紛紛看向了出聲的地方。

    他們麵前，有一個散發著金屬光芒的圓盤。圓盤上的形象在緩緩地發生著變化，隨著形象發生變化，圓盤的外形也在不斷的改變。

    “審判？”

    “我不是審判，我是軍事區下轄的溝通部門。”

    胡莉陰陽怪氣的說道，“嗬嗬，真是沒有想到，有生以來能夠看到除了審判之外的溝通部門。”

    圓盤已經變成了一隻金屬章魚，章魚的觸須在空中慢慢的漂浮。

    “對於和你們溝通這件事，我們內部也有分歧。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非要解決不可的地步了，我給你們一個選擇，在你們離開之前派人到這個坐標來，你們可以選擇來，也可以選擇不來。再見。”

    在場所有人的終端上都接收到了一個坐標，這個坐標距離大廈的墜落地並不遠。說完這句話，金屬章魚變形成了圓形的球體向窗外飛走。

    風熊跑到窗前，趴著窗子向外喊道，“等一下，你這選擇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這就是軍事區，哪怕是溝通也依然是這種不通人情世故的樣子。”

    風熊離開了窗子，“可惡，把話說明白一點就那麽難麽？”

    窗外傳來的聲音讓風熊渾身抖了一抖，“軍事區不能和任何人達成‘良好’以上的關係，為了讓軍事區不偏不倚徹底貫徹自身的職能是必要的。

    你們來了，就視為是和軍事區達成普通關係，你們不來，可以視為是和軍事區達成普通關係。說完了，再見。”金屬鳥振翅離開了窗沿。

    科裏笑出了聲來，“怎麽看？”

    “什麽怎麽看？”

    “像是一個別扭的小孩子。”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