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8三赴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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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植桐回家的時候,挎包裏裝了兩塊板油,每塊都有兩斤來沉。
    作為家裏的頂梁柱,唐植桐不僅要考慮長遠的以後,也要兼顧眼前的生活。
    自己這一往安東去就是十多天,得保證家人在這段時間裏有額外的能量補充。
    “哎,明天你和鳳珍早點出門,給咱媽送過去吧,我就不過去了。”唐植桐取出一塊,交給小王同學。
    “行。”小王同學點頭應下,沒問從哪來的,似乎已經習慣了。
    “桉子,我今天買了兩斤點心,你給你大伯、小姑帶著,咱家也沒有其他稀罕東西能帶著。”張桂芳指著八仙桌上的點心,說道。
    “好嘞,媽。確實沒啥能帶的,不過您放心,我買到糧食,肯定會給大伯和小姑留一些,一樣是心意。”唐植桐很樂觀的回道。
    “嗯,行。這一包是你發的,你帶著路上吃。”張桂芳又拿出一包點心來,放在桌子上。
    “我帶點幹糧就行,點心留家裏吧。”唐植桐搖頭,家裏糧食不夠吃,隔三差五的吃塊點心能補充能量,自己這一路上有倉庫傍身,肯定不會餓著。
    “窮家富路,帶著沒壞處,家裏還有白薯,餓不著。”張桂芳不樂意,堅持讓唐植桐帶著。
    “行吧,等我回來,家裏就寬鬆了。”唐植桐看親媽堅持,也沒硬往外推,打算一會囑咐一下小王同學,定時給家裏加餐。
    “我這還有點錢,你帶著,到那邊看看能不能買點東西。”張桂芳從兜裏掏出準備好的儲蓄,壓在點心下麵。
    “行。”唐植桐這次沒有推諉,帶的錢越多,等回來的時候,也能名正言順的多“帶”些東西回來。
    晚飯是張桂芳做的,這回沒有吃“出門餃子”,家裏除了白菜就是胡蘿卜,不太好搭配餡兒。
    張桂芳燉了顆白菜,裏麵能看出有木耳來,味道也很鮮,因為放了點飛龍肉。
    前些日子,糧食沒那麽緊張的時候,家裏基本沒有動過唐文邦帶過的吃食。
    最近則零零碎碎的吃了一些,有時候是泡點木耳摻在菜裏,有時候是把飛龍剪下一點燉在菜裏,增加些香味等等。
    不過香腸沒有動,張桂芳說那個能放得住,留到最後再吃。
    吃完飯,張桂芳給兒子收拾明天外出需要帶著的幹糧,今天剛蒸出來的饅頭。
    “桉子,這次過去可不能再吃你大伯和小姑家的定量了,我聽說外地比咱這邊更缺糧。”張桂芳一邊往包袱裏麵放饅頭,一邊說道。
    “行,您放心吧,我吃您做的幹糧,您做的最好吃。”唐植桐樂嗬嗬的恭維道。
    “就知道撿好聽的糊弄我。文文告訴我,你在敬民家做饅頭了,孩子直誇好吃。”張桂芳瞄了一眼唐植桐,那意思,做的也好吃,在家咋不做?
    “您教得好唄。媽,您別老放饅頭啊,放點窩頭。那邊天冷,饅頭凍住了不好啃,窩頭有個窩,好往下掰。”唐植桐胡亂挑個理由,誰不知道饅頭好吃?但自己多吃一口,家裏就得多吃一口窩頭。
    “行了,男人家家的,別管這些了。快回去和文文收拾一下帶的衣服吧。”張桂芳往外趕人,小兩口結婚還沒一年,都分開好幾回了。
    “好嘞!”
    小王同學想的有些多,臉蛋有些泛紅。
    唐植桐回到廂房先把水燒上。
    “這大衣你是明天穿著,還是拿著?”小王同學回來後翻箱倒櫃,把厚衣服找出來。
    “咱這邊沒那麽冷,帶著路上冷了再穿吧。衣服沒啥好收拾的,這又不跟夏天似的,得換洗,穿一身厚的走就行。”唐植桐坐爐子跟前,點上顆煙,樂嗬嗬的說道。
    “行吧。要不穿你新發的這一身?挺厚實的。”小王同學將前兩天押運處發的那身,從幾件棉服中找了出來。
    “我穿去年那身吧,這套給你留著,稍微改改就能穿。”唐植桐搖頭,小王同學也發衣服了不假,但隻是外麵的防塵卦,跟自己這種厚衣服沒法比。
    “衣櫥裏幾乎都是我的衣服了,我冬天衣服不少。給你穿。”小王同學沒再聽丈夫的話,直接將這套拿了出來,然後將其他衣服一一放進了衣櫥。
    “也行,穿著挺精神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過去相親呢。”裏麵穿著郵電係統的製服,外麵穿著55式將校呢,新衣服也是軍服樣式,這樣穿出去,說自己有番號絕對有人信,而且也絕對是整條街最亮的那個仔。
    這年頭借衣服充門麵去相親的不在少數,唐植桐在工地就幹過類似的事情,借的麻三哥的襯衫。
    “怎麽?自己談的不過癮,還要相看一?”小王同學佯怒道。
    “哪能,我就打一比方。我穿上這一身,哪個姑娘敢往我身邊站?必須得自慚形穢。還是跟你最配!因為你不僅漂亮,還賢惠!”唐植桐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哼,算你會說話。”聽到丈夫直白的讚美,小王同學心裏美滋滋。
    “嘿嘿,要不咱早點睡?”唐植桐看到小王同學那嬌豔的容顏,百看不膩,這一去要十多天才能再見。
    “呸!腦子裏準沒好想好事。”小王同學看到丈夫眯起來的眼睛,搭配上那壞笑,都是過來人,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那你就錯了,我想的都是好事。”唐植桐一本正經的說著,然後找出盆來倒水。
    “咱家還有點全國糧票,我這還有點錢,你一塊帶著。”小王同學將錢和票都裝在了將校呢的上衣內側口袋裏,並指給唐植桐看。
    “嗯,行。”唐植桐抬頭瞥了一眼,回道。
    “就是你這鞋子不大行,說給你買皮鞋,你一直不讓。那邊雪大,濕了可怎麽辦?”小王同學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丈夫,看到棉鞋的時候,有些擔憂道。
    “咱媽給納了一雙新的,明天一塊帶著,濕了就換下來烤烤唄。”唐植桐輕描淡寫道,心裏也在犯嘀咕,忘了這一點了,真碰到大雪,這鞋子是最大的弱點。
    “要不明天咱去買一雙?時間上還來得及。”小王同學問道。
    “不花這個錢了,不值當的為這一趟單獨買雙皮鞋。留著錢多買點糧食吧。水溫正好,快來洗洗。”唐植桐搖頭拒絕道,打算到時候見招拆招,大不了在腳外麵包上一層兔皮,自己昨天剛“砰”了十來隻兔子,兔子皮都還是熱的呢!
    “你這人,把窗簾拉上呀,把門也鎖上。”小王同學臉色緋紅。
    “需要我幫你嗎?”唐植桐鎖上門、拉上窗簾,壞笑著看小王同學。
    “討厭~!”盡管是老夫老妻了,小王同學依舊害羞,聲音都快拉絲了。
    眾所周知,敏感肌,特別容易皮膚幹燥,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水分特別容易流失。
    唐植桐這一宿啊,光忙著堵水了。
    12月9日,星期三,前往安東的列車發車的日子。
    小兩口起了個大早,唐植桐囑咐了小王同學兩句,最近多留意兩邊情況,別缺了吃的。
    小王同學應下,幫著丈夫打扮一新後,才出門吃飯。
    飯後,小王同學神采奕奕的帶著板油,和鳳珍出了門。
    唐植桐收拾好東西,出門稍微晚了一點。
    臨出門前,唐植桐又掃了一遍院子,猶自不放心,跟張桂芳交代道:“媽,您可把東西收好,小心耗子偷吃。”
    “行了行了,婆婆媽媽的。哪還有耗子?前陣子打的那麽幹淨。”張桂芳幫兒子將東西拿到自行車上,囑咐道:“你在外麵吃喝,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操心。”
    “行,我這麽大個人了,您就放心吧。再說,我也不是第一次去,沒問題的。”唐植桐咧開嘴,呲著牙跟張桂芳保證道。
    唐植桐將幹糧扔進空間一些,衣服則直接帶著去了押運處。
    將校呢和帽子、圍巾啥的,去的路上、回來的時候都要穿戴著,其他押運員都是要看著的,若是扔空間,突然冒出來就說不清楚了。
    幹糧則好說一些,夠路上吃的,其他的可以說到了那邊用全國糧票嘛。
    唐植桐上午處理了一下考核數據,看看報紙學習一下最新動向,下午幫著扛了會郵包,隨後找張金波領了五六半和彈藥,跟車啟程。
    自備郵車比以往有了點變化,休息間裏比以往多了兩張單人床,多了一個爐子,供押運員休息、取暖用。
    此時,孔一勤和唐植桐各自坐在床邊休息。
    “謝謝唐科長,抽顆煙歇歇。”張金波升了副科,往安東跑的這趟列車上隻剩下了孔一勤一個老人,其他兩個是最近安排過來的投遞員。
    “什麽科長不科長的,孔哥喊我小唐就行。”唐植桐拿出火柴,給孔一勤點著煙,然後是自己個。
    另外兩個小夥子在外麵整理信件,沒有參與的意思。
    “嘿,我可不敢,發工資的時候你給我少數兩張怎麽辦?”孔一勤跟唐植桐開著玩笑。
    “那指定不能,要是能依著我的性子來,肯定得多給孔哥兩張。”唐植桐打個哈哈。
    氣氛一時融洽至極,聊了一會,唐植桐問道:“孔哥,那邊下雪了嗎?”
    “經常下,現在這天,下了也不化,雪厚的地方已經快到膝蓋了。你穿這棉鞋過去,可不好走。”孔一勤看了一眼唐植桐的棉鞋,回道。
    “嘿,去了再看吧,到時候搭個車或者爬犁去林場。”唐植桐當然不能說自己空間有兔皮,隻能找借口找補。
    “還是得多穿點,實在不行,往腳上綁點幹草也管用。”
    “謝謝孔哥提醒,你對安東那邊的糧食供應有了解嗎?”唐植桐問道。
    唐植桐對那邊的情況僅限於唐鋼的轉述,當時不知道有多少水分,現在時隔兩個月,更不知道有何變化。
    一個月前,唐植桐在取大伯委托張金波、孔一勤捎過來包裹時,曾問起過唐文邦的臉色。
    “看上去還行”,這是孔一勤當時的回答。
    “唉,定量比咱們這邊低。好在那邊多少能有魚供應,勉力維持著。”孔一勤歎了一口氣,說完,尋思了一下,補充道:“聽說不少人都去江邊買糧,運氣好能買到些。”
    對於唐植桐去安東,孔一勤大概有個猜測,看親屬隻是一方麵,但包裹帶的不多,也不會有多少糧食。
    雖然全國糧票不占地方,但孔一勤不認為唐植桐能搞到多少,說來說去,還是滿天飛卡的很嚴,不好換。
    那剩下的基本就一條了……
    唐植桐聽後點點頭,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那邊都有什麽糧?什麽價?”
    雪深,出行不便,給去河邊買糧帶了難度。
    自己對東邊兩眼一抹黑,去一趟林場,再找樸大成買糧的話,來來回回的時間是一個問題,讓他知道自己買多少糧也是個隱患。
    想來想去,不如從孔一勤這裏了解一下,有些事是心照不宣的,唐植桐以自己對孔一勤的了解,他不會出去多嘴。
    孔一勤先是朝休息間外麵看看,同樣低聲說道:“聽說玉米一塊二一斤,大米一塊五一斤,聽說量大還能壓壓價,不過還是比咱四九城的糧票貴。”
    “確實不便宜。”唐植桐皺起了眉頭。
    “嗯,以前咱這邊的錢值錢,他們拿著錢能直接去店裏買東西,現在憑票、憑證的東西越來越多了,那邊拿著錢買不到東西了,這個價也就上去了。倒是拿著東西去換,更劃算一點。”孔一勤每個星期都要往安東跑一趟,休息的時候難免接觸到當地的同行,對這些有所了解。
    其實孔一勤也曾動過從東邊買糧的念頭,隻不過被這個價格給嚇住了。
    “東西?比如什麽?”
    “黃貨最好用,其次就是那邊沒有的,自行車、收音機、縫紉機、手表啥的,那邊都稀罕。”孔一勤掰著手指頭,一一道來,說完還不忘“補”一句:“聽說火車站東北邊的老城區朝族多,那塊的江麵上有個集市。”
    “謝謝孔哥,這個恐怕去不了,啥硬通貨都沒有。”唐植桐苦笑著搖頭,又給孔一勤讓了顆煙。
    有黃貨這種事,還是盡量保密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