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小滿。

    天山之巔，天池。

    白陽帶著安芊和李婉青正式和白寧淩見了一麵，然後還向白寧淩請教了北冥帝國首都的方位，不久之後就出發了。

    北冥帝國的首都名叫“末雪城”，白陽一行人不走陸路，以天山為起點，隻需朝著北方稍偏西的方向一直前進就能到達末雪城。

    考慮到安芊和李婉青的承受能力，白陽放慢了在虛空中穿行的速度。

    “小白，我們去的這麽突然，你想好怎麽跟他們溝通了嗎？”安芊隨口問道。

    白陽稍加思索，答道：“這個我沒想到，不過——讓他們心平氣和地與我們說話，應該不難。”

    李婉青聽出了端倪：“不會又要打一架吧？”

    “最好不會，但如果迫不得已，咱們也沒什麽好怕不是？”白陽自信地笑道。

    安芊和李婉青悄悄對視，眼神微妙，然後都沒說話。

    ······

    北冥帝國，末雪城。

    北冥帝國的國土麵積不比九源帝國小，但每年下雪的日子有七八個月，除了黑麥、土豆這類稍微有點抗寒能力的作物，大部分農作物都很難在這裏成活。

    雖然可種的農作物少，但山裏的普通動物、妖獸種類繁多，一樣能作為人的食物來源。

    末雪城位於北冥帝國的西端，氣候相比國內其他地方要溫和些，但下雪的日子還是一樣多。

    現在正值四月，是北冥帝國冰期的末尾，下雪少了，有些地方已經開始化凍。

    白陽一行人到時，末雪城及周邊突然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雪，跟細鹽似的，或許是血脈與自然的共鳴吧。

    “這裏的情況還不確定，安全起見，你倆先進扶桑仙種裏麵躲一躲吧？”白陽右手撫過胸前的扶桑仙種，安芊和李婉青便化作流光遁入其中。

    白陽踩著小腿高的積雪，徒步靠近末雪城的南門。

    末雪城的衛兵看到白陽身上的衣著，直接判斷出他不是本地人，當即上前阻攔。

    “站住，你的衣著不像本國人，來末雪城做什麽？”衛兵用北冥的方言嚴肅地問道。

    白陽深吸了口氣，縮小版的極霜巨熊浮現在身後，然後也用北冥方言回複：“這樣能證明了嗎？”

    和上次平定孔雀帝國一樣，現在的白陽掌握任何一門語言都不需要學習。

    衛兵見到象征皇族的極霜巨熊哪還敢阻攔，隻當白陽是個沒見過的貴族子弟：“公子恕罪，請進城吧。”

    白陽頷首致意，扭頭就大搖大擺地進城了。

    白陽走遠後，幾個衛兵竊竊私語。

    “我從沒見過哪個貴族子弟穿成這樣。”

    “你管那麽多，萬一他就喜歡這麽穿呢？”

    “就是，他都亮出炁靈了，咱們還攔他不成？”

    ······

    末雪城，外城。

    這裏的建築風格與九源帝國或者西涼都不一樣，以石砌為主，但也有木製堆疊構成的建築，而且屋頂大多是高高的尖頂。

    一路走過來，白陽發現周邊的店鋪大多售賣烈酒、肉食或者黑麥製品等，其它資源少得可憐。

    街道上的積雪都被人清掃到了兩側，行走起來並不困難，白陽向內城望去，上方似乎露出幾個高聳尖銳的屋頂，那裏應該就是皇族居住的宮殿了。

    有極霜巨熊這個炁靈傍身，進入內城也不算難事，至於進入那戒備森嚴的宮殿，如果不鬧事的話，隻能說有點難。

    萬事終歸一句話，白陽要給素未謀麵的親娘一點麵子，不能像在長安皇宮那樣隨手爆破。

    來硬的不行，混進去還不簡單？

    不過三兩下，白陽就換上了衛兵的盔甲，幻化成另一番麵容。

    “觀音大士的三千法相術，我才學了些皮毛，希望能蒙混過關。”白陽自言自語道。

    有了衛兵令牌，白陽在宮殿間通行就方便多了，穿越幾道宮牆，白陽已經化做一名“皇家近衛軍”。

    悄悄打探了一番，白陽發覺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白陽通過官員、仆從等人的交談聽見“皇上”、“聖上”之類的字眼，但就是沒有“女皇”這兩個字。

    “奇怪，難道現在的北冥不是母親在掌權嗎？”白陽眼光一閃，“難道和爺爺猜想的一樣，秋元敬還在當皇帝？”

    秋元敬是秋念瑾的父親，也就是白陽的外公，通過自身已知的信息，白陽對秋元敬的印象並不好。

    再一番追循，白陽甚至化作宮女的模樣混入禦廚廳，果然，在這裏白陽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總廚一眼瞥見白陽閑著，立馬嗬斥：“喂！不要偷懶，給長公主送餐的宮女病了，今天由你去！”

    白陽猶豫地指了指自己：“我？”

    總廚猛然蹙眉：“廢話，不是你是誰？快去！”

    白陽內心甚至有點驚喜，這不送上門了嗎？

    “送，送去哪裏？”白陽緊張的問道。

    “你第一天來嗎？搖光殿！”總廚不耐煩道。

    白陽臉色一沉，但還是提著食盒走出了禦廚廳。

    “搖光殿，哼。”白陽眼中充滿的殺意，隻針對秋元敬。

    搖光殿名字很好聽，但它實際上是冷宮，專門用於軟禁妃子或者不聽話的兒女。

    皇宮的構造就和天上的北鬥七星一樣，白陽路過玉衡、開陽兩座宮殿，終於到達了搖光殿前。

    “站住，幹什麽的？”衛兵攔住眼前的宮女。

    宮女將食盒提到身前，解釋道：“送飯。”

    “打開，我們要檢查。”衛兵厲聲喝道。

    宮女放下食盒，任由衛兵打開、翻找，過很久才還到宮女手上。

    衛兵推開門，宮女進入搖光殿大院，在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宮女的回眸一笑，暗含殺意。

    離開了衛兵的視線，白陽向搖光殿走了幾步，細聲冷笑：“秋元敬，這是你逼我的——”

    白陽遲疑片刻，敲響了搖光殿的門：“長公主，今天的飯來了。”

    過了許久屋內才傳來一聲細語：“進來。”

    “是。”白陽推開門，第一眼並未瞧見秋念瑾，隻得先關上門，將食盒置於桌上，左右看了兩眼，試探著詢問，“長公主？”

    “東西放桌上就好，你可以走了。”屏風後傳來秋念瑾有氣無力的聲音。

    白陽蹙起眉頭，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於是，白陽輕聲慢步繞過屏風，誰料一眼瞧見秋念瑾臉色蒼白，嘴角溢血，上半身無力地靠在凳沿上。

    “長公主！”白陽瞬間衝了上去，想將秋念瑾扶起來。

    秋念瑾滿眼不解，但還是支撐在白陽身上坐上了凳子。

    “你——為什麽幫助我？”秋念瑾警惕道。

    白陽一愣，現在自己的樣子還是宮女呢，得認真回答：“因為——您是長公主啊。”

    秋念瑾臉色一沉：“你不是宮女，你究竟是什麽人？”

    白陽有些震驚，但還是悄悄為秋念瑾把脈：“長公主，您受了很重的內傷，還是先調息一下吧。”

    說著，白陽伸手遞出兩枚丹藥。

    秋念瑾清楚一個宮女是不可能掏出品質這麽高的丹藥的，但她卻沒有猶豫，直接抓起兩枚丹藥吞了下去，她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好轉了許多。

    “長公主，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有人虐待您嗎？”白陽還在套話。

    秋念瑾緊盯著白陽：“你到底是什麽人？”

    白陽輕歎，而後揮手封閉了搖光殿的內部空間，容貌和身形也變了回去。

    沒等秋念瑾反應過來，白陽就慢慢地跪了下去：“母親在上，受孩兒一拜——白陽來遲了，讓母親受苦了。”

    連磕了三個響頭，白陽仍臥在地上沒有起來，因為他的眼淚已經止不住了。

    失去父親的痛，從小失去的父母愛，白陽在人前可能還會堅強，可此時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

    “白——陽？”秋念瑾起身扶起白陽，仔細端詳著白陽的麵容，過了二十多年，認是真的認不出來了。

    白陽為了證明，令天狼和極霜巨熊兩種炁靈同時出現在身後。

    果然，秋念瑾在白陽的炁靈中感受到了至親血脈的共鳴，連她也流下熱淚：“孩子，你是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白陽正要解釋，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於是連忙將扶桑仙種中的兩人放了出來。

    “這兩位是——”秋念瑾試探地疑問道。

    白陽趕忙介紹：“母親，這是安芊和李婉青，都是孩兒的道侶，這次來，就是想帶她們和您見一麵，誰知道您這裏——”

    秋念瑾看了看白陽身旁的兩位伊人，雖有些驚訝，卻也欣慰地笑笑：“你小子眼光不錯，這兩位都比我漂亮。”

    安芊和李婉青聽了連忙擺手自謙：“您千萬別這麽說，我們怎敢與您相提並論——”

    秋念瑾輕柔一笑，旋即又問白陽：“你還有問題沒回答我呢，怎麽找來這裏的？”

    隨後，白陽將此行經過說了一遍，還有白無塵的死訊。

    “你父親他——沒留下什麽話嗎？”秋念瑾強忍著悲傷詢問。

    白陽拿出白無塵留下的書信，交到了秋念瑾手中：“這是他留下的幾樣東西裏，僅存的一個。”

    秋念瑾瞄了幾眼書信的內容便將其收了起來，此後便默不作聲。

    “對了母親，你方才究竟為何傷得那麽重？”白陽追問。

    秋念瑾這才解釋：“我的父親，也就是你的外公，他不僅封印了我的修為，還在這裏設下結界，隻要我試圖穿越房門，就會被結界反噬。”

    白陽自顧自地點頭，抬手抹去了秋念瑾身上的封印：“母親，您安心在這養傷，您的兩位兒媳會暫時留在這，孩兒去辦點小事，很快就回來。”

    說著，白陽與安芊和李婉青交換眼神，安芊和李婉青各自頷首致意，得到了她們的許可，那白陽等會兒下手可就沒有顧忌了。

    秋念瑾趕忙拉住白陽的左手，連連搖頭：“孩子，別做傻事。”

    白陽右手輕拍秋念瑾的手背，正色道：“母親，我不會傷害皇宮中任何一個人的性命，隻不過是要讓他們付出一點代價。”

    “母親，您放心吧，咱們白陽心裏有數。”安芊上前勸道。

    “是啊母親，您要相信白陽。”李婉青也上前附和道。

    秋念瑾見狀，緩緩鬆開了手：“去吧。”

    白陽頷首致意，而後一頭撞碎了秋元敬留下的結界，並且留下一句話：“在我回來之前，不要離開我設下的結界。”

    ······

    白陽閃現至天權殿上空，冰靈力瞬間爆發。

    臨·兵·鬥·者·皆·列·陣·前·行——六十四宮奇門陣！

    巨大的法陣瞬間封鎖整座皇宮，此舉隔絕外界，鬧出再大動靜也不會影響到皇宮外的凡人百姓。

    一時間，皇宮出現了荊棘木藤、玄冰地棘、岩棱突刺等等傷害性區域，但全都不致命。

    “什麽人，膽敢在此造次！”一股恐怖的修為氣息傳來，而後一個老頭騰空而起。

    “雷劫老怪——嗬，你就是秋元敬？”白陽隨口反問。

    “爾等小輩，竟敢直呼吾名，就不怕引發兩國之戰嗎？”秋元敬看出白陽的功法不屬於北冥，隻當他是他國的挑釁者。

    上一個跟白陽這麽說話的，到現在還沒抄完那五千遍祖訓。

    “兩國之戰豈是你說打就打的，我來隻是為了對付你罷了。”白陽雲淡風輕地說道。

    “哼，不知天高地厚。”秋元敬欲引發人皇之氣，卻發現根本沒有反應，這才注意到下方的巨型法陣。

    白陽右臂一振，神威天狼槍瞬間浮現，天地色變、烏雲翻湧、雷電閃耀。

    神威·靈神訣！

    神威·怒神訣！

    ······

    秋元敬眼見此技威力巨大，連忙施展脫身之法。

    極霜領域！

    誰料白陽也緊隨著施展極霜領域，並召喚三足金烏炁靈，熾熱的火焰直接衝碎了秋元敬的領域。

    “極霜領域、三足金烏——你究竟是何人？”秋元敬怒問。

    白陽口中吐出一口高溫白汽，旋即答道：“我是你的好外孫——”

    嘭！

    ······

    天璿殿。

    這裏統一供奉著玄武尊者和七位北鬥星神。

    “叫你一聲外公是給我母親麵子，別給臉不要臉，跪下！”白陽嗬斥道。

    被揍到鼻青臉腫的秋元敬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製，狠狠地跪在神像下。

    “本來還想和和氣氣地跟你們走個流程，非要鬧成這樣，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白陽語氣平靜，殺意卻半分未減，而後白陽扭頭仰望執明神君的神像，“執明，這次要麻煩你幫我監督啊。”

    最後秋元敬比邱高鎮更慘，除了發誓不再犯，還要在神像前跪著罰抄一萬遍北冥祖訓，等他抄完一萬遍，下次寒冬都要來了。

    膽敢傷害白陽最愛的人們，就算是他外公又怎樣？

    白陽出門撤去了六十四宮奇門陣，那些都皇宮衛兵隻受了些皮肉傷，並未傷及根本。

    搖光殿。

    白陽輕輕推開門：“母親、安芊姐姐、婉青，我回來了。”

    三人先後迎了上來：“怎麽樣？”

    “外公他積極承認了錯誤，現在一個人跪在天璿殿懺悔，沒抄完一萬遍祖訓就不起來。”白陽說話委婉，但三人都聽得出言外之意。

    秋念瑾輕微一笑，旋即又試探：“陽兒，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您是我母親，當然可以這麽叫啊。”白陽溫暖地笑道。

    “陽兒，母親對不住你，你那麽小時就將你送走——”秋念瑾又愧疚又欣慰，不知該如何表達。

    白陽上前輕輕擁抱秋念瑾：“母親，孩兒並不怪你，每個人的生死各有命，我幸而能遇見兩個生死相隨的伴侶，今天我們能聚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安芊和李婉青也默默上前擁抱。

    “母親，孩兒還有件事要問您，之前有兩個掌握極霜領域的化神期修士到西涼暗殺我，直到我亮出極霜巨熊炁靈，他們這才善罷甘休，那兩個人——”白陽詢問道。

    “她們是與我要好的兩位長老，的確是我悄悄派他們去試探你的，當時我並不知道白驍就是你，我還以為——”秋念瑾說到一半突然停住。

    白陽知道那後半段是什麽，所以改口問：“那兩個長老現在不在皇宮嗎？”

    “他們前不久被調到北海換崗了，這皇宮，他們在不在都一樣，我還不是被軟禁？”秋念瑾歎道。

    “母親，咱們不提這些傷心事了，說點重要的——您跟我們回九源帝國一趟吧？我和您的兩位未來兒媳馬上就要成婚了，我希望您能在場，也順便帶您到江南看看風景。”白陽詢問意見道。

    秋念瑾略加思索，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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