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安今天都幹什麽了？”
    夜幕之下，京城步兵衙門之中。
    郢國公剛剛忙完了一係列的軍事調度批文，站起來活動一下腰骨，隨口向邊上的一個親衛問道。
    “啟稟國公，張世安今日來到衙門之後，先是幫忙搬了一筐藥材，然後便坐進公事房內看本次出征采辦的藥材清單，以及曆次隨軍診斷記錄，一直到天黑。”
    “下了差之後，遇到一名士兵從馬上摔下來，需要正骨，別的醫師束手無策，他路過時踢了兩腳便幫那名士兵正骨，此事在軍醫們之中引起了不小波瀾。”
    親衛之前就受到指示，一直關注著張世安的情況，此時聞言便很快匯報了出來。
    “這小子，竟然能看一天的資料？”
    郢國公聞言，眼眸中浮現出一抹詫異的神色。
    親衛肯定的回複道：“是的，他幾乎沒出門，就一直在看資料。”
    “看資料……哈哈哈，這小子很好！”
    郢國公的目光中浮現出一抹亮光，略微思索便明悟了過來，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欣賞的弧度。
    他原以為以張世安的不羈性格，會一過來就大刀闊斧的實施自己的想法，卻沒想到張世安竟然這麽沉得住氣！
    想要幹好一件事，首先便是要先把之前的情況吃透，熟悉戰場診斷的所有情況，這樣才能做到心中有數，遇事不慌。
    而這一點，張世安顯然是已經在做了！
    一夜無話，翌日。
    張世安原本以為昨天看了一天的資料，沒有讓姑娘們伺候，狀態肯定不會很好。
    然而當他深夜回到家，躺床上便睡著了，熟睡一夜起床的時候，反而是神采奕奕。
    簡單吃了口飯之後，張世安便又來到了京城步兵衙門，準備把剩下的資料繼續看完。
    “噗通！”
    張世安剛剛走到軍醫處的院子，一個士兵便忽然從不遠處衝了過來，二話沒說直接跪倒了他的麵前。
    “這位兄弟，現在拜年是不是早了點？”
    張世安見狀目光中劃過一抹愕然，調侃了一聲。
    “張醫令，昨天是我不懂事，受了您的大恩竟然還罵您！”
    “今天是專門等在這裏跟您道歉的！”
    這個士兵此時跪在地上，滿臉羞愧的說道。
    “哦，原來昨天是你啊。”
    張世安聞言這才明白了過來，他昨天壓根就沒怎麽看這個士兵，所以印象不深，此時淡淡笑道：“起來吧。”
    “您原諒我了？”
    士兵聞言神色大喜。
    “昨天你罵我的話，我沒聽到，但是既然你說自己罵我了，那就自己去領十軍棍吧。”
    張世安昨天看了一天的資料暈頭轉向的，根本就沒心思聽別人說話。
    但是這人既然自己承認了，那就立正挨打吧……
    士兵：“？”
    他愣神之際，張世安便又已經走出去了好幾步。
    “醫令大人！”
    “醫令大人！”
    “醫令大人！”
    ……
    同一個地方，同一條路，同一批人。
    張世安能明顯感覺到，今天這些軍醫看自己的眼神，比昨天明顯要多了一抹敬畏。
    對此，他也隻是麵色如常，淡淡頷首之後便向公事房走去。
    “張醫令，我會去領二十軍棍，多謝您昨天的救命之恩！”
    院子中，愣神的士兵清醒了過來，神色堅毅的向張世安大喊。
    對於士兵而言，失去一條腿就跟丟了命也差不多，所以在他心中，昨天張世安就是救了自己的命！
    然而他說完之後，張世安卻是皺著眉滿臉不善的轉過身來，直接大罵：“你他娘的去領二十軍棍，回來還得讓老子給你療傷伺候，你小子想得美！留著命，到戰場上多殺幾個胡虜，就算是給老子道歉了，滾吧！”
    說罷，張世安頭也不回的便進了屋。
    一種軍醫：“……”
    士兵：“……”
    “張醫令大恩大德，我上了戰場一定多殺胡虜！”
    這一刻，士兵的眼眸中煥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炙熱，還有對張世安的徹底心服口服！
    有醫術、有胸懷、有個性的好醫令，是他從來沒遇到過的！
    院子中，一眾軍醫們也回過神來，看了看士兵，又看了看張世安進入的房間，一時間目光之中滿是複雜！
    他們之前以為張世安是下來鍍金的貴族子弟，昨天又以為張世安是個書呆子，之後又以為張世安醫術很高但不善言辭。
    但是今天！現在！
    他們對張世安的印象又變了，覺得他又像是個兵痞，罵最狠的話，溫最暖的心！
    ……
    “曆年交戰，前期最多的診斷記錄是關於外傷，還有部分的蛇蟲之毒、狼群咬傷、凍傷以及普通的風寒發熱。”
    “但是到了後期，往往就變成了瘟疫，還是叫不出名字的瘟疫……”
    公事房內，張世安坐下來就開始看曆年交戰的診斷記錄，一看就是兩個時辰。
    根據這些診斷記錄，他已經很直觀的了解了北境戰事的基本情況，。
    此時，張世安微微皺起眉頭，對於外傷、凍傷之類的疾病，他沒怎麽關心，畢竟北境條件艱苦，打仗流血受傷也都是正常的。
    但是瘟疫的情況，卻是讓張世安皺眉不已。
    診斷記錄上，對於瘟疫的描述，往往就隻有幾個字“大瘟，傷半數、亡半數”。
    這說明對於胡虜製造的瘟疫，軍醫們甚至搞不清楚到底什麽瘟疫，這也就意味著難以對症治療，所以傷亡極高也就可以理解了。
    “戰爭，遠比我想象的要殘酷啊！”
    良久之後，張世安站起身來，眯著眼睛在房間中踱步。
    診斷記錄上的一串數字，看似沒有溫度，但卻是一條條鮮活生命的消逝！
    他可以想象，此時的北境軍營，無時無刻不在隕落著大乾將士們的生命！
    “必須要解決這個問題！”
    張世安頓住了腳步，目光中猛然迸射出一抹堅毅的光芒！
    來之前，他隻是想來劃水當個混子。
    但是了解了戰爭的殘酷之後，張世安沒辦法看著一個個同胞被毒死、病死！
    “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
    “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張世安的腦海中，這兩句話愈發的清晰，之前對‘老趙’口嗨的一番話，此時成了他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
    隨即，張世安快步返回桌子前麵，提筆開始在紙上寫下一連串的藥材清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