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亦歡僵硬的站在原地，手裏的單子什麽時候掉落在地上，她都毫不知情。
    她就這麽看著傅寒君，一眨不眨，靜靜的望著。
    傅寒君還是那個傅寒君，黑眸如寶石般耀眼，薄唇輕抿，五官依然硬挺，隻是兩鬢……
    已經隱隱有了幾根白發。
    薑亦歡設想過很多次，她和傅寒君重逢的場景。
    也許是在傅家別墅，也許是在傅氏集團，或者是在他們曾經一起去過的某個地方。
    但怎麽也沒想到，會是在診室門口。
    如此的突然，如此的措手不及。
    兩個人靜靜的麵對麵站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眼裏，隻有對方，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東西。
    “小歡……”傅寒君緩緩啟唇，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是你，你回來了。”
    他的眼眶在開口說話的同時，也已經泛起了淚光。
    那點點的淚光點綴在他的眼裏，顯得那麽深情。
    隻有在薑亦歡麵前，傅寒君才會擁有如此深情的眼神。
    他慢慢的抬起手，想摸一摸她的臉頰，摸一摸她的頭發，可是手伸到半空中，他又頓住了。
    她應該……不喜歡他的觸碰。
    傅寒君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幾經糾結，最後還是落下來，垂在身側。
    喜歡是放肆。
    而愛，是克製。
    他要克製自己。
    當年，傅寒君是怎麽把薑亦歡逼走的，他心裏非常的清楚。
    不能再讓往事重演，不能再重蹈覆轍！
    薑亦歡是自由的，是獨立的，不是他的金絲雀，更不是他的所屬物！
    看著傅寒君，薑亦歡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她隻是默默的別開了眼。
    “我剛才在醫院大廳……看見你的時候，還以為是在做夢，”傅寒君說，“像你離開的這五年裏，我做的很多很多個夢那樣，夢見你出現在我的視線裏，一閃而過。”
    “可是這一次，是真實的，不是虛無的夢。你真的出現了，我也真的找到你了。”
    傅寒君的喉結滾了又滾：“小歡，我等了你很久，我也做好了一輩子都等你的準備……沒想到上天憐憫，竟然現在就讓我們相遇了。”
    他勾了勾唇，揚起笑容，但很快又抿平唇角，可笑意卻深達眼底。
    還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幸福嗎。
    沒有了。
    傅寒君隱忍，克製，雙手在身側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
    他好想抱抱她，隻是抱抱她而已，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
    可是他不能這樣做。
    他怕……嚇跑了她。
    “你終於回來了。”傅寒君低聲說道，“那麽，就不要走了，好嗎？”
    “我……”
    “別走。”傅寒君生怕她說出答案，而那個答案是他不想聽的，所以急急忙忙的打斷，解釋道，“小歡，知道你還活著的時候，我有多欣喜。我以為你葬身那場大火裏，以為我們陰陽兩隔再也無法相見。”
    “沒想到，你還是鮮活的，你有存在這個美好的世界裏。你還把朝陽還給了我，讓我有了兒子。”
    “我無時無刻都在期待著，期待你回來，看望看望朝陽。他的心髒病已經徹底好了，找到了匹配的心髒，動了手術，他很健康。”
    “就算是為了朝陽，不是為了我，你也留在江城，好不好？”
    傅寒君的語氣，充滿了卑微。
    他清楚的知道，在薑亦歡的心裏，他的地位遠遠不如傅朝陽。
    所以他直接把兒子搬了出來。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從前他那般的對她，她恨他入骨，所有的愛意早就消耗殆盡，什麽都不剩了。
    傅寒君有些緊張，聲音微微的發顫，時不時的咽一下口水，喉結滾動。
    出口的每個字，都帶著小心翼翼。
    薑亦歡長長的歎了口氣，閉了閉眼，將眼淚收了回去。
    最終還是以她最不願意的方式，和傅寒君重逢。
    這一麵，足足等了五年。
    春去東來，萬象更新，她還是和他再次見麵了。
    有時候就是天意吧，就是緣分吧，是注定的，躲也躲不掉。
    如果晨曦沒有燙傷，如果她沒有來醫院，那麽傅寒君就不會發現她……
    總決賽她都僥幸的躲了過去，卻沒有躲過這場意外的相遇。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薑亦歡問，“你在哪裏看見了我。”
    “你推著病床，急匆匆的進了電梯，我看見了你的側臉。”
    “就那麽驚鴻一瞥？”
    她有些不相信。
    醫院人來人往的，吵鬧又嘈雜，她當時慌不擇路，麵色發白，十分狼狽，就出現了那麽兩秒鍾，他居然認出了她。
    “隻需要驚鴻一瞥。”傅寒君說，“我就能從千千萬萬的人裏麵，一眼找到你。”
    這是愛。
    他對她的愛。
    薑亦歡扯了扯唇角，笑了。
    是啊，其實……如果是她，也隻需要那麽一眼一瞥，就能夠從人群中發現傅寒君。
    可他本來就是耀眼的存在。
    不管走到哪裏，傅寒君一直都是眾星拱月，人群焦點。
    而她呢？
    她很平凡。
    是傅寒君的愛，讓她從人群裏脫穎而出，不再平凡。
    薑亦歡知道他愛她，她也從不質疑這份愛。
    隻是兩個人走到今天，已經不是簡單的愛恨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她看著傅寒君，看著看著，眼裏也有了淚光。
    曾經那麽那麽刻骨愛過的人啊，隻要再見，鮮活的心髒還是會劇烈的跳動，提醒著當年發生過的點點滴滴。
    隻是薑亦歡因為晨曦燙傷，早就哭紅了眼，所以她這點眼淚……
    根本微不足道。
    傅寒君，是真真正正的為她紅了眼眶。
    隻為她。
    “我以為再見到你……我還是會恨你，很恨你。”薑亦歡輕聲說道，“沒想到，我卻很平靜。”
    她還是低估了時間的力量。
    很多很多的過去，都已經消散了。
    愛嗎？
    愛。
    恨嗎？
    還恨。
    但是都不在乎了，都過去了放下了，真的。
    傅寒君回答：“我還是很愛你……很愛，很愛你。”
    他眼裏是滿得快要溢出來的情意。
    隻給過她。
    就在這對視的時刻，快要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時刻，傅朝陽的聲音乍然響起，打破了這份美好的靜謐——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