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亦歡立刻去追：“你還受著傷呢，骨折的那隻手小心磕著碰著了……”
    沒一會兒，傅朝陽和薑亦歡就一前一後的走出了病房。
    看著這一幕，薑晨曦半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不過她可沒心思去擔心傅朝陽，因為……她單獨和傅寒君相處，也很尷尬。
    該叫什麽呢？
    傅叔叔？
    還是爸爸？
    薑晨曦看著傅寒君，嘴唇動了動，但最後也沒說出一個字。
    “晨曦，我是爸爸。”傅寒君一邊輕輕的扇著風，一邊輕言細語的開口，“你……認我這個爸爸嗎？”
    薑晨曦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傅寒君正要揚起嘴角，但是，薑晨曦又馬上搖了搖頭。
    他的笑意僵在臉上。
    “我想要爸爸，也希望有一個爸爸，但是……”薑晨曦問道，“這些年你在哪裏呢，你從來沒有出現過。你知道媽咪一個人帶著我，過得有多難多辛苦嗎？那時候我總在想，要是爸爸在就好了，媽咪就可以站在爸爸的身後。”
    爸爸的形象，像是一座山，是高大的，是威猛而偉岸的。
    薑晨曦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是一個好爸爸，但是，你肯定不是一個好丈夫。”
    傅寒君無言以對。
    他和薑亦歡的那些過去，太多太複雜了，又怎麽跟孩子解釋得清楚，又該從何說起。
    “是我對不起她，我這一輩子，虧欠最多的人就是你的媽媽。”傅寒君的音色變得沙啞，“我會用我的一生來補償她。”
    薑晨曦說道：“我……都聽媽咪的。如果媽咪希望我原諒你，我就能原諒你，喊你一聲爸爸。”
    她覺得，自己沒資格代替媽咪去原諒爸爸。
    雖然她不知道爸爸媽媽之間，發生過什麽。
    但爸爸剛才說了，是他的錯。
    那犯了錯，就要認錯，還要取得對方的原諒，這是最基本的常識。
    傅寒君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他都可以，他無怨無悔。
    “晨曦，你媽媽……有跟你說起過我嗎？說起過朝陽嗎？”
    薑晨曦搖搖頭。
    “那，我來跟你說。”傅寒君放緩了聲音，“好不好？”
    “嗯。”
    傅寒君先是深吸了一口氣，仔細斟酌了一下，才開始娓娓道來。
    那些過去，那些傷痛，那些愛和恨的歲月。
    薑晨曦聽得入了迷。
    而此時，走廊盡頭，電梯口，薑亦歡終於追上了傅朝陽。
    “危險，你別跑了，”薑亦歡說，“你的手要是再受傷的話，那會留下後遺症，很可能終生都不能提重物了，你知道嗎？”
    她滿臉嚴肅的叮囑。
    傅朝陽仰著小臉：“你也會關心我的傷嗎？”
    薑亦歡愣了一下，然後回答：“當然。你是我的兒子，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不關心你，還能關心誰。”
    傅朝陽又問：“你是看到新聞裏，我摔斷了手，哭哭啼啼的那個視頻，所以才會悄悄的在半夜進入我的病房探望我，是嗎？”
    “是。”
    “我已經五歲了，這五年裏，你也有天天在想我的，是嗎？”
    “是。”
    傅朝陽：“你一直都是愛我的，沒有改變過，你對我的愛和對妹妹的愛是一樣的，對嗎？”
    薑亦歡給出肯定的答案：“對。朝陽，媽媽愛你。”
    傅朝陽一下子紅了眼眶。
    媽媽愛他。
    “可是，可是，”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開始哭得一抽一抽的，“你為什麽還拋棄我？為什麽不要我？為什麽把我交給爸爸，然後不聞不問，一直沒有出現過？”
    薑亦歡也紅了眼，聲音哽咽：“我也是迫不得已……”
    “因為我的心髒病，是嗎？”
    “是，你爸爸……他都跟你說了。”
    “嗯，”傅朝陽回答，“他都告訴我，沒有任何的隱瞞。他還說，你遲早有一天會回來的，隻是那一天不確定是什麽時候。他要我和他一起等你。”
    薑亦歡蹲在他麵前，手指輕輕的一點一點擦去傅朝陽的眼淚。
    結果傅朝陽的眼淚越擦越多。
    媽媽的手好軟，媽媽身上香香的，媽媽好溫柔，好想抱抱她。
    這是爸爸給不了的感覺。
    “朝陽，媽媽……沒有辦法治好你的心髒病，隻能把你交給爸爸。”薑亦歡也哭得很凶，因為這是她最難過的往事，“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生病，得不到最好的救治。你生下來的時候，那麽小，直接就進了保溫箱，我都沒有好好的抱一抱你，多看你幾眼……”
    “隻恨我沒有能力，無法治好你的先天性心髒病，也怪我懷孕的時候沒有照顧好自己，才會讓你一出生就得了這種病。朝陽，都是我的錯，你確實該怪我。”
    薑亦歡淚眼朦朧的，都看不太清楚傅朝陽的模樣。
    “我有很多次都想過，回來看你，回來找你。我不管了，我要和傅寒君攤牌，我想要回我的兒子……可是，我拿什麽跟他談呢。”
    薑亦歡說了很多，她自己都不記得了，隻記得心髒處撕心裂肺的疼。
    上一次這麽疼，還是她將傅朝陽放在牆角下的時候。
    她知道一轉身就是離別，下次再見不知何年何月，可她沒有辦法。
    人生很多的時候，就是如此的身不由己。
    本來傅朝陽也在哭的，結果看見薑亦歡哭得比自己還厲害，一下子愣住了，都忘記要掉眼淚。
    他半張著嘴，眼睛還紅彤彤的。
    “如果我沒有得心髒病的話，你是會留下我的，對嗎？”
    “當然。”薑亦歡連連點頭，“你和晨曦都是我的孩子，我對你們一視同仁，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那你……你……”
    薑亦歡吸了吸鼻子：“朝陽，你有什麽都說出來，我希望你不要悶在心裏。我們母子好好的溝通，可不可以？”
    傅朝陽問道：“你為什麽不可以為了我，跟爸爸和好呢？你們之間是有多大的矛盾，吵了多大的架，才會分開這麽久這麽遠，始終不見麵。”
    薑亦歡被問住了。
    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和傅寒君的恩怨情仇，太多太多了，太久太久了，她自己都無法說出個中的緣由來，又怎麽和朝陽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