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知道我要走，是羅雪蘭告訴你的吧。”邵修文看著她，“你們昨天見麵了，是不是？”
    他都不裝了，直接喊羅雪蘭的名字。
    以前，他還會在薑亦歡麵前，假模假樣的喊著“媽”。
    “是。”薑亦歡承認，“她跟你說了？”
    “她肯定會遮遮掩掩，是我猜到的。她在江城，能認識幾個人。就算認識，她也不會去見。但是昨天她都不見人影，問她也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太明顯了。”
    “邵修文，你答應過我，以後會對我媽好一點的。”薑亦歡認真的看著他，“你也要說話算話。”
    “我還要怎麽對她好？把她當親媽看待嗎？我現在已經很客氣很收斂了。”
    換做以前，邵修文對羅雪蘭大呼小叫，呼來喝去的，是常有的事。
    而且他不太愛搭理羅雪蘭，她跟自己說話的時候，他都不會看她。
    現在呢？
    看在薑亦歡的麵子上，邵修文把羅雪蘭當做一位長輩看待。
    畢竟是後媽，他不可能有多麽尊敬體貼的。
    維持表麵上的禮儀，是邵修文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說到這件事，邵修文眯起了眼睛：“不對啊薑亦歡，你不是很討厭你媽嗎？你都沒原諒她，怎麽突然要求我對她好一點？而且你在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還哭了。”
    薑亦歡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
    “我原諒她了，我希望她好。”薑亦歡回答，“但是她已經二婚再嫁，是你們半個邵家人，不再跟我一起生活，我照顧不了她，隻能拜托你。”
    “怎麽就突然原諒了？她做什麽了得到你的諒解？”
    薑亦歡說：“我就是想原諒我媽，因為她是我媽。”
    邵修文打量她的眼神，更深邃了：“你也突然原諒了傅寒君，和他朝夕相處，同床共枕了。薑亦歡，你是突然善心大發，缺愛了，所以原諒全世界了？”
    “不是。”薑亦歡搖頭，“是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包廂裏，一片寂靜。
    邵修文仔細的解讀著她這句話的意思。
    沒有多少時間？
    她要去哪裏？她想幹什麽？她怎麽了嗎？
    為什麽會沒時間？
    薑亦歡垂眼，手指慢慢擺弄著桌上的餐具：“今天吃這頓飯，其實我是有求於你。邵修文，除了你，我找不到別人幫我了。”
    “什麽事求我？”
    她正要說，服務員敲了敲門：“您好，上菜。”
    “進。”
    精致的西餐端上桌，服務員詳細的介紹著菜，按照標準的流程進行著服務，極其周到。
    這期間，邵修文一直都在看薑亦歡。
    稀奇了，她需要求他？
    邵修文想破腦袋，也沒有想明白。
    直到服務員離開，他才問道：“直接說，薑亦歡，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我也沒打算拐彎抹角，你還記得我們上次見麵嗎？”
    “記得。你當時的狀態和神情，都很不好，精神有點異常，還哭哭啼啼的。”
    “因為那個時候，我剛剛得知，我得了胃癌。”
    邵修文的腦子“嗡”的一聲。
    他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一瞬間，她那時的反常，都有了答案！
    薑亦歡繼續說道：“是中期，需要到國外接受最新最高的治療，但也不保證能夠痊愈。我已經開始出現很嚴重的症狀了，經常性的胃疼，嘔血，胃部痙攣。”
    “每天早上起來，胃都是難受的。稍微多吃一點，吃雜一點，就開始疼。少吃，也疼。不吃，更疼。不管怎樣，它都在疼，甚至還會疼暈過去。”
    “我每天都在偽裝，裝成一個健康人，瞞著所有人。沒有人知道我得了胃癌，也沒有人知道我正在吃藥。邵修文，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也是我親口告訴的人。”
    “可能……我活不太久了，活得也很痛苦。我不知道我接下來會變成什麽樣子，但是我知道的是，我不想讓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因為我的病，難過傷心。”
    “所以……”
    薑亦歡望著他，停頓了下來。
    邵修文卻移開了目光，往後一靠，扯了扯領帶。
    過了幾秒，他忽然更加煩躁，又用力的扯了扯。
    作為第一個知道她得了癌症的人，邵修文並不覺得有多高興！
    “薑亦歡，你，你跟我說有什麽用？”邵修文問，“我又不是醫生！”
    “我不需要你幫我治病。”
    “那我要幫你什麽？”
    薑亦歡回答：“幫我離開這裏。”
    邵修文停下所有的動作，緩緩的抬眼，這才和她對視著。
    這頓飯，吃的真不是滋味啊！
    “腿長在你身上，你想走就走，還要我幫你？你是不會買機票嗎？”邵修文問道，“要是傅寒君查到我這裏來了，我會麵臨什麽，你考慮過嗎？他狠起來，邵氏都得在他手裏脫一層皮！因為他那麽愛你！”
    “就是因為他愛我，所以我才要離開。與其讓他親眼見證著我被病魔奪走生命，還不如我主動的先離開他！”
    邵修文說：“可是你就這麽離開他，他依然會難過啊！”
    “但也比眼睜睜的看著我死，好一百倍。”薑亦歡回答，“我離開他，我可以編很多的理由，但是我病死，隻有一個理由。”
    邵修文大致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心頭發緊，嘴唇抿了了又抿，然後問道：“你想編什麽理由離開他？”
    “移情別戀。”薑亦歡輕輕一笑，“在你的熱烈追求之下，我感動了，愛上了你，覺得你更好。在一番權衡之下，我選擇了你，決定和你在一起。”
    “那麽，我們是情侶了，自然就要在同一個地方。我願意跟你出國，願意去邵家，因為愛情是可以衝破一切的。我愛得飛蛾撲火，老公和孩子都不要了，隻要你邵修文。”
    “到時候，大家都心知肚明，我是跟著你離開了江城，追求所謂的愛情了，再也不會回來江城。就算我死了，死在異國他鄉，也沒有人會在意。哪怕我的死訊傳到江城，也沒有幾個人會為我難過。”
    “邵修文，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很聰明的辦法？”
    邵修文猛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