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抿著唇角，抬頭看向顧宸淵。
    幾乎是一瞬間，顧宸淵就明白了沈黛的意思。
    他冷眼看向沈從山：“淮王吩咐你辦什麽事了？”
    沈從山半點也不敢隱瞞，實話實說：“一開始，臣想入宮，主動求皇上，退掉殿下與沈眉的婚約。沈眉她攔住了我的去路，淮王隨之出現，當即就逼我吞下了毒藥。”
    “他不讓我入宮退婚，讓我回府，稱病請假。至於下一步，他到底要吩咐臣做什麽，他還沒有送信來，臣也不知道啊。”
    顧宸淵眸光閃爍，他與沈黛對視一眼。
    沈黛當即便對沈從山說道：“父親，現在有一個將功折過的機會，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把握呢？”
    沈從山連忙激動的點頭：“願意，我自然是願意的。”
    “屈服淮王，我完全是被迫的。黛兒你也知道，我素來忠心太子與陛下的……淮王心術不正，狼子野心，我怎麽會傻到，與他同流合汙。那不是找死嗎？”
    太子與皇上才是正統，他是瘋了還是傻了，要舍近求遠，去扶持一個意圖造反，謀朝篡位的王爺？
    該怎麽權衡利弊，他這十多年的北晉丞相，還是懂得怎麽選擇。
    他被淮王逼著服毒，那是沒法子的事。
    如今，好不容易讓他看見了自己的生機，他自然要好好的把握。
    於是，沈黛就繼續讓沈從山假意歸順淮王。
    關於沈眉的事情，讓他如實告知淮王……既然淮王想這樣玩，他們自然樂意奉陪。
    沈從山當即便鬆了口氣。
    沈黛怎麽吩咐，他就怎麽辦。
    他時不時的抬眸，看向太子。太子自始至終都沒什麽反應，他隻是目光專注的看著沈黛。
    “一切都按照沈黛說的辦。”
    “孤都聽她的。”
    這句話給了沈從山不小的安全感。
    他緊緊提起的心，當即便緩緩的放下。
    看來太子殿下真的很在意黛兒，甚至在意到了這樣包容，這樣百依百順的地步。
    雖然沈眉犯了欺君之罪，差點連累整個相府，但是好在還有沈黛，還有他這個爭氣的女兒。
    太子正是因為看在沈黛的麵上，估計才願意給了他這麽一個將功折過的機會。
    沈從山很是動容，他眼睛泛紅，握著沈黛的手，久久不語。
    “黛兒，過去的事，父親的確錯了很多。你放心，以後父親定會好好的補償你，絕不會讓你再受任何的委屈。”
    沈黛將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抽出。
    她眉眼極為冷漠的回了句：“這樣的話，我在你嘴裏不知道聽了多少次。沈從山，就別一次次的重複了，你覺得有什麽意義？”
    沈從山的老臉，一陣通紅。
    他頗為尷尬的扯了扯唇：“好，我以後不再說這種話了，你就看我表現就是。”
    沈黛覺得，有些話，還是盡早和他說清楚明白的好。
    以免沈從山會心存什麽幻想，想要利用她，再去討好太子，繼續維持他的榮華富貴夢。
    “沈從山，我們之間的父女之情，你應該比誰都明白，那是比紙還要薄弱的關係。風稍微吹一吹，可能也就破了。”
    “往後請你好自為之，如果你再做出任何錯事，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這次的機會，我完全是看在懷安的麵上，才給你的。可不是看在你是我父親的份上……你這個父親，在我這裏其實一文不值。”
    沈從山聽得，一陣愣神。
    他的臉龐，更加通紅起來。
    這一刻，他覺得丟人至極，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是一個女兒，能對父親說的話嗎？
    這不是赤裸裸的在警告他嗎？
    沈從山氣的厲害，卻偏偏無法當著太子的麵，嗬斥沈黛。
    他隻得攥著拳頭，死死的忍著胸膛翻湧的怒意。
    他低著頭，暗暗咬牙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沈黛看著他緊握的拳頭，她不由得嘲弄一笑。
    沈從山他會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嗎？
    嗬，那怎麽可能呢？
    恐怕他現在心裏，都在罵她是個不孝的女兒吧。
    可惜，他敢怒不敢言，隻能暫時逆來順受。
    沈黛也沒管沈從山是什麽情緒，她最後留下一句：“辦好你該辦的，太子自然不會遷怒於相府的其他人。”
    “否則，你若是將事情辦砸了，你不但會丟了頭上的烏紗帽，恐怕相府也走頭了。父親，還請你謹記住我今日的話。”
    沈黛說完，便隨著顧宸淵離開。
    她沒有留在相府。
    香園被燒了，唯一一個關於娘親的記憶，也隨之隕滅。於她而言，她也不想再繼續困在這個沒有任何人情味的府邸。
    沈從山直到確認，沈黛與太子徹底的離去，再也不會複返，他才站起身來，滿臉都是憤慨。
    “我真是養了個好女兒，一個個的，都想越過我，當我的主子是吧？”
    “沈眉是這樣，如今沈黛又如此？我真是白生你們，白養你們了。”
    雖說他這樣氣憤的嘟囔著，但該做的事情，他還是不能偷懶。
    他的一顆腦袋，還被懸掛在刀刃下呢。
    沈從山當即便親自去約見淮王。
    淮王不疑有他，欣然赴約。
    阿袖死了的事情，他還不知情，他安插在相府的內線，就突然這樣斷了，他正疑惑著呢，沒成想沈從山就主動找上了他。
    他看見沈從山那張青白憔悴的臉色，他佯裝關切的問道：“相爺這臉色不太好看啊，是因為昨夜相府失火的事情嗎？”
    提前失火，就像是開啟了沈從山的傷心事。
    他眼睛通紅，開始低聲嗚咽起來：“昨夜大火，直接將香園燒沒了，相府可謂是損失慘重。”
    淮王挑眉，有些謹慎的問：“除了香園燒沒了，可有人員傷亡呢？”
    沈從山忍不住，徹底的嚎啕大哭起來：“說起人員傷亡，我就不得不提起我那可憐的三女兒。她……就住在香園，如花一樣的年紀，還沒來得及找夫君呢，就這樣喪命火海。”
    淮王眼底閃過幾分意外，“三姑娘被燒死了？”
    沈從山抬起衣袖，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緩緩的頷首。
    “直接被燒成了一堆白骨。”
    “我都認不出來，那些白骨，哪個才是她的。真的太慘了……也令人無比的心疼。這簡直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啊，我如何能受得了啊。”
    沈從山說著，又嚎啕大哭起來。
    淮王蹙眉，眼底掠過幾分困惑。
    按說，這沈黛與太子暗中有首尾，太子若是在乎她，肯定會派武功高強的暗衛，暗中保護沈黛。
    即使阿袖與沈眉，再如何的行事縝密，她們也絕不可能，能成功的騙過那些暗衛，成功的對沈黛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