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7章 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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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時的人向來情感含蓄內斂,封陽明明是有心想圓衛纓的念想,話說出口卻是:“阿纓,我年少入軍營時得沈拓大哥照拂過幾天,得知他如今依舊安好,也想去探望一番,你能否幫忙引薦?”
    實際上,他參軍是跟蕭壁城是一個營的,和沈拓交集並不多。
    衛纓愣了一下,沒想到封陽找自己是為了這件事。
    她神色略顯遲疑,但一向不會拒絕對方的要求,便還是點頭道:“……好,我也還沒有正式上門過,那就先備點見麵禮吧。”
    衛纓還沒有和沈拓夫妻正式見過麵,但實際上她已經在茶館裏約見過沈沁敘舊,知道了雙方這幾年的經曆,以及沈拓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
    而後,衛纓便選擇了安靜地不打擾。
    否則剛回京就立刻上門找沈拓的話,擔心那位叫溫徽真的姑娘心裏緊張。
    她就是這般女子,外形英朗少年氣,內心卻比許多姑娘更細膩體貼。
    去往沈宅的路上,衛纓將沈拓兄妹身上發生的事情,也對封陽陳述了一遍。
    封陽神色唏噓:“竟不知那南疆人的手段比曾經的突厥還要殘忍,沈拓大哥也是命不該絕,大難不死,定有後福。”
    “是啊……說起來也多虧了太子妃呢。”衛纓輕歎完,認真地道,“她真是個好人。”
    可不是嗎?
    封陽想起雲苓,心中也有暖意淌過。
    木車行至半路,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寒意沁人。
    “都說京城的春天比綏城邊關暖和,我瞧這天氣還是怪冷的,阿纓冷不冷?路邊買碗熱薑茶吧。”
    說著,封陽就喊停駕車的石頭,讓他買了三碗熱薑茶來。
    茶攤邊有百姓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這個年關的雪來得早走的遲,看這架勢,春種的日子怕是也要往後推遲了。”
    “是啊,去年的雪下的太大了,地裏的麥子凍死不少,下個月就是收割的時候了,目前看著收成不好。”
    “咱們地勢靠南,麥子都被凍成這樣,北邊怕是更加不容樂觀。”
    “唉……老百姓活著不容易,眼瞅著終於和突厥停戰交好了,隻盼老天爺能給點好臉色,叫咱們多過幾年好日子。”
    閑散的絮叨聲中,石頭把熱薑茶端了過來。
    衛纓捧著碗熱氣騰騰的碗,歎道:“綏城的日子的確不好過,冷的時候極冷,熱的時候極熱,不過聽聞襄州那邊氣候宜人,等大哥去了那裏,倒是不用再受寒暑之苦了。”
    襄州離南唐很近,如果沒有動亂之憂的話,那一片的城池其實很宜居。
    長這麽大,她還沒去過南方,如果有機會的話,到是真想去看看不一樣的風景。
    喝完了熱茶,石頭將碗送回茶攤上,不多時就抵達了沈府門前。
    車座下儲物櫃子裏本有兩把油紙傘,拿出來後發現破了一把,封陽隻得與衛纓同撐一把傘。
    他不動聲色地將傘往衛纓那邊挪了挪,盡可能地將她整個人都罩在傘下。
    大門被叩響,裏麵很快就響起了沈沁的聲音。
    “來了,就來了!”
    待打開門,她看到眼前一幕的時候愣了下。
    “阿纓?”
    隻見衛纓和一個臉上有疤的英武男子擠在一把傘下,那男子身形高大威猛,顯得高挑出眾的衛纓都有幾分玲瓏窈窕之意。
    明明是很和諧的畫麵,可那柄油紙傘過分小巧,兩個人拚命地想要拉開些許距離防止身體相貼,卻又不得不縮擠在傘下,看起來莫名有一絲滑稽。
    衛纓連忙介紹道:“阿沁,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提過的封陽將軍,此前在營中曾受拓哥照拂,顧特地前來拜訪探望。”
    聞言,封陽向沈沁點頭示意:“打攪了,沈姑娘。”
    “原來是封將軍,快快請進,小宅簡陋沒什麽好茶招待,讓您見笑了。”
    沈沁一邊說著,一邊招呼他們進門。
    才走進前院,便看見一大一小兩個皮膚泛紫的人正在屋簷底下光著腳踩水玩。
    “爹爹,我踩的水花比你高哦!”
    “哇!那你好厲害!”
    這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衛纓忍不住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不遠處,目光怔然。
    連綿的陰雨下,那張麵孔和記憶中的大哥哥重疊在一起,恍如隔世。
    曾幾何時,沈拓也曾笑看著她在屋簷下踩積水玩,一聲又一聲叮囑她小心摔倒。
    數年過去,他的麵龐比曾經更硬朗,下巴有著點點胡茬,但那爽朗的笑容卻一點沒變,甚至比從前更多了一分天真和無憂無慮。
    隻是看著沈拓泛紫的皮膚,衛纓想到他曾經受過的苦難,心髒為之一陣陣抽動。
    封陽掃了一眼衛纓,見她看得出神,沒有說話。
    “你們兩個,又開始不聽話了,趕快去洗個熱水腳,把鞋襪穿好,誰若是染了風寒,這個月的零嘴全部取消!”
    一名身著樸素青衫的女子走出來,她聲音沉靜訓斥著父子二人,端莊堅毅的模樣不怒而威。
    那小孩子吐了吐舌頭,連忙拉著沈拓一起離開了小水坑。
    想來眼前的女子就是溫徽真了。
    衛纓正想著,便見對方一家三口已經發現了自己。
    沈拓雙眸清澈,好奇地打量衛纓:“阿沁,他們是誰呀,你的朋友嗎?”
    沈沁斟酌了一下用詞,溫聲道:“哥哥,左邊那位姑娘是阿纓,以前跟我們從小玩到大,關係很好要的。她前幾年去了戰場,如今才回來,便特地來探望你。旁邊那位是封陽將軍,阿纓之前是他的親衛。”
    話音落下,溫徽真遲疑地看了衛纓一眼,眸光有些複雜。
    她是這段時間,剛知道有這麽一位姑娘的存在。
    沈沁什麽都沒有瞞她,也告訴了她衛纓當年男裝入軍營,目的之一是為了尋找沈拓。
    盡管知道這二人之間已經再無可能,但想到自己的出現,也許攪亂了一對有情人的姻緣,她便覺得有些不安生。
    溫徽真一直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個姑娘,不過對方近日來並未上門,反倒讓她慢慢平靜下來。
    此番初次見麵,衛纓給她的印象和想象中差別很大。
    對方看著沈拓的眼睛裏,有著懷念和心疼,但似乎並沒有愛情失意的悲痛和眷戀。
    沈拓沒有察覺旁人的異樣,一聽到衛纓和他早就認識,頓時就被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我們以前是好朋友嗎?真抱歉啊……我生了一場病,好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不過沒關係,隻要你還記得我,那我們依然是好朋友!”
    沈拓笑容璀璨,然後也像模像樣地介紹起身邊的人,“這是真真,她是我的媳婦兒!旁邊的是肥肥,他是我兒子!”
    他說話聲音很大,語氣似是炫耀一般,單純的麵容上有種旁人難以理解的自信和驕傲。
    溫如斐扯了扯他的袖子,紅著臉辯解道:“我叫溫如斐,不是肥肥!”
    衛纓看著沈拓開心的笑臉,心中一時感慨萬千,忽而輕鬆無比。
    好像這些年來壓在胸口的重擔,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