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熱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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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裕閔瞧見宋曼有些發白的臉色,知道她如此聰慧,又怎麽會猜不到這一層?
    可他既然不想讓她再卷入這樣的事裏,就不會讓她知道。
    謝裕閔沉吟半晌,說:“沒有。”
    宋曼卻不信。
    她去派出所的路上就在網上發現了她的視頻。
    豆瓣小組傳出來的,視頻應該是倒了幾手,不是特別清晰,但她的臉還是能看清楚。
    那個時候網上討論得沸沸揚揚,隱約要上熱搜的趨勢。
    結果她從派出所出來,那些消息,討論就都沒有了。
    甚至連原視頻都刪得一幹二淨。
    宋曼知道,那是謝裕閔的手筆。
    她身為盛豐的秘書,被人摁著腦袋欺負,丟的不隻是她的臉,還有盛豐的臉。
    謝裕閔這是將影響壓到最小,迅速公關。
    但既然網上都傳出來了視頻,那麽盛豐集團內部傳了她的視頻也正常。
    謝裕閔抿了抿唇,臉色有些沉:“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宋曼卻擰著眉,道:“不管不就間接承認網上那些流言蜚語是真的了嗎?不會顯得我很心虛?”
    這個視頻一經網上發酵。
    有的說是她自己不會做人,不小心得罪了人,所以才被報複。
    還有的說她本身就是做不正經工作的女人,拿啤酒洗腳這種事情早已經見怪不怪了,不值得同情。
    反正什麽說法都有。
    一想起這就是景秦那個混蛋想要看到的局麵,宋曼心裏就有一種不甘心。
    他就是想看她被打擊到,被羞辱到,要是她因此一蹶不振,他樂見其成。
    但她偏不。
    她不怕這些流言。
    但這個時候後退一步,那就是助長這些氣焰,讓對方得逞。
    宋曼道:“謝總,你要是尊重我的選擇的話,下午和國峰集團的剪彩儀式,我還是會照常陪同您一起參加的。”
    謝裕閔的眉眼很凝重。
    他看著宋曼,似乎又看到了當初那個她。
    她好像一直都不怕困難。
    不管多麽困難的事情,她都會迎頭而上,從來都不會退縮。
    謝裕閔抿了抿唇,手掌向下,握著膝蓋。
    腿對著風口,西裝褲被吹得發涼。
    謝裕閔手指蜷縮起來,擱在膝頭。
    “行了,我知道了,你上去吧。”
    謝裕閔的妥協讓宋曼一頓。
    她眼睛一亮,快速打開車門,準備下車。
    熱浪撲麵而來。
    和車廂裏充足的冷氣不同,外麵炙烤的熱氣如同已經噴發的火焰,宋曼站在其中的界線上,忽然轉過身對謝裕閔道:“謝謝你,謝總。”
    謝謝你的關心和維護。
    宋曼說完,關上車門轉身離開。
    謝裕閔隔著貼著黑色薄膜的窗戶,看著往盛豐奔跑過去的宋曼,閉了閉眼。
    宋曼回到工位上,秘書室的人見到她都鬆了一口氣。
    “你終於回來了,曼曼。”
    “我們都以為你出事了……”
    “你沒事就好。”
    看到秘書室的同事一個個麵露擔憂地朝她圍過來,鄭微更是義憤填膺地走過來,安慰宋曼:“網上都扒出來了,欺負你的那個男的是ac國際的太子爺,這人真的太過分了,竟然仗著自己有錢就欺負人!你看我開十幾個小號去跟他的水軍對罵!”
    鄭微越說越氣:“這種人真的就活該被唾沫星子噴死!”
    宋曼沒想到大家都團結一致站在自己這邊,不禁有些感動。
    她笑了笑,回握著鄭微,又拍了拍秘書室其他幾個同事的肩膀,道:“我沒事。”
    其他幾個同事都擔心得不行:“聽說對方也不是什麽好惹的,要不這兩天你還是回去休息吧,避避風頭。”
    宋曼笑了笑:“我避什麽風頭?我一沒做錯事,二沒犯法,該避風頭的是他才對。”
    有人聽了連忙點頭。
    “也是,他這種行為已經造成了很嚴重的社會影響,真的太惡心了!”
    宋曼說:“不僅不用避風頭,還應該出風頭。”
    說著宋曼冷笑一聲:“讓他好好瞧瞧,我們這種人是羞辱不死的。”
    下午國峰集團的剪彩儀式,宋曼照常陪同謝裕閔參加。
    電視畫麵上,謝裕閔和國峰集團的老總親切握手,宋曼就站在他倆身旁,給他倆遞剪刀。
    她穿著一身灰白的白領套裝,在這個鏡頭中漂亮得紮眼。
    景秦鬱悶地趴在床上。
    屁股上被拐杖打出來的紅痕上了藥,又涼又痛。
    景秦想起他被律師從派出所領回來之後,就被景老太太狠狠地打了一頓。
    景老太太今年七十歲,年輕時也是商場上無往不利的女商人,手段見識自然不凡,真下定決心了,打在景秦屁股上的拐杖也是沒有留一點手的。
    景老太太讓他在佛龕前跪下,認錯。
    景秦悶著不吭聲。
    景老太太想到謝裕閔給自己看的視頻,又想起謝裕閔說的那些話。
    景老太太一臉恨鐵不成鋼:“你好端端的去欺負一個女人,景秦,你讀這麽多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景秦覺得自己做得沒錯,他嚷嚷著:“這個女人不是什麽好東西!“
    景老太太一拐杖打在他的屁股上:“是不是好東西也由不得你評判!那是盛豐的人,跟你有什麽關係?!”
    景秦被打得整個身子往前倒,趴在地上。
    景老太太眼裏閃過一絲心疼,卻也還是堅持道:“那是盛豐的秘書,她好與不好,那也是人謝裕閔的事,就算你再看對方不爽,你也不應該用這種方式去羞辱!”
    “你這麽羞辱她,還拍視頻,鬧得人盡皆知,你以為羞辱的是她本人?你羞辱的是謝裕閔的臉麵,是整個盛豐的臉麵!”
    景老太太拐杖拄在地麵上“噸噸”地砸。
    景秦咬了咬牙,感覺到景老太太這拐杖打得著實不輕。
    他撐起身子,想到謝裕閔,想到宋曼,又想到梁知藝。
    景秦臉上一緊,骨子裏的傲慢讓他做出滿不在乎的表情:“就算我羞辱的是謝裕閔怎麽了?他一個老式豪門,現在已經從首富的位置上退了下來,我們景家如今蒸蒸日上,要論排名和影響力,哪裏比不上他謝家?難道我還羞辱不了他?”
    “混賬!”景老太太指著景秦,滿臉憤怒,“你要不要看看你說的是什麽話!這些年的養尊處優讓你已經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嗎?”
    景老太太一拐杖又打在景秦的屁股上:“我們努力往上爬就是為了轉過身去羞辱那些不如我們的人嗎?”
    景秦悶哼一聲,整個人都趴在蒲團上。
    他撐著身子,額頭上都是汗。
    景老太太不住地搖頭:“就算現在謝家不比從前,但沒有謝家就沒有你父親,你忘了嗎?要不是謝裕閔的父親救了你爸,你覺得景家還會有今天?你爸還會有現在蒸蒸日上的ac國際?”
    景老太太長歎一口氣:“你自己好好想想,這段時間我會讓杜律師跟著你,謹防你再做什麽傻事。”
    景老太太說完,拄著拐杖走了。
    景秦跪在佛龕前,身後的屁股看不出端倪,但景秦知道,那裏已經破皮,有血,粘著褲子布料,陣陣刺痛。
    景秦抬頭望著佛龕裏供奉的牌位,那是景老太爺的牌位。
    景老太爺五十五歲就死了,景老太太一直守他守到七十。
    景秦記得,景老太爺是個和善慈祥的人,他最愛的就是下棋。
    他這一輩子打敗無數棋手,唯一沒打敗的,就是謝裕閔的父親。
    怎麽去形容謝裕閔的父親?
    那是一個溫潤的男人。
    性格溫潤,長相溫潤,為人處世都有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感覺。
    他無疑也是俊美的,會笑著拍著他的肩膀:“阿秦性格好,我家裕閔平時不愛說話,就該學學阿秦,多交交朋友,討人喜歡。”
    景秦想到這裏,腿上一麻。
    他放棄一般,整個人倒在地板上。
    光線透過窗戶,照在佛龕前的地板上。
    那裏灰塵揚起,似是碎碎的金子。
    他好似看到那年夏天的謝裕閔。
    他抱著足球,穿著背帶褲,在謝父期望的眼神下,表情淡淡地朝他伸出手。
    他說:“你好,我是謝裕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