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黎淵斜靠在一側，微微眯眼，清點著滿滿當當的三口香爐，有種囤積的滿足感。
    首先，是小耗子試藥後的，存神小還丹。
    這三枚丹藥是他迄今為止，見過最好的丹藥，沒有之一。
    他去過府城的藥堂，那藥堂十倍於高柳縣的四季藥堂，其中最好的丹藥，就是此丹。
    一枚作價，八百七十兩銀子，被府城內外的捉刀人稱之為‘丹王。
    「滋養精神、壯大體魄、洗滌氣血、溫養內勁……火候若是足了，一枚怕是就能助我突破至內壯！」
    黎淵心中盤算著。
    存神小還丹可不是淬體武者用的丹藥，易形，甚至通脈武者服用都有極大的效果。
    「內勁遍布周身，由外而內，打破二次極限的過程，叫做內壯……」
    將這三枚丹藥放好，黎淵這才清點其他東西，二階的內甲與他自己打造的那件無甚本質上的差距。
    他關心的，是六靈靴。
    【六靈靴（二階）】
    【以六種靈獸皮縫製而成的靴子……】
    【掌馭條件：任一輕身步法小成】
    【掌馭效果：動如脫兔（白）、迅疾如鷹（藍）】
    這靴子，平淡無奇，硬比較未必好過他用合兵爐合出來的那雙。
    但這雙靴子，是製式的。
    他在八萬裏、方寶羅、石鴻等真傳，甚至一些內門弟子身上都見到過。
    「靴子，很重要。」
    黎淵對於內甲，靴子很看重，看重程度僅次於可疊天賦的錘兵。
    因為，他下山之前，又聽說有內門弟子被殺，甚至，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殺於府城門前。
    而殺人者……
    「趙蘊升。」
    黎淵心下有些古怪。
    這不難猜測，肯定是有趙家人學了那本‘拜神法，奉已死的趙蘊升為神……
    「那老家夥真心狠手辣啊。」
    得自地道裏的生人相，死人碑，黎淵捏了很久，很篤定自己當時的想法是正確的。
    那門觀想法，在藏書樓中有著類似記載，那是一門幹涉自身與他人精神的奇門武學。
    武功並無問題，但那趙蘊升留下隻是殘篇，而且，要觀想他才能入門，這隱患就太大了。
    「被殺之人，武功不遜色於高罡，若不是大派出身，那麽要殺他，至少也得是易形武者，而趙家流竄在外的，可連內壯都沒有……」
    短短時間，從淬體到易形？
    哪怕篤定趙蘊升已死的黎淵都有些犯嘀咕，這種練武速度。
    要麽是得了巨大的造化奇遇，要麽，就是……
    「血祭！」
    ……
    內門弟子接連被殺，甚至被殺於城門前，神兵穀一片嘩然。
    黎淵從馬車上下來時，隻見神衛軍封鎖了所有城門，來往行人紛紛被驅散在大橋兩側，大運河上的一艘艘商船也都被截停。
    「鄒兄？」
    黎淵瞧見了熟人，向他走去，不少披甲神衛掃了他一眼，紛紛讓開。
    真傳弟子同樣是神衛軍一隊統領，他們沒有資格阻攔。
    鄒魁麵如鐵石，肅然而立，黎淵打招呼也不回答，隻是微微點頭。
    黎淵也沒難為他，點點頭走到了木橋上，所過之處暢通無阻，引得大橋外的行人議論紛紛。
    他聽了一耳朵，不外乎‘龍形根骨、‘真傳黎淵、‘韓垂鈞弟子、
    ‘鍛造奇才等等之類。
    「嘖，名聲在外。」
    黎淵上了木橋，正瞧見背負長劍的枯月長老，她此刻眉頭緊皺，本就嚴肅的臉，越發讓人看了大氣不敢喘。
    「氣似青蛇，刀如匹練，一刀斃命，這是小青蛇刀！」
    遠遠看了一眼，黎淵就認出了凶手所用武功，因為他掌馭著小青蛇刀根本圖。
    「那行凶者的小青蛇刀法已經圓滿了！」
    黎淵心中微凜。
    趙家有天賦的弟子都早早就送到了神兵穀，差一些也都在外門，很少有天賦的弟子會留在趙家學這門小青蛇刀。
    趙家修此刀法圓滿的，隻有其家主趙蘊升……
    「催眠自己，絕不可能連武功都學會，那老家夥？」
    黎淵下意識的靠近屍體，打量幾次後，心中微涼：「怎麽做到的？」
    「趙蘊升已死，絕不可能死而複生！」
    枯月長老聲音淩厲如劍，木橋上的一眾內門弟子無不點頭。
    「這，或許是拜神法。」
    石鴻也來了，此刻掃過四周，在黎淵身上微微一頓。
    「哦？」
    枯月長老不置可否，隻是環顧四周，似乎在尋找什麽。
    「拜神法位列天下十大魔功，縱然殘缺，也有著蠱惑人心的手段。」
    「不必追究他學了什麽！」
    枯月長老打斷了石鴻，冷眼掃過眾弟子：
    「莫說易形，便是通脈，敢在城門殺人，且從容離去，那也必然要有人接應！」
    「找他們出來，滅其滿門！」
    「是！」
    ……
    枯月匆匆而去，神衛軍的封鎖卻沒有解開，隻允許進，不允許出。
    黎淵隨人流入城，沒走多遠，就聽到了附近酒肆、茶樓的議論聲。
    「光天化日之下，城門口就敢殺神兵穀內門弟子，那趙老爺子真個凶猛！」
    「十個了吧？這才多久，殺了這麽多內門弟子……」
    「英才榜？我看是刺殺榜吧？」
    ……
    黎淵走了一路，斷斷續續都能聽到有人討論。
    神兵穀雄踞蟄龍千年之久，陡然被人在家門口挑釁，自然引得滿城嘩然，各種議論猜測。
    有人震驚，有人驚懼，也有人幸災樂禍……
    「風雨欲來啊！」
    黎淵心下歎氣。
    他隻想靜靜練武，尋些香火合鍛造錘，疊天賦找裂海玄鯨錘。
    心下微歎，黎淵走進了雲舒樓。
    蟄龍府各家生意大多都是神兵穀的長老弟子的產業，雲舒樓卻不在其列。
    雲舒樓的勢力遍及惠州多府，蟄龍府城隻是一座分樓，若非背後有著依仗，也絕不敢做榜單的買賣。
    江湖中，名利名利，名還在利之前。
    從大門進入，內裏陳設質樸，一眼掃過，是各種櫃台，販賣著各種商品，
    甚至還有各種兵器。
    「不乏名器，嗯，沒有上等名器，未必沒有，隻是不好明麵上賣？」
    黎淵心下轉念，掃視著各個櫃台。
    「客官，您有什麽需要？」
    有夥計湊上前來。
    「嗯，拿一本‘英才榜。」
    「誠惠，二十兩！」
    「這麽貴？」
    黎淵眉頭一皺，轉身離去，他可不覺得這玩意能值這個錢。
    花魁榜好歹還有插畫，這玩意能有什麽？
    「客官慢走。」
    那夥計笑容不減，送走黎淵後，方才快步回到櫃台，興奮不已：
    「真傳黎淵下山了，快記一下……」
    ……
    「處處起火啊！」
    黎淵尋了處茶樓，要了幾盤甜點，從這裏，他能看到雲舒樓。
    高柳縣、平勾縣、雲景郡、趙家……現在又多了個英才榜。
    不要說黎淵，就連稍微遲鈍些的捉刀人也都嗅到了危險，紛紛蟄伏起來，不再接取任務，有的不再出城，有人則遠離了蟄龍府城。
    「邪神教？或許還有千鈞洞、三元塢、烈血山？」
    黎淵吃了塊甜點，思忖著。
    惠州八府，神兵穀隱隱得半，但與其他三大宗門的摩擦也沒有間斷過。
    尤其是這些年，眼見神兵穀衰落，時不時就會挑釁，但城門口殺內門弟子的事，還是頭一次。
    「邪神教到底想幹什麽？」
    黎淵連一壺茶還沒喝完，劉錚、王佩瑤已經來了。
    「黎兄，你，你怎麽現在下山？」
    王佩瑤掃過四周，壓低聲音：「你沒聽說嗎？那趙蘊升殺了十多個內門弟子了……」
    「進城時看到了。」
    黎淵請兩人落座，也問起了這事。
    「那疑似趙蘊升的行凶者，真是按著英才榜來殺人，由低到高，會跳過其他勢力的高手，隻殺神兵穀弟子。」
    劉錚自懷裏掏出一本冊子，上書英才榜：
    「你可也在英才榜上，而且，排名不高……」
    哪是不高，分明是很低。
    黎淵心裏有數，他入門時間太短，即便是龍形根骨，淬體修為，怎麽也排不到整個蟄龍府的英才前列。
    他隨手一翻，英才第一，正是石鴻，之後則是秋長纓、八萬裏等真傳弟子。
    前十之中，隻有一個外人，那就是捉刀榜第二，三元塢棄徒薑少衝。
    神兵穀十大真傳，也隻有他不在前列。
    劉錚與王佩瑤對視一眼，都有些擔憂，但也都默默坐下喝茶，沒有打擾黎淵。
    「方女俠排名這麽高嗎？」
    黎淵翻了幾頁，看到了方雲秀。
    她的排名還在沙平鷹之前，蟄龍英才八十九，這個名次已經很高了。
    要知道，這榜單上還有其他宗門。
    而沙平鷹排一百四十三。
    「方雲秀，神兵穀內門弟子，上等根骨，劍法天賦極高，得傳部分天蟬劍，疑似已突破至易形……」
    「方女俠居然突破易形了？」
    黎淵有些驚訝。
    但想想也不奇怪，方雲秀可是常年奔波往返各地，最勤奮的內門弟子。
    也真正意義上身經百戰。
    問題是，她很少吃丹藥……
    「方女俠的天賦，隻怕不低？」
    黎淵直接翻到了最後，看到了被勾掉的十個名字。
    這十個名字並不是緊挨著，中間跳過了至少三十四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全部都是內門弟子。
    回翻了兩頁，黎淵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黎淵，神兵穀第十真傳，錘兵堂韓垂鈞親傳弟子，九形根骨，初成淬體，醉心打鐵，白猿披風錘大圓滿……曾小勝高罡……」
    「排名，英才七百六十三。」
    這麽瞧不起我？
    黎淵有些無語。
    但發現這上麵確實沒有他越階車輪戰的記載，心下方才了然。
    「穀內封鎖了部分消息。」
    黎淵有
    些哭笑不得。
    他當然不在意自己這種排名，但問題是現在，那疑似趙蘊升的，是從下往上殺。
    他的排名不高，地位卻極高，很容易被人盯上……
    呼~
    合上英才榜，黎淵眸光微沉：
    「那孫讚沒安好心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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