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道爺身家極富。
    得益於龍虎大丹，這一年裏，他很是積攢了一批靈丹來。
    壯骨、易筋、補氣、療傷，甚至於‘辟穀丹’都存了好些。
    此外，他還有兩枚龍虎大丹，一枚龍丹，一枚龍虎養生丹，一枚大還丹。
    “龍丹易筋，大還丹補氣。”
    黎淵心下盤點著，讓他下山，龍道主是下了本的。
    任何一枚靈丹之王，那都是堂主級十五年才能采買一枚的好物。
    以大還丹為例，一枚大還丹，江湖傳言可補六十年真氣修為，當然，這是有所誇大的。
    武者天賦不同，所修武功不同，所得真氣也不同，不能單純以多少年來計數。
    但黎淵估算，這一枚大還丹，足夠將他的真氣推到一個極為充盈的地步。
    換而言之，他換血大成後服下這枚大還丹，他的真氣就足夠衝擊入道門檻了。
    而正常的武者，換血大成後，至少要十數年的調息溫養，才有這個資格。
    “入道的資糧都差不多夠了吧？”
    黎淵心下嘀咕著。
    打心底裏，他是不想下山的，旁人閉門造車無法入道，他未必就不成。
    至少，換血大成之前他並無瓶頸，隻需要按部就班的打熬體魄，磨礪真氣就足夠了。
    “呼！”
    “吸！”
    靜坐調息，黎淵等待著。
    龍道主既然不提為何下山，那麽必然是篤定之後會有人上門，他要做的，就是等待。
    嗚~
    溫熱的藥力隨真氣流經周身，洗練著髒腑經絡，以及已如白玉一般的骨架。
    黎淵閉著眼，能聽到真氣捶打骨骼的‘叮叮當當’聲，煉髒也好，煉髓也罷，都是要日日洗練的。
    嗡~
    夜色漸深，盤膝打坐的黎淵心中突然一動，隱隱間察覺到了熟悉的波動。
    “來了！”
    他心念微動。
    龍道主下山帶走了龍虎養生爐，但養生秘境仍在山中，他身為爐主，仍可經由秘境，一定程度上的監察群山。
    那神境的波動雖然輕微，也瞞不過他。
    “青銅塔神境的氣息，果然是那位摘星樓主……”
    黎淵心下微定，舒緩精神，順應那一縷波動的指引，熟門熟路的進入了那方青銅塔神境。
    呼~
    睜開眼，淡淡的霧氣散去，眼前仍是那座熟悉的青銅塔。
    相比於上次，這座青銅塔凝練了許多，沒有那種虛浮感，他凝神感知，塔身上隱約可以看到如水般流動的各種紋理。
    “咦？”
    黎淵稍一定神，已瞧見了塔前所站之人。
    不是之前所見，頭戴無臉鐵麵的摘星樓主，而是一個身著紫袍，麵相威嚴的老者。
    “晚輩黎淵。”
    黎淵拱手：“不知您是？”
    紫袍老者手捋長須，微微一笑：
    “老夫秦運。”
    秦運？！
    黎淵心下一震，這個名字可是如雷貫耳了。
    一人抗衡邪神教九大法主的絕世猛人，萬逐流之前的天下第一人。
    他居然還活著？
    而且，還找到了自己？
    “您……”
    “你家道主，將你賣……咳，交給了老夫。”
    紫袍老者笑容和煦，一抬手，塔前已多出了幾張石凳來，他自己坐下，也讓黎淵坐下。
    “前輩，您……”
    黎淵心下有些淩亂。
    這可是傳說中的絕世凶人，連萬逐流都要忌憚的存在，這個等級的存在找上門，可不見得是好事。
    “龍應禪對你頗為看重，若老夫要對你不利，他也必不會將你交給老夫。”
    秦運對他的心思洞若觀火，帶著笑意。
    “前輩……”
    黎淵定了定神：
    “不知前輩尋晚輩有何吩咐？”
    黎道爺心下謹慎，根據他多年哄老頭的經驗，眼前這位怕是比那位摘星樓主要難纏多了……
    “此事，說來話長。”
    秦運斟酌了一下。
    黎淵忙做洗耳恭聽狀，示意您老慢慢說。
    “嗯，與八方廟有關。”
    果然……
    黎淵並不意外，但也沒吭聲，隻是微微低頭。
    “八方廟，嗯，怎麽說呢？”
    秦運很講究說話的方式，對麵不同人，也要有不同的說法，他想了想，站起身來。
    嗡~
    黎淵抬頭，卻見這位手掌一抬，整座神境都是一顫，繼而，光影變換。
    像是另一方神境降臨，陡然將這方青銅塔神境覆蓋。
    嗚嗚~
    狂風呼嘯，雲霧漫卷。
    神境的震蕩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但變化卻極為巨大。
    “這是……”
    青銅塔已消失不見，四周霧氣漸散，黎淵凝神望去，四周已是一片深沉夜空，群星閃爍，浩瀚深邃。
    “老夫的神境一角。”
    秦運回答。
    好家夥……
    黎淵環顧四周，無山無水，沒有花草與樹木，目之所及，隻有無垠的星空。
    這是他目前所見，立意最高的神境了。
    秦運指了指天：
    “天上有什麽？”
    “呃……”
    黎淵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紫袍老者，這問話讓他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他很想問問這位是不是也聽說過龐文龍與龍魔道人的故事，但心念一轉，還是回答：
    “星辰。”
    “星辰是什麽？”
    看著黎淵，秦運有刹那的恍神。
    “呃……”
    黎淵語塞，有點不知怎麽回答。
    星辰是什麽，他當然知道，但也沒蠢到和這位說什麽星辰、天體之類，一轉念，想起了之前聆聽天音時，龍魔道人的話。
    “萬物皆為氣所化，一切光芒來自於氣機流轉，濁氣下沉為大地，清氣上升為日月星辰……”
    這是很通俗的說法，黎淵回答的很謹慎。
    “三光，日月星。”
    秦運收斂了心思，平靜道：
    “日月星辰皆為氣機流轉而生，這是古人對於宇宙的認知，但若老夫說，我們腳下的大地，也是星辰呢？”
    秦運是懂先聲奪人的：
    “你懂嗎？”
    好家夥，我太懂了！
    黎淵抬頭，滿臉的錯愕與震驚。
    他震驚的是這番話，很像是龍魔道人說的。
    但一轉念，他又有些恍然，龍魔道人是摘星樓的祖師，他的話流傳下來，倒也可以理解。
    “天地浩瀚，人生其中，猶如微塵，而宇宙浩瀚，天地亦為微塵……”
    見黎淵這模樣，秦運很滿意，昔年他聽到這番話時，也是差不多的反應。
    黎淵心思發散了好一會兒，才問道：
    “您，您想說什麽？”
    “……”
    這都唬不住？
    秦運心下稍有些驚訝，這小子接受的未免有些太快了。
    “嗯，老夫想說的，是八方廟。”
    秦運話鋒一轉：“伱可知道，八方廟？”
    “晚輩知道一些。”
    黎淵微微低頭，說起自己對八方廟的認知，當然，隻是江湖上流傳的說法。
    小母龍提及的‘宇宙奇景’‘諸神追逐’之類，自然不會提及。
    “片麵了些。”
    秦運聽他說完，才道：“八方廟，誕生於宇宙之中，是猶如惠州‘風雷穀’這樣的，險地、奇景……”
    他輕咳一聲，說著對八方廟的理解，令他詫異的是，這小子雖然滿臉驚訝，但接受度很驚人。
    心境這麽紮實的？
    打量了幾眼這小子，秦運也沒兜繞圈子了，不來點真的，怕是唬不住這小子：
    “你可知，朝廷為何要大祭八方廟嗎？”
    “晚輩不知。”
    黎淵這才來了點興趣。
    “八方廟，是宇宙奇景，是險惡之地，它的降臨，封鎖了我等所在的這方天地……”
    秦運沉聲道：
    “這封禁的，不止是我等觸及天外天的路徑，也束縛了我等的壽元！”
    “壽元？”
    黎淵精神一震。
    “養氣血，養內勁，養真氣，養精神……我輩武者，體魄精神皆非常人可及，何以唯獨壽數隻二百？”
    見他動容，秦運手捋長須：
    “這便是古往今來，諸位大宗師追尋八方廟的原因，也是朝廷要大祭八方廟的原因。”
    “原來如此。”
    黎淵麵上‘恍然’，心下則不由得想起了小母龍，這話算是對上了。
    “唯有進入八方廟，才能打破壽限，才能觸及天外！”
    秦運說著，微微一頓：
    “老夫尋你，也與此有關。”
    “您說的是？”
    黎淵心下微動。
    “八方廟縹緲無蹤，但幾千年裏，也曾有人尋到過這方奇景，隻是，尋到，也進不去而已。”
    秦運適時住口。
    “這，您莫不是覺得晚輩能進去？”
    黎淵心下微定，知曉了這位的目的，他心下就安定多了。
    “或許吧。”
    秦運也沒解釋什麽，隻是讓他準備準備，過些日子下山，就抬手將他送了出去。
    嗡~
    光影隨之變化。
    那星河之影漸漸消散，青銅塔再度浮現，一襲白衣的秦師仙在塔前坐著，見他出來，有些好奇：
    “您老這就擺平這小子了？”
    “差不多吧。”
    秦運捏著胡須，於他而言，說服龍應禪就已成了九成，這小子的意見，並不重要。
    道主有令，門下弟子還能不應？
    他隻是怕這小子心存逆反心理，才尋他聊聊而已。
    “您覺得這小子如何？”
    秦師仙有些好奇：“是不是您老要找的人？”
    “這小子天賦不錯，但，是否是老夫要找的人，還得回了樓裏才知道……”
    秦運搖搖頭。
    大日法眼固可見萬般氣運，但到底他隻來了一縷真氣，還無法看透那小子的跟腳。
    更無法得知這小子是否是夫子預言之中，那奇景托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