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當世忠良!青丘塗山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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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韓紹一聲招呼,接下來的酒宴瞬間重新熱鬧起來。
    隻是經程元義這一鬧,在熱鬧的表象之下,又潛藏著幾多人心浮動,怕是無人得知。
    就好比參加今日這場婚宴,名義上身份最高的幾名神都天使。
    不但那些不斷扭動著妖嬈身姿的舞姬,在他們眼中失去了原本的好顏色。
    就連這入口甚烈的北地佳釀也沒了滋味。
    好不容易熬到酒宴過半,韓紹從主座起身,故作微醺道。
    “孤……不勝酒力,諸位慢飲、慢用。”
    說著,順勢招呼李靖等人。
    “今日能夠參加孤大婚之喜的諸君,都是孤的貴客。”
    “你們替孤照應好諸君,不可失了禮數,更不可怠慢。”
    韓紹這一聲‘貴客’,若是放到先前,在場有些人還不覺得有什麽。
    可眼下一尊天人法身就這麽直挺挺地杵在眼前。
    此刻再聽來,竟全都下意識挺直了身子,生出幾分榮耀之感。
    “國公太客氣了!”
    “是啊!君上無需如此,我等自便就好,萬萬不可讓兩位夫人久等!”
    好一陣通情達理的表示理解,一個個又爭先恐後地說著‘花開並蒂、桑結連理、早生貴子’之類的喜慶話。
    等到李靖等一眾韓紹核心鐵杆起身領命,作恭送態。
    韓紹正準備離開,卻見幾名如坐針氈的神都天使匆忙起身。
    “君上稍待。”
    “我等奉陛下之命,為賀君上大喜而來,眼下差使已經了結,這喜酒也飲了,合該回京複命。”
    “這神都路遠,頗費時日,故而不得已提前向君上請辭,還望君上勿要怪罪。”
    很難想象代表皇權的朝廷天使,竟有一日會表現得這般謙恭。
    韓紹回眸抬眼落在幾人身上,有些不滿道。
    “神都再遠,也不差這一時半刻吧?”
    “怎麽?這般急著離開,諸位天使這是嫌孤招呼不周?”
    見韓紹這副一言不合就要發飆的模樣,幾名神都天使匆忙之間竟尋不到合適的借口,不禁額間見汗。
    隻能訕笑著含糊其辭道。
    “君上哪裏的話?非是君上禮數不周,隻是我等帝命在身,加之在神都各有司職,實在……實在是拖延不得——”
    他們現在急著將黃天道出現在韓紹婚宴之上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知上麵,乃至親自稟告陛下。
    每拖延上一刻,對於他們而言,都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要不是來時上麵百般叮囑他們,這位燕國公心眼不大、堪稱睚眥必報,再加上剛剛彈指鎮殺一尊天人法身時展現出的實力太過恐怖,他們早在先前就起身請辭了。
    畢竟他們拖得,公冶縉那十萬禁軍甲騎卻是拖不了……
    那黃天賊道雖然今晚做出來的事情看起來有些沒頭沒腦,但明顯不會無的放矢。
    一旦事情真如程元義那黃天賊道所立的賭注那般成真,那結果……簡直不可想像!
    不得不說,在眼下這個局麵下,能被派出神都的天使幾乎沒有蠢人。
    韓紹眯著眼睛打量了他們一陣,隨後傳音道。
    “你們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們這個時候回去也已經晚了?”
    毫無疑問,當敵人主動向你暴露自身意向和動作的時候,那便代表著他們有絕對的信心,根本不怕你補救、翻盤。
    或許這個時候的兗州戰局,公冶縉的十萬禁軍甲騎已成甕中之鱉。
    又或許黃天道根本不會給他們活著回到神都的機會……
    對此,幾名神都天使必然也想到了。
    “謝君上提醒,隻不過我等既食君祿,職責所在——”
    見幾名神都天使說這話時神色肅然,頗有幾分義無反顧之意,韓紹稍稍愣神。
    明明隻是幾個軀體不全的閹人,卻讓韓紹看到了幾分大丈夫意氣。
    ‘倒是跟令狐君有些相像——’
    韓紹心中感慨一聲,愛屋及烏之下,擺擺手便道。
    “罷了,既然如此,孤便不留你們了。”
    “等到了神都見了陛下,可別告孤的刁狀,說孤這個莽夫不通禮數,舍不得招待你們。”
    韓紹這話,頓時讓幾名神都天使如蒙大赦。
    再聽得他後麵那句玩笑話,也是不免莞爾一笑。
    “君上乃陛下忠愛之卿,我等怎麽敢告君上的刁狀?”
    說著,鄭重其事向著韓紹深深一揖。
    “更遑論君上乃大雍忠良,我等雖為閹宦,卻也做不得那陷害忠良的奸吝之事!”
    忠良?
    嗬,這話孤愛聽。
    心情大好的韓紹索性衝著虛空私語一聲,隨後對他們道。
    “行了,這南歸一路,你們放心走。”
    “有孤在,誰為難你們,就是與孤作對!”
    說著,一指程元義留下的那具法身軀殼,跋扈肆意道。
    “與孤作對,這就是下場!”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韓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隱約掃過席間眾人。
    剛剛還算熱鬧的席間,瞬間鴉雀無聲。
    有頂尖世族高門子弟盡管已經對韓紹印象大為改觀,可此刻還是忍不住在心中腹誹一聲。
    ‘這些軍伍出身的廝殺漢當真是不講究,這好好的大婚之喜竟也是這般殺氣騰騰……’
    而這正是韓紹的目的所在,反正今日的婚宴已經被程元義那賊道攪了興致,還不如物盡其用。
    總的一句話,在實力沒有呈現出壓倒性之前,欲要讓人敬,先要教人怕!
    這就好比任何一個心存理智的人,在麵對一個拿刀的神經病時,總會先行畏懼三分。
    要臉?
    要臉,可成不了事。
    溫文爾雅,那是居高臨下才該去考慮的事情。
    “對了,回去告訴李瑾一聲,這一次孤大婚他這老狗沒有親至,孤很不高興。”
    “回頭讓他記得將厚禮補上,否則……哼哼——”
    見韓紹以‘老狗’來稱呼李瑾這個中常侍、蘭台閣閣主,幾名天使到了嘴邊的感激,頓時化作苦笑。
    一時間全都沒敢作聲。
    因為他們算是聽出來,韓紹看似在罵李中常,可實際上也是嫌他們身份不夠。
    ‘這是感覺自己被輕視了,在向陛下表達不滿啊……’
    跋扈、膽大至斯,他們又怎敢接話?
    隻是他們豈不知這其實又是韓某人的故意為之。
    他就是讓太康帝看到他的膨脹,然後在用他的時候,心中生出幾分防備和猶豫。
    以免接下來公冶縉那十萬禁軍甲騎盡喪後,下意識就將他提溜出來填公冶縉留下的大坑。
    隻不過這其中的分寸,韓紹拿捏得很好。
    不止在場席間沒人回味過來,幾名神都天使同樣沒看出來。
    所以在離開燕國公府後,他們忍不住頗為遺憾地歎息道。
    “哎,燕國公這人確為當世忠良,可惜這性情……”
    前麵橫掃草原也就算了,畢竟他們沒有親眼所見。
    可今晚麵對黃天道的拉攏,韓紹的舉動他們卻是真正見到了。
    隻是……這恃功自傲,自古便是為臣者的取死之道啊!
    現在陛下正值壯年,又是用人之際,這時候還好說。
    ‘等到將來……’
    有曆代史書故事作為對照,幾名神都天使心中難免有些唏噓。
    但他們也沒有繼續深想。
    畢竟將來隻是將來,若是眼下都渡不過去,想再多也沒用。
    就好比公冶縉的那十萬禁軍甲騎……
    “走吧,但願一切還來得及——”
    ……
    大婚酒宴依舊在繼續。
    幾名神都天使身份特殊,他們能提前離席,卻不代表其他人能走。
    所以哪怕隨著韓紹這個主人的離去,這場酒宴已經少了大半滋味,也沒人敢於真的去觸這個黴頭。
    不管情不情願也得耐著性子將這場婚宴的熱鬧與喜慶,繼續演下去。
    畢竟他們也聽說了,這位燕國公的心眼據說真的不大。
    而對於這種不知道從哪個狗東西嘴裏傳出來的抹黑與汙蔑,韓紹當然是不可能承認的。
    “對了,老固——”
    “替孤看看今日孤的婚宴有誰沒來,替孤記一下。”
    “回頭奔喪的時候,替孤送上一份厚禮。”
    中行固嘴角微抽,躬身應喏。
    一路往內宅主院而去的韓紹,想了想之後,又對虛空吩咐道。
    “待將天使護送安全後,不用急著回來。”
    “替孤去跑一趟兗州——”
    韓紹幾經猶豫,還是決定看看能不能保那公冶縉一命。
    雖然說起來有些不中聽、甚至有些殘酷,但韓紹也不得不承認,這世上能夠主導大勢運轉的並不是占大多數的芸芸眾生,而是那些真正的人中龍鳳。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如今他看似已經起勢,可實際上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全都是草台班子。
    之前北伐草原那一戰之所以打得那麽順利,主要還是因為公孫度給他留下了一整套鎮遼軍體係。
    就算韓紹有疏漏,那些鎮遼老將也能替他堵上。
    而李靖各方麵天賦確實不錯,卻因為出身的緣故被限製了眼界與成長,想要真正獨當一麵,至少在短時間內還是差了一些。
    除非他韓紹舍得拿麾下兒郎的性命,給他充當成長的養料——
    名將?
    手底下的人死的多了,再保證自己不死,隻要天賦不差,基本都有個差不離……
    公冶縉這小半年的軌跡、戰績,韓紹仔細觀摩過,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要是就這麽死了,屬實有些可惜了。
    虛空中的聲音聽到韓紹這聲吩咐,明顯有些猶疑。
    “君上,非是老夫不盡心。”
    “隻是黃天道那三位老道頗有些手段,老夫獨木難支,隻怕會誤了君上的大事……”
    怕了,就是怕了。
    說得這麽冠冕堂皇。
    韓紹心中失笑,卻也能夠理解。
    畢竟若不是畏懼他黃天道的大勢裹挾,他青丘塗山氏又怎麽會舍得那番從遠古傳承至今的族地祖業,又怎麽會舍得讓塗山妃璿這個八境天妖屈身為妾?
    “放心,孤是通人情的,又怎會刻意為難老祖?”
    “老祖隻需見機行事,能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拋開感情眷顧不談,這世上大多數事情都隻不過利益衡量。
    與公冶縉相比,一整個青丘塗山氏終究是分量更重。
    韓紹數學再差,這點加減乘除還是能算得明白的。
    說著,見對方依舊沒有直接接話,韓紹頗為無奈道。
    “老祖啊,如今妃璿已經入孤門中,咱們可是一家人啊。”
    東子都說了,跟我一起奮鬥的都是兄弟。
    反之,你就不配做我兄弟。
    同理。
    現在孤承認與你青丘塗山是一家人,你竟然推三阻四,還想不想跟孤做家人了?
    塗山老祖沉默了一瞬,而後頗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歎息道。
    “罷了,罷了,君上之命,老夫從了便是。”
    很顯然,老狐狸精聰明得很,腦子稍稍轉轉,便聽懂韓紹的意思。
    韓紹聞言,道。
    “會不會太過為難老祖?”
    搞得跟孤逼你一樣。
    別忘了,這是孤給你機會!
    你這老登懂不懂‘機會’二字的含金量?
    塗山老祖聞言,明顯梗了一下,片刻之後終是道。
    “不為難,皆是老夫心甘情願。”
    說完,不等韓紹再次說話,便趕忙道。
    “君上等老夫消息便是。”
    “隻要黃天三賊道不一起出手,老夫保下一人性命,問題不大。”
    準確的說是大賢良師張顯那老雜毛不出手。
    那賊道也不知哪來的造化,甫一成就九境太乙便強得可怕,饒是塗山老祖這等成道已經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在他麵前竟也隻能退避三舍。
    嗯,當然真要論的話,張顯那老雜毛再是逆天,跟眼下這姓韓的相比似乎還差了一些。
    先前這小子公孫度護道之時展現出來的恐怖戰力,他也在暗中見了。
    五尊太乙法身,雖比不上一尊真正的九境太乙,但在塗山老祖看來,確實已經能夠與這世上大多數太乙境比肩了。
    至少也能五五開。
    而更關鍵的是他如今不過天人之境,一旦等到來日他問道太乙,捕捉到那一道天地本源,屆時又該如何可怕?
    ‘真不知道跟這小子相比,誰才是真正妖孽……’
    青丘老狐狸精塗山老祖已經不敢再細想下去了,暗自嘀咕一聲,便徹底消失在虛空之中。
    “跑這麽快作甚?”
    韓紹有些無語,他還準備用隔壁世界的企業文化給他上上課呢,卻不曾想對方覺悟如此之低。
    化外野妖,不通教化!
    心中如此評價一句,韓紹還想說什麽,卻見一路隨行的中行固竟遠遠地落在了自己身後。
    “你躲這麽遠做什麽?”
    麵對韓紹的喝問,中行固有些尷尬地訕笑一聲。
    “君上,到了。”
    “老奴在這裏守著便是。”
    韓紹聞言一愣。
    這就到了?
    孤怎麽感覺這才走了一會兒?
    站在曲徑連廊盡頭的韓紹,看著自己左右兩側通向東西兩座主院的路途,直感覺自己仿佛再次回到了當初那片生死抉擇的草原戰場。
    往北,是烏丸腹心,九死一生。
    往南,亦是生死難料。
    “老固啊,你說孤現在該先去哪邊?”
    麵對韓紹拋出的這個問題,中行固麵色一變,惶急道。
    “君上!老奴對你忠心耿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