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榜上有名!鎖龍井鎖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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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區區六境,自然不值得韓紹花費心思。
他隻是在替未來籌謀,做出的一個小小試驗。
畢竟往南不是往北。
後者爭的是生存空間,你死我活,隻有強弱,沒有對錯。
可往南卻是不一樣了。
流的都是自己的骨血。
一旦流得太多,誰又能保證不會重演隔壁漢末兩晉到隋唐中間間隔的漫長慘烈悲劇?
屆時,那些現在鼓弄風雲的野心之輩,都是將來漫漫青史上的罪人。
他韓某人同樣也是。
“哎,黃天之勢已成,人太多了……”
如今八州之地黃天漫卷,信奉大賢良師張顯那套的狂信徒更是不少。
這麽多人難道全殺了?
可要是不殺,就算死了張氏三老道又能如何?
接下來隻會有無數個‘大賢良師’冒出來,繼續高舉黃天大纛。
今日剿殺一個,明日又有兩個。
不從根源上解決問題,隻會周而複始,無有盡頭。
而聽到韓紹這番感慨,一旁侍奉的女子有些不解道。
“以君上如今的實力,為何還會如此憂慮黃天道?”
她一直身處韓紹的法域秘境中,親眼見到那片輝煌神聖的天宮是如何一點一點化虛為實,直至如現在這般震撼人心的。
甚至她還見過那卷烙印著上古天宮畫卷的天書。
其上,黃天道大賢良師張顯三兄弟赫然已經榜上有名!
韓紹聞言,無奈一笑。
“這世上總有單純靠修為、靠實力解決不了的問題,比如人心……”
身邊那姿容絕美的女子聞言,一陣若有所思,最後抬眼望著韓紹,同樣無奈道。
“君上摸夠了沒有?若是摸夠了,能否請君上鬆開妾身?”
韓紹聞言一愣,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緊握著那隻玉指柔荑。
不得不說,這手生得極美。
若非天生,再是巧奪天工的能工巧匠也無法雕琢出這種出自上天之手的造化恩物。
也難怪剛剛落入手中後,某人便愛不釋手。
此刻聽得一聲壓抑的嬌嗔輕哼,視線微抬,那一抹縈繞在眉宇間的貴氣,凜然不可犯中帶著幾分嬌媚。
讓人忍不住心生向往的同時,又在潛意識裏不敢生出褻瀆之心。
當然,韓紹不在其列。
見包裹著自己手間的力量不但沒有鬆懈,反而更加緊握了幾分,那道望向自己的目光更是漸漸生出幾分灼熱,女子穩住有些慌亂的心神,歎息道。
“妾……妾隻剩一點真靈,無有真身,又有什麽趣味可言?”
這一道以真靈為核心構築的法身,皆由天地元氣而成。
看似真實,卻並不能比擬真實血肉。
韓紹聞言,頓時有些意興闌珊,失了幾分興趣。
可偏偏這個時候這女子又不知死活地憑添了一句。
“妾身蒲柳之姿,上為人婦,下為人母,還望君上自重。”
請自重?
這三個字韓紹說過不少次,此刻聽旁人說來,這才發現這三個字竟是充滿了挑釁、甚至是挑逗的意味。
讓人忍不住就要心生逆反。
還有什麽上為人婦、下為人母……
果然,人人唾棄曹丞相,人人向往曹丞相嗎?
手中傳遞出一股無可違逆的力道,美人在懷,略微掙紮。
韓紹挑起那尖俏卻不失圓潤的下頜,饒是他再是挑剔,也不得不承認,這女子無愧於她名字裏的【顏】字。
端的是生得好顏色。
“君……君上……”
美人眼神慌亂躲閃。
韓紹卻是忽然有些好奇道。
“當初你是怎麽糊弄過陛下的?”
九境太乙,人間絕巔。
在大雍皇道龍氣的加持下,號稱天下第一人。
可就這樣一尊存在竟被八境天人魚目混珠,愚弄至斯,甚至直到今日也沒有反應過來。
當真是讓人啼笑皆非,順帶心生憐憫。
毫無疑問,韓紹這一番疑惑,涉及共顏不願提及的生前往事。
可無奈,韓紹的存在對於他們這些榜上有名的死後真靈,真就是上蒼一般的存在。
人可欺人、可欺心、可自欺,卻唯獨不可欺天。
餘者,無非一死。
獲罪於天,則無可禱也。
所以盡管這種依偎在他人懷中的姿勢,讓共顏很是陌生,也很是抗拒,她還是不得不選擇了無聲順從。
隨後輕歎一聲,講述起當年那段過往來。
自遠古天地四靈寂滅後,龍族占據天地四方、四色四命。
東者青,西者白。
北者玄,南者赤。
顯而易見,當初相助大雍開國太祖姬天元抵定大雍一朝的赤龍便來自南海。
而鮫人一族世居南海,二者的聯係如何,自是無需多言。
所以這事情的起因,便在於此。
對於共顏這繞了一大圈,還沒有進入正題,韓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
而是靜靜聽著懷中女子的緩緩道來,沒有絲毫打斷。
直到片刻之後,道完前因開始切入正題後,韓紹卻是忍不住切斷了下。
“等等,你說什麽?鎖龍井?”
“你是說,當初那條赤龍被姬天元……咳,本朝太祖最後以一百零八口鎖龍井鎮壓於神都地脈?”
終究還捧著他姬氏的飯碗,該避諱還是得避諱一二的。
而共顏卻沒有韓紹的忌諱。
對於韓紹的驚疑,共顏露出一抹苦笑。
“不然君上以為他姬天元何以聚天下氣運,化作皇道龍氣為己用?”
這一切總需要媒介、載體和中樞。
還有欽天監那口鎮國龍鼎。
名為鎮國朝之氣運,實則它真的名字,應該叫做鎮龍鼎。
鎖龍井鎖龍,鎮龍鼎鎮龍。
驟然聽到大雍姬氏不為這世上大多數人所知的秘辛,韓紹又是忍不住出言打斷。
“不對吧,當初那頭赤龍不是跟姬天元……”
這世上有靈眾生,縱然分屬不同族類,皆逃脫不開一個情字。
可共顏卻是苦笑道。
“豈不聞,自古無情皆帝王?”
共顏這話純屬有感而發,等到說完之後,才發覺自己這話有些不妥。
有些小心翼翼地抬首瞥了某人一眼,見他似有出神,並沒有因此在意,這才暗自放下心來。
實際上時至如今,盡管身邊人都是一口一個‘君上’喚自己,而韓紹也是自此稱孤道寡。
可其實他並沒有多少身為人君的自覺。
此刻聽到共顏這句評價,他也隻是在心裏隨口吐槽了一句。
‘侯……呸!這姬天元,可真是個狠人啊!’
隨後便靜靜等待著共顏的下文。
等聽到南海鮫族在赤龍一族的示意下準備深入神都,籌謀打開鎖龍井的時候,韓紹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自古用計用間,沒有比用美人更便捷、有效了。
而南海鮫人一族,男性醜陋不堪,偏偏女子則個個貌美豔麗。
所以借著宮中廣納士女,偽作南海郡世族貴女進入宮中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隻是韓紹聽到這裏,不禁露出一抹嘲諷的哂笑。
老實說此世的龍族,完全扭轉了韓紹曾經對龍這種神話生物的種種認知。
北海黑龍一族,以始畢作筏。
現在南海赤龍一族,再以女子用計。
用的盡是上不台麵的陰謀算計,哪有半點龍族該有的霸道與強橫?
‘這一南一北,當真是臥龍鳳雛!’
韓紹心中腹誹一句。
隻是這樣一來,他便又生出一個新的疑惑。
“從你之前的話推斷,這麽說你們當初入宮的時候是兩個人?”
“另一個是誰?跟你什麽關係?”
麵對韓紹的疑問,共顏麵色明顯一黯。
“不錯,確實是兩人。”
微微頷首,認可了韓紹的話後,共顏才語氣低沉道。
“她是鮫人皇族嫡女。”
“原本的計劃是我們一明一暗,我在暗,她在明……”
韓紹聞言,失笑接話。
“所以……後來計劃出了岔子?”
正如韓紹所說,共顏麵色無奈。
按照入宮之前定好的計策,應當是另一人在明,她在暗。
畢竟她八境天人的修為,容易引起旁人的警惕。
可沒想到入宮之後,事情出了一點小小的偏差。
那就是太康帝沒看中另一人,反倒是對她情有獨鍾。
這才有了後來的‘顏妃’。
韓紹麵容古怪,而後感覺腦子有些亂的他,道。
“孤記得你說過,你不是他姬老九的生母?”
這也是他最好奇的事情。
怎麽才能在一尊九境太乙、人間至尊的眼皮子底下,做到魚目混珠的?
畢竟修士修為越是高深,誕生子嗣越是艱難。
所以那種事情不是一次就能完事的。
這常在河邊走,又哪能次次不露破綻?
對此,共顏沒有先行解釋,而是取出了那枚當初韓紹從姬九手裏弄來的蜃龍珠。
“有它就可以了。”
韓紹接過,拿在手裏隨手把玩。
當初韓紹與姬九交手時墮入其中,算是借此補足了缺失的那段人生。
當時的他修為尚低,還不覺得有什麽。
可現在細細想來才驚覺過來,此寶有異。
首先,這世上的八境天人隕落之後,‘掉落’的法域秘境從來都是隱匿於虛空,從來沒有像這蜃龍珠一樣,凝聚成實物的。
“這不是你的法域秘境所化?”
共顏聞言,先是點頭,隨後搖頭。
“它是,卻又不是。”
見韓紹一頭霧水,麵帶羞惱,共顏莫名有些感覺好笑,而後才解釋道。
“有它,妾才借此成就了天人之境。”
“所以妾身才說,它是妾身的法域秘境,卻又不是。”
這話聽起來有些繞,邏輯卻又很清楚。
總的一句話,這枚被韓紹命名的‘蜃龍珠’原本就有,並不是她共顏凝聚的天人秘境所化。
隨後沒等韓紹再次提出疑問,共顏便再次解答道。
“此寶其實名為定海珠,乃我族傳承之物。”
至於說為什麽會在裏內顯現蜃龍之相,隻是因為她修行法門的緣故。
說著,共顏又強調道。
“不是鮫人一族,是我族。”
“鮫人一族雖同樣姓共,卻非妾身同族。”
共顏說這話時,臉上明顯帶著隱藏的傲慢。
因為鮫人一族的姓,源自於她族的賜姓。
而她的名字,準確來說,應該喚作共工顏。
上古水神共工的那個共工。
“所以呢?”
已經隱約理清其中關聯,並且明白過來共顏為什麽要強調這個的韓紹,哂笑道。
共顏淡淡道。
“所以這種以色娛人的事情,妾身實在做不來。”
血脈尊貴,骨子裏自帶驕傲。
更何況她這血脈源頭的某位水神,雖以水成道,性情卻是剛烈到了極點。
否則也幹不出怒觸不周天,搞出‘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這一徹底改變天地格局的潑天大事來。
‘所以你們就跟太康帝玩了一出替身文學?’
韓紹心中腹誹。
忽然對自己那便宜老丈人生出了幾分憐憫。
可隨即便感覺有些不對。
正如共顏先前所言,她雖和太康帝沒有人婦之實,卻有人婦之名。
換而言之,要是從姬瞾那裏論,自己豈不是……
低頭瞥了一眼懷中美人,韓紹下意識鬆開了少許。
等到懷中美人對自己投來一個疑惑的眼神,韓紹趕忙露出一抹尷尬的笑意,以掩飾自己的心虛。
而似乎看出韓紹的不自在,共顏低垂螓首,似是思索了一陣後,忽然道。
“君上之來曆,妾已經有所知曉。”
“還請君上降下仁德,莫要因為妾身前人之過,牽連怪罪妾身這個後人。”
共工為何要怒觸不周山?
蓋因與帝爭,敗也。
隻是從未真正接受過那所謂來曆的韓紹,對此毫無感觸。
共顏這話的求肯,在他看來反倒像是個不算幽默的冷笑話,聽起來頗為尷尬。
反倒是她接下來這句話,讓他心中生出了幾分蕩漾。
“還有……關於胤兒——”
“還望君上看在妾身的薄麵上,莫要與他太過計較。”
“這是妾欠他母親的……”
韓紹聞言,玩味一笑。
“哦?你覺得在孤這裏,有何薄麵?”
懷中美人並未抬首,隻用細若蚊呐的聲音,回應道。
“若君上開恩,妾……妾都可以的……”
什麽叫‘都可以的’?
這話當真是令人誤會!
韓紹一臉正色,忽然又多了幾分好奇。
“為什麽陛下就不可以?”
瞧瞧這個問題問的,讓人如何回答?
氣氛一陣沉默間,韓紹也覺得這個話題實在是尷尬,於是隨後便轉移了話題,問起後續一些事情來。
比如後續因何生變,導致她最終身死,隻剩一點殘存真靈。
這次共顏都做出了解答。
“太康比我們想像中要謹慎,也比我們想象中要狠辣。”
說著,共顏順勢用自己多年在宮中的觀察,對太康帝做出了評價。
“若非生在如今的亂局,他甚至可以成為一代有道明君。”
睿智、隱忍、狠辣。
這些都是成為明君的標配。
可惜,他唯獨缺少了一份不顧一切的果決。
就像是姬九,他該斬草除根的。
韓紹聞言,並未對此加以置喙,隻是最後問了一句。
“所以你們最後失敗了?”
共顏搖頭。
“失敗了一半。”
一半失敗,另一半就是成功。
聽完共顏的論述,韓紹陷入了沉默。
先是將目光望向了神都,隨後忽然偏移了視線,將目光望向了南海郡的方向。
他莫名有種預感,太康帝終究會為當初的一念之仁付出代價。
不,準確的來說,是兩念。
一念顧惜血脈親情,未曾將之扼殺在繈褓。
第二念……
他不該將姬九放歸南海的。
看似保留了姬氏一絲退路與餘地。
實則——
此,取禍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