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洛杉磯。
    littletokyo，直譯為小東京，這裏是全洛杉磯乃至美國最大的日僑和日裔的居住地，類似於唐人街。
    到處是日式風格的建築，印“福”的小號紅燈籠，發出溫潤的光。
    來到洛杉磯工作或者留學的日本人，來到這條街，都會有種回到家鄉的感覺。
    今天是哥倫布日，是美國的聯邦假日，為了紀念哥倫布登上美洲，十月的第二個星期一，洛杉磯的人們將迎來一天休假。
    今夜，這裏熱鬧非凡，彩燈和燈帶圍繞著招牌閃爍，來來往往的遊客，走在小東京的步行街內。
    各個店鋪門前都拉起了做活動的橫幅，穿傳統和服的女人，在新開的拉麵店前大聲地攬客，她們妝容精致，昏暗的光線更為她們增添了一份嫵媚。
    臨街的酒店頂樓，身穿黑色西裝的年輕人們正手持望遠鏡，監視著整條街。
    有兩個年輕人趴在三層的屋頂上，鏡筒裏倒映出女人的影子。
    “其實我一直覺得和服這東西很澀情。”
    米勒的視線凝視在穿紅色和服的年輕女孩上，他擰動轉輪，視線聚焦在女孩裸露出來的下顎線。
    “雖然和服露的很少，不管是大腿還是胸部都裹的嚴嚴實實，但和服是上下一體的，那條係在腰間的大衣帶，好像輕輕一扯就能把那衣服剝光似的，這種似露非露的感覺，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你會這麽覺得也不奇怪，那個島國本就是靠著女色起家的。”趴在米勒身邊的特裏亞淡淡說：“明治末年的時候，他們靠著販賣自己國家的女孩作為謀取外匯的手段，那個時候，許多的勞工前往南洋群島種棉花，太多的男人導致性別比例失調，他們就抓住這種商機，把數以萬計的遊女運到南洋去。”
    “女孩們被稱呼為南洋姐，她們站街的時候，穿的就是和服，她們賺來的外匯，大部分都會被上麵的人收走，雖然大正初年，南洋姐的活動在國際社會的呼聲下被製止了，但那些回到家鄉的女孩們，被親人和全國人民排擠，最後都孤獨終老了。”
    “真是可憐。”米勒惋惜地說：“要是我能回到那個時候就好了，我一定會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女孩。”
    “別打岔了，我們今天是來執行任務的。”
    “特裏亞，你太嚴肅了，我們都是新生，隻是來打個過場的，況且我們的血統都隻有c級，我們在戰場上的任務，就是給a級和b級的前輩們加油助威，順便再看看哪裏有漂亮女孩，這樣才好找地方，安排慶功宴。”
    “今天的主力，是獅心會會長楚子航，聽說每一次任務他都會搞的聲勢很大，墨西哥那次，還用君焰炸毀了一整座體育館。”
    “怎麽，你覺得害怕嗎？”
    “楚子航的照片是暢銷貨。”特裏亞亮了亮懷裏的數碼相機：“伱也別光顧著看漂亮妹妹了，要是能抓拍到幾張好鏡頭，回學院了，我請你吃食堂的秘密菜單。”
    “還有秘密菜單？我怎麽不知道。”
    “秘密菜單隻在深夜12點以後開放，你成天窩在宿舍裏玩美少女戀愛遊戲，當然不會知道。”
    “那說定了，我要吃大份的。”
    “你要多少‘大份’，我都滿足你。”
    “我抄！來了！”
    “楚子航來了？”
    “是任務目標來了，往我們這邊走的。”
    “該死！他好像嗑藥了，那種來路不明的烈性藥物會加快他的死侍化，已經有三個受害者被他給分肢了，而且都是當場拖到小巷子裏肢解的，要不是他作案太過猖狂，我們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找到他！”
    “他的大衣裏藏著什麽東西，就是那把開過鋒的日本刀！”
    “我已經通知其他人疏散人群了！”
    話音一落，整個步行街響起了劈裏啪啦的聲音。
    有人在屋頂上點燃了鞭炮，引線發出蛇一般的斯斯聲，隨即引爆了火藥，發出一連串炸響。
    “gun，gun！”
    穿店員製服的家夥從冒黑煙的二樓跑了出來，他撕心裂肺地大喊，在他的胸口有個血洞，他像是被槍擊中了，身形顫抖幾下，倒在了欄杆上倒吊著，兩眼發白地注視著下方的遊客。
    “ohygod！”
    遊客們大喊大叫，在美國，並沒有鞭炮這種玩意，所有人都以為那是槍聲。
    自由美利堅，槍擊每一天。
    這個國家從來不缺少槍擊案，夜晚更是幫派交戰和犯罪猖狂的時候。
    也許是小東京的黑幫勢力在搶地盤，也許是報複，總之在場的所有人都深切地明白，他們身處一個不禁用槍支的國家，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一個二個瘋了一樣朝外奔跑。
    為了避免踩踏事件，穿黑衣的專員們站在道路匯聚處疏散人群：“here!here！”
    站街的女孩們，迅速地回到了店內，所有的店麵，都在十秒內，關緊了門窗，拉緊了厚厚的遮光窗簾，關掉了音響。
    這種流暢程度，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每天都在做避險排練。
    “楚子航來了嗎？”米勒捏緊了手中的柯爾特手槍。
    手槍裏配備是的弗麗嘉煉金子彈，有三倍強化的麻醉效果。
    “他在東街，才收到指令往我們這裏趕！”特裏亞說：“我們至少要拖延目標一分鍾的時間!”
    “該死！還有一個人沒有疏散！”米勒注視著那個道路中央的年輕人。
    有著棕色卷發和蔚藍瞳孔的年輕人手裏拿著一盒章魚燒，耳朵上戴著最新款的索尼隔音耳機。
    目標正在和他對峙，那個麵色慘敗憔悴，削瘦的像是得了重病的亞裔，就是這次戰爭實訓課的目標。
    代號癮君子，危險等級a，是日本人，卡塞爾學院三天前才查到這家夥的活動軌跡，確定他是個遺落在外的逃犯。
    這家夥的真名叫山地悠紀夫，是個從日本來的偷渡客，沒有正業，一整天遊手好閑，幹些偷雞摸狗的檔子。
    原本他的血統並沒有到警戒線，雖然他經常進局子，但並不屬於卡塞爾看管的範圍。
    可這家夥出現了變化，五天前執行部專員闖進了他的舊住所，在他的抽屜裏找到了一批來路不明的烈性藥劑。
    藥劑被送往卡塞爾學院分析，到昨晚才分析出效果，那種藥劑的效果很不穩定，對於一般人來說就是致死的毒藥，但對於某些適配的混血種，似乎可以達到強化血統的效果。
    龍的血統，既是混血種的武器，也是毒藥。
    雖然血統越高，諾瑪給出的評級就越高，但這種評級僅限於龍族血統在百分之五十以下的混血種。
    一旦龍血超過百分之五十，血統中暴虐的那部分就會被激發，混血種會墮落成死侍，成為龍的仆從，失去人性。
    這個百分之五十的界限，被稱為臨界血限，卡塞爾的工作除了屠龍以外，有相當一部分時候，都是在處理全世界各地的死侍。
    而山地悠紀夫，根據諾瑪的推斷，這家夥已經突破臨界血限了，死侍化隻是時間上的問題，因此這次任務的評級從b級提升到了a級，臨時抽調了a級混血種楚子航前來支援。
    “該死！快去救人！”特裏亞大吼。
    隻有他和米勒離那個年輕人最近，那個年輕人不知道怎麽回事，還在淡然自若地吃著手裏的章魚燒，注視著“癮君子”充滿血絲的眼睛。
    特裏亞和米勒一同從三樓的屋頂跳了下去，一個標準的翻滾卸掉了衝擊力。
    “你還在幹嘛，沒聽到槍聲嗎！快走！”特裏亞大聲說話。
    “你傻啦，這裏不是學院！你說中文他聽不懂的！”米勒手持柯爾特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癮君子。
    卡塞爾學院內的通用語言就是中文，屠龍的先輩們認為中國的曆史中，隱藏著許多龍族的影子，中國的皇帝經常稱呼自己為真龍天子，有學者認為，黑王尼格霍格的陵墓就在中國，所以中文是卡塞爾學院的必修課。
    “我聽得懂中文，我在中國留學過。”年輕人又往嘴裏塞了一個章魚燒：“你們是整蠱路人的綜藝節目吧，我聽得出來，那根本不是槍聲，分明就是鞭炮。”
    “還有上麵那個老哥，你別裝了。”年輕人把耳機取下來掛在脖子上，朝著掛在欄杆上的那個人揮手：“下次別用番茄醬了，我都聞到番茄味道了。”
    特裏亞覺得真是倒黴，怎麽正好遇到這麽一個在中國留學過，鼻子還靈的純路人。
    本來他和他的室友米勒什麽都不用做，隻需要等楚子航來，就能混過這次戰爭實訓課，拿到必修學分。
    他們隻是大一的新生，而且隻是c級血統，連自己的言靈都沒有辦法很好運用，一上來難度就這麽高的嗎？
    米勒舔了舔嘴唇：“特裏亞，他已經死侍化了，我們應該可以開槍了吧。”
    癮君子的手從衣服兜裏抽了出來，特裏亞清晰地看到了他手上折疊的鱗片。
    癮君子從後背抽出了那把染血的日本刀，他就是用這把刀肢解受害者。
    特裏亞看過現場的照片，血腥的像是屠宰場，在這家夥的警局檔案裏顯示，他有異食癖，他喜歡生吃兔子，會把兔子的臉皮剝開，細細吮吸兔肉和兔血。
    他在警局裏的自供表明，他之所以選擇兔子，隻是因為兔子的忍耐力很強，這種動物不會發出聲音，因此他買回家之後，就可以慢慢享受，不必擔心被鄰居發現。
    幾乎可以想到癮君子的受害者們，在臨死前遭受過什麽樣的折磨，這家夥就是個惡魔，特裏亞覺得雙腿發軟，那把開鋒的日本刀透著一股讓人發毛的冷意。
    “開槍！”特裏亞故作鎮定，和米勒一起開槍。
    子彈射出，然而癮君子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晦澀的音節從他的嘴裏釋放，一個無形的屏障以他為中心朝外迸發，子彈被擋了下來，兵兵乓乓落在地上。
    “怎麽偏偏是這個言靈.”特裏亞抿嘴。
    言靈·無塵之地，這是一個防禦性言靈，可以製造一個瞬間的真空領域，把未經允許的一切物質排開在外，隻要身體能承受真空，幾乎可以防禦一切。
    這意味著槍對癮君子不起作用，想要打敗他，必須要重型武器，要麽就直接靠身體力量碾壓過去。
    可一個超越臨界血限的死侍力量，怎麽可能是特裏亞和米勒兩個c級混血種能媲美的。
    他很想逃跑，但身後還有一個陌生人，米勒那個腦袋裏隻有美少女戀愛遊戲的一根筋笨蛋，更是已經衝了出去，好像他不知道什麽是害怕一樣。
    “快帶著留學哥跑！”米勒大吼：“楚子航馬上就來了！”
    特裏亞咬牙，轉過身去，想要強行把吃章魚燒的留學哥帶走。
    可是他卻發現，身後空無一物。
    癮君子揮動了他的武器，刀身切過一道圓弧，按理說普通的日本刀，在肢解了三人之後，很快就變鈍，但這一把刀依然鋒利。
    這一刻，米勒意識到自己計算失誤了，他本想用學院裏學來的擒拿術，控製住目標，可是他的反應速度根本跟不上。
    那道圓弧會把他腰斬，他會從腰部一分為二，他忽然明白了這件事，極度的恐懼從內心深處爆發。
    然而，預想之中的切割並沒有發生，他忽然朝後猛衝過去。
    他兩眼一黑，覺得肚子被人踹了一腳。
    “天呐.”
    接住米勒的特裏亞，愣愣地看著那個背影。
    熾熱的黃金瞳亮起，比癮君子的更亮，特裏亞從來沒見過這麽亮的黃金瞳，簡直像是燈泡。
    那個帶耳機的留學哥，單手就捏住了癮君子的手腕，隨著仿佛骨頭碎掉的聲音，那把被血染紅的日本刀掉落在地上。
    留學哥不是消失了，隻是特裏亞看不清他的動作，他一隻手按住了癮君子，把那家夥推到了地麵上死死壓住，像是壓住了一隻小雞。
    這時，另一個黑發的中國人才匆匆趕來。
    是楚子航，他有一雙不會熄滅的黃金瞳，平日他都戴著美瞳，但今天在執行任務，黃金瞳可以對目標進行威懾，所以他的眼睛裏亮著金色的光。
    “真巧啊，你們的眼睛也會發光？”那個壓住目標的陌生人，淡淡地微笑。
    楚子航很久沒有這種感覺，某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上次有這種感覺，是在六年前的那個雨夜。
    他預知危險的直覺，在警告他，離這個人遠一點。
    他的手不知不覺按在了村雨的刀把上，可即便如此，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也沒有消失，直到那個人的黃金瞳黯淡下去，那種威壓才仿佛內斂一般消失不見。
    可他收緊的皮膚，還能感覺到餘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