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娟壓根就不敢想不能畫畫對於她閨女來說是多麽毀滅性的打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薑娟沙啞著嗓子問。
    她不知道怎麽突然就發展成了這個樣子？
    他們來申城的本意是為了過上更好的日子，怎麽反倒是還不如村裏舒坦呢？
    老大茫然搖頭，“嬢，我也不知道。”
    住在隔壁病房的孫悅醒來大哭大鬧，甚至還想逃跑，嘴裏一直在道歉以及念叨著別殺她。
    薑娟三人聽到她的聲音湊到了她病房外，一個警員問話，另外一個做筆錄。
    孫悅得知王迎娣就在隔壁，害怕的一股腦全交代清楚了。
    “……我隻是想拿她嚇嚇葉唯一，你們千萬別讓我跟她見麵，我害怕。”
    孫悅抱著膝蓋坐在病床上，眼神時不時的瞟向門口，嘴裏無意識的咬著被子。
    比起王迎娣的精神狀態，好像她也並不是很好的樣子。
    門外的薑娟三人也是聽明白了，她家閨女完全就是為了葉唯一遭受的無妄之災。
    孫悅重傷不醒的哥哥完全自作自受，就是苦了她家迎娣搭上了最重要的右手。
    筆錄做完不過一個小時，醫院裏就來了人。
    葉母和葉唯一首當其衝，兩人打扮精致，
    看起來同樣是從宴會裏趕出來的。
    連帶著還有穿著素淨的中年人，中年婦女擒著淚，和她身邊的男人互相攙扶在一起，兩人一臉苦相。
    兩母女對孫悅恨的牙癢癢，站在門口看她一眼都嫌棄的不行。
    “這就是你們教出來的好女兒，好兒子！”
    孫媽小聲嗚咽著搖頭，“夫人，我真沒找到孫悅是這麽個膽大的，還敢鼓惑她哥跟她一起犯錯誤。”
    孫媽在孫爸胳膊上擦了擦淚水。
    “可是我們兩口子這麽多年也是為了葉家的工作才沒管好女兒，夫人，看在這麽多年的情麵上，您放過我們家吧！”
    孫爸臉上的褶皺都疊了好幾層，嘴皮子抖動了幾下沒有說出話來。
    葉母拉著葉唯一趕緊後退兩步。
    “你們可別把我按著當壞人，這些年我回報給你孫家的也不少，孫悅能在學校裏充個小姐，我出力不少吧？”
    孫媽巴巴的說，“不就是因為您給她給的太多了，她年紀小才經不住誘惑。”
    葉母都給氣笑了，“感情還是我的錯了。你們還真不用求我，你家孫悅傷害的苦主可是王迎娣同學。”
    葉母不再看他們兩口子，向薑娟走了過去，想衝她笑一笑又笑不出
    來，甚至她連話都講不出來，搭在葉唯一肩上的手捏了捏她。
    葉唯一仰頭看著薑娟，“阿姨，王迎娣她還好嗎？”
    薑娟此時看著葉唯一的眼神閃動了兩下，別過頭不如去看她。
    “她不好，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葉唯一無措的看了看病房裏躺著的王迎娣，她知道王迎娣現在是代替她躺在那裏的。
    不管她說什麽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
    葉家母女心生愧疚，跟薑娟坐在一起等待王迎娣的蘇醒。
    沒多久錢果跟福媽也來醫院了，錢果看了一眼王迎娣，對著葉唯一劈頭蓋臉一頓罵。
    “你就是個倒黴蛋！我們都不想跟你玩，你還非得往我們跟前湊！”
    “我，我是真想跟王迎娣做朋友。”葉唯一低著頭喏喏的說。
    錢果雙手抱胸冷哼了一聲，“當你朋友就是這個下場？我就奇了怪了，怎麽孫悅都跑了，她還能認定王迎娣是你的好朋友？”
    可以說，葉唯一當眾宣布的那一句才是害了王迎娣的關鍵原因。
    葉唯一嚅動了幾下嘴唇說不出話來，錢果接著說。
    “怪不得你一個真心朋友都沒有，你能玩一塊的全都是能隨時捅你一刀的牆頭草。”
    葉唯
    一癟了癟嘴，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葉母隻能摟著葉唯一，錢果說的話她是半分都反駁不了。
    殷興騰和尚嘉玉兩兄弟也被司機送來了醫院，他們跟白博旭一塊來了。
    三顆腦袋看過王迎娣，臉上的表情都很難受。
    “我記得我們走的時候，她還說要去看她哥打球呢。”
    殷興騰牽著尚嘉玉的手緊了緊。
    明明她還神采奕奕的要跟他爭奪第一名的，現在躺在那裏蒼白的沒有生氣，也沒有課上講小話的靈動。
    尚嘉玉的嘴唇微微泛起了青紫，“我聽說，我聽說她的手，不能再畫畫了……”
    尚嘉玉向薑娟看了過去，薑娟再也忍不住了，趴在賀國慶的懷裏哭了起來。
    白博旭站在老大的身側，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真的嗎？”
    老大低垂著眼眸點頭。
    走廊突然間變的寧靜，隻有突兀的抽泣聲彰顯著其中的不幸。
    王迎娣能夠很清晰的聽見他們在門口的談話，但是她就是不想醒來。
    醒來要麵對的現實太殘酷了。
    她上輩子走上畫畫的二十二年都沒有遭遇過的意外，反倒是如今有了一個好的起點，卻讓她半路夭折了。
    為什麽？又憑什麽？
    王迎娣動
    了動右手，她不是感覺不到疼，但是再疼也沒有她心裏疼。
    是不是人生難得圓滿？
    當她擁有了愛她的家人，和睦的家庭，生活總會從意想不到的角度缺上一角。
    “呼——”
    薑娟撫摸過她的右手，輕輕的朝她手腕處吹息著。
    “媽媽給你吹吹，痛痛就飛走了。”
    病房裏外此刻隻剩下她一個人了，其他人都被她趕回家了，她不想讓他們打擾到她的閨女。
    她身上的禮服回家換上了一身常穿的衣服，外麵套了一件賀國慶寬大的襖子就趕回病房來。
    薑娟身後的窗外天色已然是夜幕低垂，昏暗的烏雲偶爾飄過，天上不見繁星，孤零零的彎月垂掛空中。
    “畫不了畫也沒關係，我女兒這麽聰明，以後也會很有出息的。”
    “就算沒出息也沒關係的，媽也能養得起你，不管你是什麽樣子，你永遠都是媽最愛的寶貝。”
    薑娟在王迎娣耳邊叨叨絮絮，一手摸過她的額頭，嘴裏開始哼哼起歌。
    “……哎呀呀呀，我的寶貝，讓你知道你最美……”
    王迎娣眼尾兩邊緩緩流出了兩道淚痕。
    薑娟替她擦去眼淚，在她眼尾處落下輕吻。
    “媽媽會一直陪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