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迎娣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盯著薑娟的臉目不轉睛，“媽媽，你看到小迎娣了嗎？”
    “當然。”薑娟笑意不變，“我看她的情況真的好多了，就是她不願意跟我說話，這孩子還挺奇怪的……”
    王迎娣悄然深呼吸了一口氣，拽住薑娟的袖子，“媽媽，到時候我跟她說說。”
    “院長媽媽說你好久沒有去找小迎娣了，也不知道她還認不認識你。”
    薑娟拍拍王迎娣的肩膀，“不過也沒關係，要是不認識的話，再重新認識就好了。”
    王迎娣乖巧點頭，“那媽媽早點休息，下周周末我跟你一塊出門。”
    “好。”薑娟在王迎娣左右邊臉頰各親一口。王迎娣回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兩母女相視而笑，在暖黃色的鎢絲燈燈光下，靜謐的流淌著溫情。
    薑娟看著王迎娣的背影走上樓梯，嘴角的幅度逐漸落下，她的眼神裏透露出了疑惑不解。
    前兩天在孤兒院見到小迎娣的時候，她看見小迎娣吃飯時護住碗的動作，以及總是在聽見異常響動時第一時間抽動的右手。
    這是一個不那麽起眼的動作，院長媽媽還誇她學會自己吃飯很了不起。
    薑娟看著她的動作，卻不自覺的穿過回憶的長廊，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她幾乎拋棄的上輩子。
    在飯桌上坐著吃飯的女兒，總會被王大媽找理由用筷子打她的手，在她夾了帶葷腥的菜，還會掀翻她的碗。
    以至於長年累月下來，女兒習慣於護食，這個舉動哪怕她罵過很多遍也沒有改變過。
    薑娟撐著膝蓋站起來，長籲一口氣。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孤兒院裏的孩子吃飯也得護住自己的碗，不然也會被別人搶走碗裏的菜的。
    她不也見到孤兒院裏的那個刺頭孩子，到處去搶別的孩子碗裏的菜。
    院長媽媽罵都罵不過來，唉。
    薑娟工作室在記者的幫助下進步了很大一截，建議他們做慈善活動也是記者的提議。
    正好利用他的職務之便為工作室做一番宣傳。
    而且這幾年當中，薑娟每個月都會給院長媽媽固定打一筆錢，哪怕她出國那兩年，也是賀國慶代勞的。
    他們並不僅僅隻是做秀而已。
    到了跟院長媽媽約定好的日期，薑娟一行人大包小包的領著要送的禮物到達孤兒院。
    一進院子，大.大小小的孩子全都圍了過來，他
    們高興的直拍手。
    大家倒是規規矩矩的沒有去搶東西，而是用一雙好奇又期待的眼神看著他們手裏的東西。
    稍稍大的孩子會主動幫薑娟他們提東西，提到門口的牆邊放下，還給他們找來了幾根長凳。
    “上次來就買了老多東西，這次來又是帶這麽多東西，太破費了。”院長媽媽臉上的憂慮絲毫不作假。
    她雖然欣喜有人能夠資助孤兒院，但薑娟這些年做的，還有了解到她家的家庭情況，她都擔心的很。
    薑娟看出她眼裏的關懷，主動握住院長媽媽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這不是我一個人花費的，是我們工作室全體成員的心意。”
    院長媽媽往薑娟身後看了看傑西卡他們，語重心長的多叮囑兩句。
    “我在報上看到你們的工作室了，也是剛起步不久，該省錢的地方就省著點。”
    “知道了，謝謝您的關心。”戴紅花在窗台上撿了一雙灰白手套戴上。
    “院長媽媽，我給你把柴火都劈好，順便給你們和好蜂窩煤。”
    戴紅花負責去幹重活，大點的男孩在他身旁給他打下手，羨慕的看著他線條感分明的腹部。
    薑娟幾人則是
    分工去菜地裏搭塑料棚，去大通鋪收撿床單被褥清洗等等。
    大部分活兒都有孩子們幫忙，他們是群懂事的孩子。
    記者樓上樓下奔忙著給他們拍照，時不時地再抓拍幾個特別的鏡頭。
    王迎娣也有屬於她的任務，給桌椅上放置一套紙筆，等會他們忙完了就可以來學畫畫了。
    在王迎娣忙活的時候，小迎娣就坐在角落裏看著她。
    王迎娣拿了一套紙筆放在她麵前，小迎娣伸手推了回去，“我不會畫畫。”
    “我會教你。”王迎娣說。
    小迎娣仍舊搖頭，“我不喜歡畫畫，你教我我也不學。”
    王迎娣眉頭皺了一下，不學的話她就收回去得了。
    小迎娣看她這麽幹脆，雙手插兜看著王迎娣問，“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生氣？生什麽氣？”王迎娣頭也不回的反問。
    小迎娣聳了聳肩，“就是那時候我說的話讓你心裏頭不舒服了唄，讓你幾年沒來看我。”
    王迎娣忍住抽搐的嘴角，扭回頭不可置信的問她，“你認為我會因為一件事氣幾年嗎？”
    小迎娣理所當然的說，“不然呢？”
    王迎娣站定在她麵前，鄭重其事的告訴她，“我
    當時是生氣，但是我不會生氣那麽久，我不來看你是因為……”
    王迎娣嚅動了幾下嘴皮，咬了咬嘴唇放棄說下去，轉身繼續放置紙筆。
    小迎娣跟在她身後，拽了拽她後麵的衣擺，“我向你道歉，當時不應該跟你說那種話的，對於你來說，她是個好媽媽就足夠了。”
    王迎娣吐出一口氣，心下埋著的怨氣隨著這口氣一並吐了出去。
    “你不說她不好，我們就跟以前一樣。”
    “好啊。”小迎娣露出了一個淺笑，笑的讓王迎娣恍神了一下，“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笑誒。”
    小迎娣背著手，腳跟掂在地上來回搖擺，她看著晃晃悠悠的腳尖說。
    “因為開心就是要笑啊，院長媽媽對我很好，我很愛她，我想就跟你愛她一樣吧。”
    小迎娣在院長媽媽愛的澆灌下，對王迎娣和薑娟的感情感同身受。
    王迎娣張開手臂擁抱住她，小迎娣回抱她，側臉埋在她的胸脯。
    “……我曾經沒有得到的東西你替我得到了。你曾經擁有不了的東西，我也會替你擁有的。”
    王迎娣沒有聽清她剛開口的呢喃，但她的心意切切實實的傳遞在她的心髒裏，流淌到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