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國慶往後挪了一下凳子，伸出他的腿橫在張娚麵前，庫管往上捋了捋，腳踝處的扭曲肉眼可見。
    “賀叔，你的腿腳也……”
    張娚滿臉的不可思議，眼神在賀國慶那張硬漢臉和猙獰的腳踝傷口縫合處來回打量。
    賀國慶在地上跺了跺腳，“這是以前當兵時候受的傷，隨行軍醫說我這條腿得終身殘疾。”
    “我想著它既然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我憑什麽不能掌控自己的身體。”
    “如果我連自己的身體都掌握不了，我還怎麽談掌握我的人生？”
    張娚嘴唇有些發幹，舌尖舔了舔嘴唇，心潮澎湃一點一點的湧上來。
    “賀叔，所以你的意思是，靠自己也能掌控自己的腿腳跟正常時候沒有兩樣？”
    “我們並沒有像紅軍那樣雙腿截肢，更何況紅軍如今也能走的虎虎生風，你又憑什麽覺得自己做不到呢？”
    賀國慶話家常般的口吻卻是在張娚心中掀起狂風巨浪，端著飯碗的雙手抖了抖。
    “張娚，你要是把我家碗打爛了，以後就沒你吃飯的碗了啊。”
    老二一開口，煞了張娚一半的激動。
    趕忙把飯碗穩住，倒是讓她能夠冷靜下來一些，坐回位置上想跟賀國慶說些什麽。
    剛開口就想到先吃完飯，筷子一夾呼呼幹飯，帶動三胞胎不敢分心，生怕一分心就沒得吃了！
    王迎娣的驚訝並不比張娚少，她知道爸爸的腿腳有點問題，用勁多走太快才會出現瘸腳的缺陷。
    她一直以為傷的不是那麽重，結果時至今日才看見他的傷，居然超出她想象的嚴重。
    而爸爸能夠在大部分生活中做到與常人無異，那麽他的毅力該是多麽的堅毅！
    王迎娣想不到，也不敢想。
    飯一吃完，張娚利索收桌，陳桂花不需要她洗碗，把她“趕”出廚房去。
    張娚立馬就往賀國慶身邊湊，“賀叔，你能不能教教我怎麽樣才能做到像你一樣？”
    “找到適合自己的方式日複一日的練習下去。”賀國慶為張娚切身演示了幾個練習的動作。
    張娚不自覺地跟著模仿，有小幅度的扭歪就能讓她痛的弓腰抱腿，眼淚都痛出來了。
    “不行……賀叔，我不行。”
    老二扶了她一把手，“別人就算了，但我相信你行著呢，你是誰？你可是男人婆張娚啊！”
    張娚又哭又笑，大拇指和食指在他腰間一擰，“我現在就是個大閨女！”
    “嘶——”老二麵目極其扭曲，“你還真是白眼狼！”
    張娚不服氣瞪了他一眼，心中那股鬱鬱的情緒消散的一幹二淨。
    賀國慶蹲下隔著張娚的褲子捏了捏她的腿，“還會感覺到痛嗎？”
    張娚點點頭，“會痛的賀叔，要是陰雨天氣的話，感覺骨頭都滲進去潮意。”
    “血液不能循環導致的僵硬，你想能走，不僅需要對腿腳有一定得練習，還需要配合治療。”
    賀國慶起身看向老二，“張娚剛來申城什麽都不了解，跑醫院和教她鍛煉的事就交給你了。”
    “憑啥？！”老二當即就想撒開張娚的手，張娚一把把他胳膊抱進懷裏。
    “謝謝賀老二！”
    “她是女的，應該讓妹妹帶她熟悉申城啊！”老二悲憤難當，“爹，你也知道我平時很忙的啊。”
    “你現在要忙的就是準備高考了，除此之外，你還要忙什麽？”
    賀國慶冷淡的問，“跟你妹妹比起來，她周末還要去荀老那畫畫，這幾天落下的功課也得補起來，你覺得她還能分一個她出來嗎？”
    老二癟著嘴無話可說，轉頭看著張娚，張娚得意地晃晃腦袋。
    “賀老二，你剛剛還叫我男人婆呢，就不用把我當女的不就好了？”
    老二憋著氣喘著粗氣，真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娚娚這個腿估計得去中醫那邊針灸，老二你多幫襯著問問啊。”薑娟不忘多叮囑老二兩句。
    老二扯著嗓子鴨子叫似的應下，“知道了。”
    “那我明天先跟賀叔到廠子熟悉熟悉，治腿的事得慢慢來，我得先吃得上飯才能說別的。”
    張娚把主次分的很清楚，賀國慶點頭答應。
    夫妻兩一塊上樓回房間，關上門之後薑娟才問。
    “你廠子那邊是有什麽事發生嗎？”
    賀國慶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她腿上，“不算是我廠裏的事，是王建軍帶了個孩子來找我幫忙。”
    “王建軍？”薑娟真沒想到會跟王建軍有幹係，“他帶的什麽孩子？王俊？”
    “是。”賀國慶攬著薑娟的肩膀靠在他肩頭，“上次不是跟王建軍建立了一個小小的合作嗎？”
    “原意是想借著合作試探試探他的虛實，倒是真的做出來些成績。”
    “他這次來找我想要用他在其中的一部分股份換一個王俊的安身之處。”
    “他說他們兄弟兩居無定所，不能讓孩子也跟著他們一起漂泊。”
    薑娟捕捉到其中的重點，“餘豔秋呢？”
    “沒在。”賀國慶再一次給予點頭，“王建軍絲毫沒有提過餘豔秋。”
    “那王俊的事，你幫他嗎？”薑娟有些看不懂王建軍了。
    從王建軍出來之後，她看他就像蒙著一層霧一樣，越看越花眼。
    賀國慶點了一下腦袋，“孩子是無辜的。”
    “最重要的是，要是有王俊在，王建軍就相當於有了軟肋。”
    薑娟摟住賀國慶的脖子，“這些個事我不太懂，你想幫他就幫他吧，王俊那孩子也是可憐的。”
    王建軍和賀國慶談妥之後，帶著王俊去了醫院一趟。趁著他在做檢查的時候，把王建國叫到醫院來。
    “這幾天的生意做的怎麽樣了？”
    “哥，你放心吧，我都按照你安排的時間點去送貨的，沒出什麽紕漏，就是尚家那個富太太催你回來的時候去找他。”
    王建國看著王建軍的精神頭好像不是很爽利，“哥，媽的事沒處理好嗎？要不我回去處理？這邊離了你太久不行。”
    “不用。”王建軍果斷擺手，“這邊的事還有需要你的地方，換別人做我不放心。”
    “媽下葬的事我也處理好了，等什麽時候回去的時候再去給她老人家磕幾個頭就行。”
    王建國點點頭，現在正是他們兄弟起步的關鍵時期，等有錢榮歸故裏什麽都不是事！
    “王俊家長！”
    醫生往門外叫了一聲，王建軍立馬回了一句，“來了！”
    王建國跟在他身後一起進去，隻看見王俊裸露著躺在病床上，皮膚上有些紫青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