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唐老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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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致遠左右看了一圈,彎腰湊到王迎娣耳邊嘀咕,“要是老者輸給這群小輩,老臉往哪掛?”
“可是他們都是我的長輩,我要是畫的比他們好,他們的臉掛哪?”
王迎娣小小的自信一把,荀致遠聽著當場就樂了,“師傅就喜歡你這不要臉的勁。”
“你要是名列前茅,那就大聲說出師傅的名字,也得讓別人知道你師承何處。”
“但要是無人問津,千萬別把師傅的名兒說出來。”
“你老荀還真是越活越小,教小丫頭可別教歪了。”轉著輪椅的老人把他們的話聽個真切。
荀致遠一點都不害臊,“老唐,你還別不信,我小徒弟厲害著呢,我對她信心滿滿!”
王迎娣心說您老人家剛剛可不是這麽說的。
唐老輕笑一聲,轉頭看向王迎娣。一捧畫材堆在她懷裏,都快把嬌小的她給淹沒了。
最吸引唐老的還是王迎娣眼睛,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麽清澈見底的雙眼了。
連她帶著憂愁的心事都窺探的一清二楚。
唐老向王迎娣伸手,王迎娣走過去微微曲下膝蓋。
唐老有一瞬間的愣住,隨即大掌落在她的發頂溫和的揉了兩下。
“孩子有點呆啊。”
王迎娣登時漲紅了臉,原來人家不是要摸她的腦袋啊!
荀致遠捧腹笑了起來,“呆子徒弟!老唐是想教你點東西。”
這還沒開始畫畫呢,王迎娣的臉就先丟了!
王迎娣回頭看著樂壞的荀致遠,跺了跺腳嬌嗔一聲,“師傅!”
荀致遠抹了一把嘴角,笑的唾沫星子都掛上了,忍住笑意故作正色。
“迎娣,唐老是畫界泰山,能得他指點一二,師傅帶你出來這趟就值了。”
要不然這群人怎麽甘願自己奉身於唐老今日的藝術,圖的就是他的指教。
光是往外掛個唐老得教的虛名,這條路都能好走不少。
王迎娣深呼吸幾下,把心中的害臊壓下去,乖巧地向唐老鞠躬。
“且等我畫好了,再請唐爺爺指點。”
王迎娣說完就去找個沒人選的地方,尋著光線角度最好的位置擺好畫架。
她的準備工作做的一絲不苟,絲毫不因為趕時間而匆匆決定位置。
唐老點了點頭,從輪椅旁的布袋裏掏出一根旱煙煙鬥,煙草塞滿當了示意荀致遠給他點上。
荀致遠劃了火柴給他點上,一口濃煙從唐老口中吐出,嗆的荀致遠在鼻前趕忙揮手咳嗽兩聲。
“怪不得你氣短,氣都用來抽大煙了,還抽這麽勁大的旱煙。”
唐老吧嗒吧嗒再抽兩口,愜意地搖晃著腦袋,“飯後一管煙,活到九十九。”
“看你肯定走在老者前麵。”荀致遠在唐老麵前還故意蹦跳了兩下。
唐老臉稍稍有點綠了。
索性不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視線重新落在王迎娣身上,她已經架好畫板開畫了。
“現在就這麽一個徒弟?”
荀致遠點點頭,負手而背,“我這徒弟爭氣,有她一個就夠了。”
“以前那些徒弟沒一個聯係的?”唐老歪頭看他一眼。
荀致遠神色不變,“大難臨頭各自飛,老者不怪他們,現如今老者也就是個教書匠罷了,犯不著聯係。”
唐老歎了口氣,“也好也好。”
陸續有人畫好了畫作,蒙上白布交到廊前,連唐老都不得而知畫是誰作的。
王迎娣也按照他們的方式交上去,心裏帶著隱秘的期待。
“對自己有信心嗎?”荀致遠問。
王迎娣點頭,“這幾天跟師傅去看過的畫展給了我不少的靈感,我覺得畫的挺不錯的。”
唐老派了兩個傭人把畫順著走廊兩邊掛上,等畫一一掛好,邀請他們一同前往。
大家不拘泥於藝術風格,隻單單品畫的本身。
王迎娣扯了扯荀致遠的手,“師傅,等會您猜猜哪幅畫是我的。”
“這幅畫畫的相當大膽,極具有創造力,很符合時下追捧的技藝!”
從第一幅畫開始,大家接頭接耳的開始吹捧,隻抓住一點長處就能捧的天花亂墜。
唐老嘴角始終掛著一抹笑意,但他卻是不輕易開口。
原意是為了避免友評,現在倒好,評出了個人情世故。
王迎娣隻覺得他們這幅模樣很是好玩,偷摸著笑了幾下。
隨著往前推移,下一幅畫就是她的作品,她就有點笑不出來了,一顆心開始吊起來了。
跟其他炫技的作品相比起來,王迎娣隻是畫了簡簡單單的一個身著長衫的背影罷了。
背影隻是鄉間的泥濘小路,稀疏平常的跟平時走的路沒什麽兩樣。
“看起來有點眼熟。”荀致遠摸了一把胡子。
唐老眼神中浮現出了懷念,他曾經切切實實注視過這道背影的離去。
一晃把他拉到二十年前。
周遭人隻能從它質樸的情感誇讚,算不上精致,甚至線條感都並不明顯。
唐老卻是佇立在此開口了,“老荀,二十年前我們分別那天,我就是這麽看著你們的背影離去的。”
“沒想到二十年彈指即過,當年我們那群好友,如今還剩幾把老骨頭啊。”
荀致遠這才反應過來畫的是他。他知道這幅畫是王迎娣畫的,可她又從未見過他穿長衫的模樣。
“藝術在於觀畫者的共鳴啊。”
唐老的心驟然柔和下來,連帶著後麵的幾幅畫也能說上兩句話。
能得到唐老的點評固然是好,可他們都知道是哪幅畫戳中唐老的心。
而且他們發現,主動請教唐老還能得到一定的其他建議,這讓大家都圍了過去。
王迎娣和荀致遠站在人群之外,荀致遠摸了一把她的腦袋,“你的感情比你小時候細膩多了。”
畫麵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從其中傳遞出來的情感。
“因為我在師傅家裏看過您那時候的照片,那張合照笑的很開心,可我覺得每個人都不開心。”
“照片後麵寫著再也未見的憾語,那應該是師傅你們在時代洪流下再也回不了頭的過去吧。”
王迎娣也有想過畫點什麽富有想象力的畫麵。落筆的那一瞬間,卻是隻想順從自己的心勾勒。
於是就有了這幅畫的誕生。
“你啊。”荀致遠沒有多說什麽。
等唐老指點完他們就派人送客,院子裏就留下他們三人。
唐老再看王迎娣,“老荀,我算是知道你的底氣從哪來了。”
荀致遠挺直了腰板,“那是當然。”
唐老再次向王迎娣伸手,王迎娣走過去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唐爺爺?”
唐老壓了壓手,這回是真要摸一下她的腦袋。
王迎娣蹲在他輪椅邊,扒著他的輪椅把手。
掌心順勢揉了幾下她的腦袋,唐老提議說,“不著急走的話,在我這住幾天。”
荀致遠剛點一下腦袋,立馬升起了危機感,“老唐,你別是想跟我搶徒弟吧?”
大家的惜才之心都心知肚明,一個不注意牆角就得被挖了。
唐老輕笑出聲,“瞧你那點出息。”
“不過。”唐老停頓兩秒,注視著王迎娣的眼睛問,“你想不想舉辦個人畫展?”
“我?”王迎娣乍然間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狂跳的心髒迎來了狂喜,緊接著就是忐忑。
“唐爺爺,我,我有資格舉辦個人畫展嗎?”
“有我們這兩個老東西在,你還怕沒人識貨?”唐老語氣盡顯狂傲。
那是他有這個資本!
機會堪稱從天而降,而王迎娣早有準備!
距離她對自己舉辦畫展的預期提前了好多好多年,她有些惶恐,但又有勇氣一試。
心裏頭那些個煩心事瞬間被拋之腦後,王迎娣滿顆心沉浸在畫中。
“你在情感方麵的細膩是你的優勢,它比浮華的想象更打動人。”
“想想你小時候畫的春耕秋收,你當時的熱忱還記得嗎?”
……
荀致遠和唐老輪番給王迎娣指點。
王迎娣蓬勃的感情傾瀉於紙上毫無瓶頸。
她想起被愛時,對家人的愛意就落在她筆下。
她想起心動時,那條河流就是她潺潺流動的心河。
她感到失去時……
畫筆不自覺地停下,右手捂住了心髒,還是覺得很心痛。
王迎娣深吸一口氣,她把心痛轉移到畫紙上,不自覺的畫出薑娟躲避她的那一幕。
閃躲的手,退縮的身體,懷疑的眼神。王迎娣咬著唇淚流滿目,著墨越來越重。
“媽媽……”
王迎娣看著完成的薑娟,愣愣然的叫她。
坐在畫前看著它很久,久到足以平複心緒,王迎娣這才抽了抽鼻子,把它提起來放在角落裏用白布蓋上。
這幅畫她並不打算拿出來作為畫展裏的作品之一。
今天的情緒再調動不起來,王迎娣不打算再畫,推開門站在屋簷下。
餘光瞥見一抹紅影越出水麵,王迎娣朝著魚池走了過去。
頭頂上灑落一點一點白點落在水麵上,轉瞬即逝。
王迎娣仰頭看著天空,臉上落下幾滴冰涼,越來越多的白點落下。
“迎娣。”
荀致遠走來呼喚著她的名字,王迎娣低下頭看他,他推著唐老一起過來。
“師傅,唐爺爺,你們看。”王迎娣捧起掌心接住白點。
“下雪了。”
